第六十七章 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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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詭異的事件發生隻在一瞬間,紀雲禾卻愣是別扭了許久。
    其實,雖然紀雲禾調侃長意沒有被女人勾引過,但事實上,紀雲禾也沒有勾引過男人呀!這第一次下手,就遭遇這般極端事態,實在是有點出乎意料,對應不來。
    但尷尬歸尷尬,尷尬完了,紀雲禾自己想想這事兒,也覺得好笑,可笑完了,她又悟出了一絲絲不對勁的味道。
    長意是什麽樣的人,即便他因為被背叛過,所以心性改變,變得強硬,蠻橫,但他也不應該會變成一個負心薄情的浪子啊。
    因為,如果他真的放浪形骸,也不用花這六年的時間,做這般謀劃,將她從國師府救出,帶回來折磨。
    他折磨她,囚禁她,不就是因為對過去耿耿於懷,心中還看不開放不下嗎……
    他一直都是一個固執的人,而這樣一個固執的鮫人,會突然放棄他們鮫人一族世代遵守的規矩……放肆大膽的親吻一個沒有與他許下終生的人嗎?
    隻是為了報複?亦或者是為了讓她難堪?
    紀雲禾覺得,這個鮫人,一定也有什麽事情,是瞞著她的。
    她並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麵多做迂回,於是,在又一個飯點。固執的鮫人固執的恪守著他自己的“規矩”,又來押著紀雲禾吃飯了。
    紀雲禾拿著筷子,壓住了自己的尷尬,也無視桌子對麵那人的尷尬,開門見山,大刀闊斧砍向長意:
    “昨日,你為何要吻我?”
    桌子對麵的人,一張臉都在文書背後,聽聞此言,文書將那臉繼續遮了一會兒,不片刻,便放了下來。
    長意一張冷臉,一如往常。
    “你不是想試試嗎?”
    “誰想試這個了!”紀雲禾一時沒壓住自己的臉紅,剛想拍桌而起,但又及時克製住情緒,她深吸一口氣,用理智壓住內心所有的躁動與尷尬,沉聲道:“長意,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挑釁我的,是你。”長意將文書丟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著紀雲禾,“而今詰問我的,也是你。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
    “好,那我完整的問一遍。”紀雲禾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情緒,“你們鮫人的規矩,一生隻許一人。昨日,你為何要吻我?”
    燭火之間,四目相接,聊的是男女事,卻全然沒有半分纏綿意。
    “我恪守我族規矩,並未破壞。”
    半晌後,長意如是說道。
    而這一句話,卻讓紀雲禾又怔愣了許久。
    她其實在問之前,心裏約莫就想到了是怎麽回事,但當聽長意親口說出,她心底依舊震撼:“你……什麽時候……”
    長意道:“這並非你我第一次肌膚相親。”
    聞言,紀雲禾腦中陡然閃過了一個畫麵,是那日她從這湖心小院出逃,到了那冰麵上,她惹惱了長意,長意咬了她的耳朵,皮破血流,留下了一個藍色印記……
    紀雲禾摸住了自己耳朵上的印記,她望著長意:“你瘋了。”
    “隻是為了困住你而已。”長意道,“我族印記,可讓我念之則見之,你所在之地,所處境況,我想知道,便能知道。”
    難怪……難怪……
    在那之後,紀雲禾幾次試圖自盡,剛掀了被子他就找來了,原來如此!
    “我不是你的皮影人。”
    “你不是。”他盯著紀雲禾,未眨一下眼睛,“你是籠中獸。”
    “嗬……”紀雲禾倏爾一聲笑,三分無奈,七分蒼涼,“長意,你這是想用你的一生,來囚禁我。”
    紀雲禾言及至此,長意也終究沉默。
    隔了許久,長意站起身來:“吃完了讓人來收拾。”他說著,轉身往屏風前走去。
    “站住。我還有一問。”紀雲禾喚住他。
    長意轉頭。
    “你們鮫人能續弦嗎?”
    黑袍袖中的手倏爾緊握成拳。長意沉著一張臉,未做解答,徑直繞過屏風,手一揮,給了紀雲禾這方一個禁製。
    “哎!”紀雲禾這次跟了過去,“你回答我啊!”
