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解藥劉三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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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看著夜色若有所思。
    蘇芽做人女兒確實無可挑剔,但她是個誠信的交易夥伴嗎?
    剛才提到劉三點的時候,她的那點兒失常怎會逃出沈淮的觀察?
    在沈淮看來,之後她與高峻的鬥嘴都更像是借題發揮。
    沈淮眼神漸冷,劉三點是他解毒的關鍵,如果蘇芽真的知道劉三點的消息卻故意隱瞞,那就是變相地站在他的對立麵。
    欣賞是一回事兒,對立是另一回事兒。
    蘇芽,可千萬別讓他失望啊。
    “哈秋!”
    蘇芽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緊張得顏氏硬是給她熬了碗薑湯。
    她在顏氏的監督下,喝得額頭冒汗,心裏卻依舊泛著涼——太嚇人了!
    周淮太嚇人了!
    她何曾說到見過劉三點?
    她故意用高峻打岔,沈淮仿佛真的認為她的要求順理成章,可轉眼卻笑眯眯地問她:“蘇姑娘,你剛才說到劉三點,是在哪裏見過她?”——她主動提到劉三點了嗎?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這個周淮,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挖坑的本事她隻在那些老狐狸的身上才見到過,而他不過才弱冠之年。
    蘇芽一直覺得重生後的自己已經有了遠超前世的見識和心機,可是在沈淮麵前,她卻常有一種危機感。
    淮安的地界太小了,從外麵的天地裏闖進來一個沈淮,他似乎夾帶著一種淩駕於這片地界的東西,讓蘇芽覺得自己好像過於貧瘠。
    他還問自己今晚還要不要“夜遊”,這是什麽意思?
    是已經看出了端倪了嗎?
    蘇芽確實心中有鬼,她還真的認識一個相似的人,至於那人究竟是不是劉三點,她心裏沒底。
    但是蘇芽不敢妄動。
    又不敢不動。
    直到醜時將過,蘇芽才悄悄起身,這次她連周宅的牆邊都不敢沾,繞著彎地出了河下,一路向清江浦而去。
    清江浦在淮安城外西南側,原本是一條廢棄的沙河舊渠,自永樂十三年,時任漕督的陳瑄鑿開沙河舊渠,引湖水入渠通淮,又築清江、福興、通濟、匯濟四閘以應宣泄,從此江南的漕船終於可以直接到達清江浦,再從此地換陸路向北,六十餘年來,南船北馬盡匯於此。
    煥發了新生機的清江浦成了交通要衝,沿著運河一溜的排開專造漕船的清江漕船廠、兵營、軍戶區、糧倉等,加上河兩側新興的貿易集市,雖沒有內城的繁花似錦,卻別有一番蓬勃。
    蘇芽家原本就住在清江浦碼頭不遠處的軍營區,這裏有她最幸福的童年,也有她最慘痛的記憶。
    明月當空,蘇芽輕車熟路,很快來到一條夾在沿岸商鋪與軍戶區之間的陋巷。
    巷中有門戶三四家,此時仍在沉睡中,一切都靜悄悄的。
    蘇芽越過最外麵那戶的院牆,落在院子裏。
    小院不大,沿牆搭了涼棚,棚下堆著些藥筐和簸萁,入戶就是一間門房,堂屋門窗緊閉。
    蘇芽過去,輕扣窗欞:“劉叔,劉叔!”
    連問數聲,無人應答。
    蘇芽覺得異常,去推房門,竟然輕易就推開了,裏麵沒拴上。
    “劉叔?劉叔你在嗎?”
    蘇芽心中已經覺得不對勁,卻還是堅持輕喚了兩聲,走進內室,果然室中空無一人。床鋪淩亂,地上還有碎裂的茶壺杯具,劉叔隨身帶的銀針包也扔在桌上。
    她的心立刻提起來,怎麽回事,難道這裏已經出了變故?難道最壞的猜測竟是真的?
    躍出院子,這才發現大門上竟然貼著縣衙的封條。
    時間距今竟然已有五天了,也就是說,這院子在正月初九就已經封上了。
    這時隔壁院中響起了有人起夜的聲音。
    冬夜冷得要命,各家都是夜裏把恭桶放在屋裏,有事不用出門挨凍。但若是有個米田共的出路要尋,那還是要到外麵去解決。
    蘇芽耐著性子,貼著牆根兒,聽著那院子裏泥沙俱下,好一陣屁哄哄的終於結束後,顧不上講究了,隔著院牆喊了一聲:“隔壁的,請教一下,這家看診的劉瘸子去哪裏啦?”
    隔壁的猛不丁被喊一聲,嚇了一大跳,褲子差點兒沒拎住,“誰啊?!”
    “我來看病的……”
    “小芽吧?你是小芽?”
    一陣腳步聲之後,隔壁的院門被拉開,探出一個人頭。
    “黑叔,是我。”蘇芽有點兒尷尬,“你知道劉叔家怎麽了嗎?”
    “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黑叔倒是不以為意,拿棉袖擦了擦被凍出來的鼻涕,“你可來晚了,你劉叔被衙門抓走了。”
    “啊?”
    “哎喲,都是那個黑心貨薛二貴,他把那個小薛軍打斷了骨頭,劉瘸子不忍心,就把小薛軍藏到家裏了。薛二貴打聽到了,找你劉叔訛錢沒訛到,轉眼就去縣衙告了官,說劉瘸子拐賣人口,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衙門當天就把人給套走了,現在還關在縣衙大牢裏呢。”
    “那薛軍呢?”
    “又被薛二貴拖走啦!哎呦,孩子那叫一個慘,腿都斷了,被薛二貴扯著在地上拖,讓他回家去賺錢。”
    “黑叔,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蘇芽覺得腦門青筋一個勁兒地跳,忍著怒跟人道謝,“你回去歇著吧。”
    “唉,老劉也是脾氣倔,”黑叔說著擺手,“行啊,你也回去吧。”
    蘇芽轉身往巷子外麵走,繞過三道彎,進了一片居民區。
    這邊比剛才那處更偏僻簡陋的多,籬笆插出來的院牆,風雨飄搖的茅屋,蘇芽在裏頭穿梭,找到一個低矮的柴房。
    推開門,一個發如茅草的少年在月下抬起頭來,手上還捏著一層厚氈布和針線。
    他正就著月光納鞋底!
    “蘇、蘇芽姐?”
    少年有點兒發呆,難以置信的眼神在月色中使勁盯著蘇芽看,直到蘇芽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月光下,他看清了蘇芽的臉,眼淚便滾了下來,“蘇芽姐……“
    聲音一出來,他卻立刻警醒地捂著嘴,緊接著九掙紮著扶著牆,要從草堆裏站起來,同時壓低了聲音問:“蘇芽姐,你怎麽來了?”
    蘇芽趕緊過去扶住他,“你別動,我來看你。”
    少年的動作扯到了傷腿,疼得扭曲了臉,他吸了口涼氣,忍住呼痛聲,緊抓著蘇芽的手,聲音顫抖著:“蘇芽姐,我不要緊,劉叔,劉叔他被抓進大牢了,是我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