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陰差陽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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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夏清風一去不複返了呢?
這是所有張家人最牽腸掛肚的恐懼。
她獨自脫困,無人監視,即便淮安城中正戒嚴,可是張家消息尚未被眾人得知,夏清風未必沒有脫身之法。何況,由於無人跟隨,她還可能在遁走之前將張家孫兒殺了泄憤。
沈淮坐在椅中未動,望著宋瑾,「你說呢?」
宋瑾依舊倚牆站著,聞言冷笑了一聲:「那估計張家連給兩個小兒收屍的機會都沒有了。」
張參木一瞬間麵色慘白,軟倒在地。
這兩三日的經曆,遠非他此前數十年的閱曆能抵的,不眠不休為人診治已是煎熬,提心吊膽牽掛血脈更似是將鐵板下的炭火翻了倍。
「宋瑾,」沈淮聲音冷下來,「我勸你好好說話。」
「……她會回來。」宋瑾不情不願地道。
是的,夏清風半生執念,都在他一人身上,候他音訊,為他沉淪,她如何會獨自潛逃?
何況——
宋瑾問道:「你不是已經讓人回去報信了?」
將那三個手下捆起後,沈淮就立刻讓張參木的藥童帶著他的字條,去蘇宅報信了。當時宋瑾既不知道信上內容,更不知沈淮圖謀,便再次叮囑道:「莫怪我沒提醒你,你若將消息宣揚出去,打草驚蛇,就別想將人帶出來了。」
當時沈淮隻是瞥了他一眼,便揮手依舊讓藥童走了。
可是,過了這麽一會兒功夫,宋瑾卻漸漸緩過神來——
他起初是被沈淮打怕了,不能明白沈淮究竟是個什麽心思,是在意人命,還是隨心所欲,現在卻有了些新的猜測:
「你又是給她控製藥量,又是扯到《生勢》,還暗示可以合作,甚至當著我們的麵派人送信出去,不就是為了提醒她不要逃跑?——沈淮,你究竟想做什麽?」
沈淮目色一凜:「又來揣測我?嫌挨得輕了是不是?」
「……」宋瑾屈辱地閉嘴,「你且記得守諾便好。」
常言道:多智近妖。這妖孽幾時死了才好!
宋瑾心中鬱結,卻不知妖孽沈淮此刻也是暗自著急。
毒方才清了兩日,遺害仍存,為了不讓蘇芽擔心,他每日都是白天硬撐起好精神,然而今日至今非但沒有休息,還有一路尋人,再加動武,沈淮此刻疲憊至極,每攢一點力氣,便須用在刀刃上,這才控製住了局勢。
可是中間被張參木陰差陽錯地打斷幾次之後,再想一舉製住那兩人,隻能拚命了,試圖再救兩個孩子,那就更懸。
沈淮心裏估量過,若此時宋瑾若肯孤注一擲地與他拚命,那結局恐怕就是個大翻轉。即便宋瑾依舊不敢拚命,可是再繼續僵持一會兒,他也要露餡兒的。
因此,他隻能一層層地給夏清風施壓,試圖在她與宋瑾的感情之外,再多加幾層保險。
說到底,張家是受他的連累,若那兩個孩子果真不測………
想到此處,沈淮瞄一眼仍舊癱在地上的張參木,想叫他起來,話到嘴邊卻又算了,地板不甚涼,就讓老人靜一會兒吧,也少引發宋瑾那邊的揣測。
關心則亂,蘇芽出門他尚且擔憂,如今張家兩個孫兒是確鑿地落入惡人之手,他又怎能怪老人沒有信任配合?
沈淮無聲地歎了口氣,目光落在那扇窗戶上,口中卻有些悵然地對宋瑾道:「宋廠公,莫怪我此刻待你不夠禮遇,實在是你的信譽不好,在兩個孩子沒回來之前,無法確定你合作的誠意,隻好委屈你再站一會兒了——站直些,別歪著。」
宋瑾臉色蒼白帶汗,忍痛調整了站姿,心中又將沈淮咒上百遍。
而此時此刻,若
他們挪動幾步,走到那扇窗前,就會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合滿橋邊,即將走遠。
那是蘇芽沿著張家周圍的路徑轉了一圈,一無所獲之後,不知不覺地又走到附近。
即將踏上橋階時,一縷斜陽映照的金光撲在她臉上,蘇芽怔了怔,此時景象,似曾相識。
福至心靈,她轉身眺望,視線中映入一座小樓,窗影闌珊。
她輕輕地「咦」了一聲,那是張家的小樓,可是,張參木不是說家中有病人嗎?此刻這天光,日頭已斜,風又更大了些,而那兩扇窗葉竟然還大開著,也是少見。
蘇芽微擰了眉,正異樣著,突然見著張家牆頭上人影一晃,有個淺色的身影從張家翻牆出來了。
蘇芽心中一凜,迅速借橋欄遮掩了身形,從橋欄的間隙裏盯著遠方。隻見那人略顯狼狽地落在地上,抬手撫了一下淩亂的發絲,單手將兜帽戴上,有些踉蹌地向西巷去了。
是夏清風!
她去張家做什麽?宋瑾呢?可與她在一處?
蘇芽不及多想,迅速跟了上去。
卻見夏清風專挑著僻靜的巷陌穿行,不久,來到一處院牆後,彎腰從牆角撿了石子兒,照著院內丟進去,隻聽一聲脆響,似乎扔到了什麽大石頭上。
接著夏清風又去了牆角窄門前,似乎是按著兩長一短帶三長的節奏敲了門,隻過了片刻,那窄門便開了,夏清風閃身進去。
蘇芽遠遠地墜著,借牆角隱身,將這些都收進眼底。
很明顯,這處看著十分普通的宅子,內裏守衛森嚴。
她抬頭看看天色,斜陽依舊未隱,此時天光仍亮,若貿然翻牆,恐怕打草驚蛇。
隻能再等一等,借著夜色進去。
蘇芽倚著牆角,心裏盤算著,想起家中剛藏起一個劉雲,現在又見著了夏清風的蹤跡,原先以為這城中好歹是要趨向於平靜了,沒想到暗中枝杈橫生……
她心中開始焦躁,如此亂局,沈淮卻獨自一人出門,若遇到意外可如何是好?
然而她已將城中走了一遍,老宅、書坊、張家、集市、碼頭,甚至袁馭濤的鐵鋪,所有她自己可能出沒的、沈淮可能循跡找去的地方都去過了,雖有線索,卻愣是沒打到照麵。
按照時間推論,最近出現的地點就是張家……
蘇芽悚然一驚:情況未免過於湊巧!
沈淮去過,夏清風也去過,那張家裏頭,定然是有不妥!若沈淮也在,則夏清風能從容離開,恐怕沈淮就危險了!
蘇芽心中頓時有被毒蛇咬過的驚駭,藏春島上的絕望記憶尤深,冷汗瞬間沁透了背心。
她返身就要走,卻聽那宅子裏有了動靜。
一輛輕巧的馬車過來,窄門開啟,夏清風推搡著兩個孩子出來了。
孩子都是未足十歲的年紀,神色中頗有些畏懼,動作慢了,便被夏清風狠戾地低聲喝斥,待他們手腳並用地鑽進車廂,夏清風也進去了,車子馬不停蹄,揚鞭而去。
蘇芽陪護沈淮在張家求醫時,曾見過這兩個孩子,瞬間反應過來:張家必然是受到連累了。
她閃身跟上,隻覺得心中殺機難抑:前仇新恨,約莫都要從此處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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