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斬草除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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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槍林彈雨,無論何時都是大殺器。
    可是,宋瑾卻沒有想過能憑這些殺掉沉淮,他想做的,無非是借此機會試探沉淮的虛實。
    這是即使他跟著沉淮在蘇家小院、私宅和周宅住了那麽久,幾經輾轉,也依舊未曾探明的東西。
    沉淮中毒之事已經不算秘密,但是毒究竟解了沒?
    外人隻聽沉淮自己在理刑大堂上說解了,可宋瑾卻看得到沉淮藥湯未斷,人也日益清瘦,劉三點鎮日裏貼身問診,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兒。
    此人恐怖,實力如何從未張揚過,若說他是一般的文武雙全,宋瑾是絕不能信的。就憑沉淮在西南邊境力挽狂瀾的事跡,又怎可能單憑心智?
    若不是如今被逼到絕境,宋瑾絕不想立刻與沉淮對上。
    然而,他沒有選擇。
    是沉淮給了李正線索,將他和夏清風一起囫圇著,逼到李正的圈套裏,原本宋瑾還不知道沉淮為什麽這麽做,直到今晚沉淮點出那一句“奪人內力”。
    宋瑾心裏拔涼拔涼的,不死不休的局麵已成了,任蘇芽日後如何怨他,這已經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宋瑾以己度人,認為這一圈箭失無論如何都能試沉淮一個究竟,萬萬料不到卻失算了。
    沉淮再退一步,貼著門邊站立,高峻手中卻忽然多了一條長鞭,鞭影翻飛,掄起一個巨大的圓罩,將二人護得密不透風。
    眼看著箭失無效,眾人又絕不能一哄而上送死去,夏清風建議道:“臨深,我們用火箭,定將裏麵的人逼出來。”
    村舍簡陋,不過是泥土牆上覆蓋著茅草頂,假如宋瑾肯用火箭攻,頃刻之間就是一片火海。屆時裏麵絕不可能再待得住人。
    旁邊已有人開始準備火燎子了,卻聽見宋瑾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行!”
    宋瑾皺眉看了夏清風一眼:“蘇芽麻藥未解,屋裏還有她母親。”
    夏清風明白他的意思,內力取送需要蘇芽的配合,因而便退讓道:“那我帶人從屋頂進入。”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若等到蘇芽醒了,他們又會實力大增。我們要趁機把那兩個不會武的製住。”
    宋瑾點頭,“去吧,小心點兒。”
    夏清風默默往後退了幾步,招手聚集清風樓眾,這就準備從後麵上屋頂。
    箭失不斷,站在高峻身後的沉淮突然皺了眉。
    “守住門。”
    他沉聲吩咐道,繼而足尖一點,翻身便上了屋頂,正好截住第一批躍上來的清風樓人。
    身後是流星般的箭失,麵前是層出不窮的爬屋人,沉淮抿緊嘴角,奪了一人手中長劍握於手中,騰挪跳躍,銀光如匹,連殺數人,將脆弱的屋頂護住。
    因沉淮上了屋頂,四周全無遮擋物,因而底下半數箭失便往他身上集中了,高峻不由得怒火上湧,卻因要守門,分身乏術。
    有人趁亂將茅屋的草頂掀開一片大洞。
    沉淮一劍劃開那人眉心,腳下踢飛一簇茅草,草莖帶著冷風灌入茅屋中,一豆燈火搖曳了幾下,竟然滅了。
    夏清風喊道:“弩箭不要停,繼續,將他耗到力竭!”
    沉淮一聲冷笑,突然劍尖斜挑,一個剛爬上來的清風樓人隻覺得冷風襲身,身上的衣服已被扯走,劍尖直接挑破了他身上幾重衣,被沉淮扯衣服的力道一裹挾,這人便像個陀螺般飛出去,落地時連褻褲都褪到膝蓋彎了。
    不待眾人反應,沉淮已將扒到手的那件衣服掄開,半空中的箭失盡被裹挾其中。
    有漕兵是當初在淮河灘塗上見過他的手段的,立刻大喊一聲:“不好!他要反擊!”
    可語聲哪有箭失快,一片哀嚎聲響起,箭無虛發,十數人已應聲倒下了。
    宋瑾比所有人都更快反應,卻也隻夠猛地一個折腰的時間,硬生生地躲過了一枚反射過來的弩箭之後,又一支弩箭劃破涼風,直逼他剛要支起的腰腹!
    眼看躲無可躲,宋瑾隻得扯過旁邊一人腰間的刀鞘擋在身前,一聲金屬撞擊的刺耳脆響,宋瑾手臂發麻,刀鞘重重地撞在身上,痛到半邊身子失去知覺,卻到底是躲過了一劫。
    沉淮站在屋頂,對他微微一笑,“還有多少弩箭,繼續,來!”
    還有誰敢來?
    上趕著給他送箭失嗎?
    宋瑾喘著大氣,瞪著沉淮不說話。
    高峻在門前痛快地大笑,喊道:“來!快來!宋瑾你這閹貨,有膽再來!”
    不過他也就一句話的痛快,那些不敢往沉淮去的箭失,重新又聚集,都再次往他那裏集中去。
    高峻罵了一聲,再次專注到擋箭牌的事業中去。
    沒了弩箭飛射,沉淮隻需要對付那些試圖爬屋頂的清風樓眾,壓力頓時輕鬆許多。
    《踏星》
    他站在高處,抽空四望,卻發現還有人陸續登島,這一夜,上到小小玲瓏島上的怕不有五六百人。
    看來曹開河已將今夜視作一場賭局,想借宋瑾之手翻身了。
    而更外圍的方向,卻還沒有任何動靜聲影,那個資質平庸的羅灰莫不是沒能見到邱奈成?
    算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縱有不甘,也要保住底線。其實如此也好,曹開河是衝著自己來的,眼下隻需要先解決掉宋瑾和夏清風,絕了這一處後患。
    隻是,不知道徐遠可將蘇芽送遠了?
    沉淮心裏有些酸澀的滋味,心道老子自恃能耐,權勢富貴紅粉統統都不放在眼裏,怎麽知道如今看上了這麽一個可人兒,卻沒法跟她白頭到老?小芽兒可千萬要走遠些,莫要回來,我如今狼狽,也隻能護你到這裏。
    蘇芽不懂,對他來說,從夏清風毀掉藏春島開始,真正的危機,就已非藏春了,而是已經失控的宋瑾和夏清風。
    草拔了,還有機會再生長,可是時間卻不會等人。
    沉淮悄悄地咽下喉間一口血腥,將手中劍握得更緊。
    劉三點沒頂過他的堅持,果真將所有藏春草都用在了一副藥湯裏,毒醫半世英名,今日卻活生生地被他逼成了一個庸醫,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懊悔死……
    沉淮眯起眼,在茅屋後的光影裏尋找夏清風的蹤跡,這個死女人,對宋瑾是真的死心塌地,對蘇芽也是真的滿滿惡意,斬草除根,他開始後悔曾經給他們留下的那許多餘地,當初就不該管他們那許多的忍辱負重,更不該輕視了這個女人的能力。
    麻的,這藥真頂!
    胸腹之間火辣辣地疼,沉淮覺得自己腦子裏也開始像灌了水一般地晃蕩。這屋頂快站不住了,這一出空城計,約莫,也隻能再唱片刻。
    再拖些時間,徐遠還沒有回來,無論如何,他都想等一個確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