    但任憑紀雲禾站在禁製後麵叫喊,長意也沒再理過她絲毫。
    叫了一會兒,紀雲禾累了,往床榻上一坐,開始琢磨起來,好在她是個命短的,要是長意還能續弦,那這便也算不得個什麽大事,怕就怕他們這鮫人一族腦子不好使,定了個不能續弦的規定,那鮫人一族壽命又長,那不就活活守到死嗎……
    應該不至於是這般愣頭的一個族群吧……
    紀雲禾躺在床榻上憂心著,卻也沒想多久,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近來,她時常犯困,空明和尚說她是身體不好了,精神不濟,長意便沒有在意。紀雲禾其實本來也是這麽以為的,但自打她夢中第三次出現那個白衣白裳的女人之後,紀雲禾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今夜,是第四次了……
    而今夜,似乎又要不同一些。
    紀雲禾感覺到腳底有風,托著她,往那女子身邊靠去。
    但那女子臉上,卻總是又白色的雲彩將其麵容遮住,讓紀雲禾看不真切。
    “是你前些日子,攔了我登天的路。”紀雲禾被風托到她跟前,她問,“你是什麽人,為什麽這些天總是三番兩次出現在我夢裏?”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女子的聲音猶似從風中來,被吹得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我都不知道你是誰,為何要幫你的忙?”
    “我是……”她的話語被大風遮掩,“幫我……青羽……鸞鳥……”
    紀雲禾湊著耳朵,努力的想要聽清楚她在說什麽,但風聲蓋過了她的聲音,讓紀雲禾除了那幾個零星的詞語,並聽不清其他的語句。
    恍惚間,腳底雲彩陡然消失,紀雲禾再次從空中墜落,她倏爾清醒過來,身邊給她蓋被子的侍女嚇了一跳。
    紀雲禾往旁邊一看,這才看見,屋內,有三個侍女,一個在幫她蓋被子,一個在收拾餐盤,一個將先前開著透風的窗戶給關上了。紀雲禾隱約記得,她燒炭自盡的那日,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長意將窗戶打開了透風來著,那日的風還有點大……
    她記下此事,但並未張揚:“我不睡了,不用給我蓋被子。”
    紀雲禾如此說著,卻忽然聽到屏風外一陣吵鬧,一個十分耳熟的女聲叫著——“啊啊,我都聽見了,她說她不睡了,她起了,你讓空明大禿子給她治病,為什麽就信不過我找的大夫,我找的大夫也能給她治!”
    長意低叱一聲:“休得吵鬧。”
    “唔……”那女子立即嗚咽了一聲,似害怕及了的閉上了嘴。
    紀雲禾一轉頭,在那燭火投影的屏風裏,看到了三個人影,一個坐著的長意,還有另外兩個女子身影。
    紀雲禾要下床,侍女連忙攔她:“姑娘……”紀雲禾拍拍侍女的手,走到屏風邊。因為有侍女來了,所以長意將禁製暫時扯掉了,紀雲禾靠著屏風,看著外麵麵對長意有些害怕又有些惱怒的洛錦桑,笑了出來。
    “小丫頭,好久不見。”
    坐在書桌後的長意瞥了紀雲禾一眼,卻也沒有嗬斥她。竟是默許了她與洛錦桑相見。
    洛錦桑一轉頭,一雙杏眼登時紅透了,那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就開始往地上掉:“雲禾……雲、雲禾……”她往前走了兩步,又捂著嘴停住,“你怎麽……怎麽都瘦成這樣了……”
    看她哭了,紀雲禾心頭也陡添幾分感傷,但她還是笑道:“瘦點穿衣服好看。”
    長意將手中文書拿起:“要敘舊,後麵去。”
    聽這言語,卻是不阻攔紀雲禾接觸洛錦桑了。洛錦桑立即兩步上前,張開雙臂,立即抱住了紀雲禾。但抱住之後,她手在紀雲禾背上摸了摸,隨即越發難受的嚎啕大哭起來:“你怎麽瘦成這樣了,你怎麽都瘦成這樣了……”
    她反反複複的,就說這兩句話,想來是傷心得一時想不出別的言語了。
    紀雲禾隻得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都過這麽多年了,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一樣。”
    洛錦桑不管不顧的哭著,適時,旁邊走上來一個青衣女子,她揉了揉耳朵,一聲柔媚的歎息:“可不是嘛,吵煞人了。”
    紀雲禾看著這青衣女子,倏爾一愣。
    “青……羽鸞鳥。”
    青姬看向紀雲禾,笑道:“對,可不就是我這隻鳥嗎。”
    紀雲禾看著她,一時有些愣神,她夢中才出現過的聲音,喚到的人……竟然下一瞬,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這……怕不是什麽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