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我要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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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許?”
    薑錦用力眨眨眼睛,幾度確認才肯定坐在那山崖之巔的男人就是唐許。
    但是,為什麽會是他在這裏?
    難道擄走她的人,背後指使者是唐許?
    薑錦有點不敢相信,總覺得唐許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才對。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薑錦對唐許懷抱著怎樣複雜難言的心情,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相信著唐許,相信他不會對她做任何事情。
    她推開車門,裹著身上的厚毛毯從車上走下來,站在了唐許身後。
    現在的唐許,以一種有點寒酸的姿勢,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背影深沉落寞,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掉的小孩子。
    薑錦覺得,這樣的孤獨跟落魄,是不應該出現在唐許身上的。
    畢竟從她第一次見到唐許開始,他就是穿著看似樸素實則華貴的衣袍,行為舉止永遠清雋淡雅,笑意湛湛風度翩翩。
    如果不是知道他出身曆史的人,誰都會以為這樣的唐許,是被世家大族精心培養出來的繼承人,那樣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他,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落足之處。
    也許唯有那雙寂灰的眼眸,透露了他擁有怎樣的靈魂。
    所以現在薑錦也拿捏不準了,現在她看到的唐許,大概不是變了,而是他本就如此。
    從他出生到上位再到淪落,從未擺脫淒苦二字。
    “是你帶我來這裏的嗎?”薑錦決定直接問他。
    唐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側頭笑著看她,那笑意充滿了討好。
    “我帶你來看日出,可惜錯過了最漂亮的時機,但現在的風景似乎也還不錯,快看那邊!”
    他指著天邊的鏡頭,語氣是純粹自然的歡喜。
    就像是一個急於把好東西分享出來的小孩子。
    這個孩子孤單落寞,他隻能通過分享東西這種方式,來討好他喜歡的人,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垂憐,就像是多年前,她在一片光明中朝他伸出手一樣。
    薑錦默默不語。
    “你坐啊!”
    唐許往旁邊挪了一下,毛毯給薑錦留出大片位置,他自己卻快要擠到毛毯與草地交接邊緣了。
    薑錦呼吸微滯,最後還是走過去,用力裹著身上的毛毯,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她學著他的樣子,抱著膝蓋看天邊的太陽,因為那日頭光亮越發刺眼,讓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很漂亮。
    獨一無二的漂亮。
    “唐許。”她低聲說,“能送我回去嗎?”
    她聽到身旁唐許的呼吸聲在風中紊亂。
    薑錦繼續說道:“今天是我的訂婚宴,我不能缺席。”
    她現在已經確定了,就是唐許把她帶來的這裏。
    盡管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麽辦法,又為什麽帶著她來到這裏,此刻薑錦唯一關心的,是今天的訂婚儀式,她絕對不能缺席!
    “顧寒傾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唐許突然問道。
    薑錦很認真地想了想:“性子有點冷,但對我很好。”
    唐許笑了,笑得有些孩子氣。
    沒了那些虛偽表情的偽裝,唐許的笑容顯得尤為真摯,也要暢快得多。因為這才是本來的他。
    “你描述的這個人,可不像是鼎鼎大名的顧家老三。”唐許說完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連薑錦都開始懷疑,她剛才說的那句話真有這麽好笑嗎?
    唐許笑了好一陣後,才道:“其他人都怎麽說顧寒傾來著?顧家之龍、暴君、最年輕的少將、驚才絕豔、天才、大氣、獨一無二……”
    薑錦默默聽著,心想我怎麽沒聽說過這麽多的形容詞。
    “……當然,形容他最好的詞語,應該是太陽吧。”他眯起眼睛,“顧寒傾是一個太陽般灼灼耀眼的男人,他的明亮跟優秀,把同齡人都襯托得黯淡無光。”
    跟他這樣陰溝裏的臭蟲,是不一樣的。
    所以顧寒傾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
    而他卻隻有拐彎抹角地把她帶來。
    “不,不是的。”薑錦否定了唐許的話,“他沒有你說的那麽好,他是人,不是神。他也會生氣,會疲憊,跟尋常人沒有什麽差別。而我會選擇他,也不是因為他的好,而是因為他對我很好。”
    唐許低低做了一句無力的辯解:“我也會對你很好,比他好千倍萬倍。”
    薑錦搖頭:“每個人的好是不一樣的,就像是他,能夠給我無限的包容和安全感,也能讓我從過去的自怨自艾裏麵走出來。”
    在遇上顧寒傾之前,她用過往二十年波折困苦的人生,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牢籠,從始至終都沒有走出去過。
    直到顧寒傾來了。
    她的門開了。
    然後,她愛上了他。
    就是這麽簡單,無所謂誰付出多少,隻在乎誰更加合適。
    “聽上去,你真的很愛他。”唐許嘴唇蒼白而沒有血色。
    薑錦毫不猶豫點頭:“是的。”
    “但是,你知道嗎?”唐許抬眼,灰眸流動著冰冷的光芒,“我今天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帶離京城,沒有任何人可以找到你。”
    薑錦大驚失色,倏地起身,緊緊盯著唐許。
    “我不會跟你離開的。”她斬釘截鐵地說。
    這是她的意誌,誰都不可以動搖。
    唐許卻說:“如果我要堅持,你的意見就不再重要。因為不論他們怎麽調查,都隻能把矛頭對準溫芙。你認識溫芙嗎?”
    “溫芙?什麽意思?”薑錦沒有緊鎖。
    唐許徐徐而道:“昨晚,她找了私家偵探想要拍你的照片。”
    薑錦笑容諷刺,沒想到這個溫芙倒是心思惡毒:“怎麽?她以為我們是在那湖心島上亂來?她可以把照片拍下來發給顧家,或是昭告全天下?那還真是讓她失望了。”
    安夏是她的朋友,薑錦知之甚深。
    更是明白,她絕對不可能當真做出什麽荒唐事兒。
    就像昨晚的湖心島,表麵上放縱肆意,實際上豎起層層壁壘保護她。可問題是,這樣的嚴密保衛下,溫芙的人又是怎麽上的島?
    “你一定很奇怪溫芙的人,是怎麽上去的?”唐許看穿了薑錦的心思。
    薑錦嗯了一聲,她知道唐許會告訴她答案。
    “是我幫了她。”唐許勾起嘴唇,笑得那般溫潤如玉,“我幫她的人,引開了無人機監控。又告訴蔣四那個傻子,讓他來鬧了一場。”
    他還解釋了一番那無人機是怎麽回事兒,原來是成負調來的無人機監控,想來背後應該是顧寒傾的手筆,專門來保護她的。
    薑錦一顆心驟沉。
    唐許的心思,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沉縝密。
    “然後,她的人其實都是你的人,一招偷天換日,溫芙則幫你擋去所有的注意力,就算我的朋友們追查到你,從溫芙到你,這其中也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把我從京城帶走,對嗎?”
    薑錦這番猜測,幾乎八九不離十。
    “聰明!”唐許毫不保留地讚歎道,“不過有一點,她的人不全是我的人,隻有一個。而其他人則堅信是幫溫芙去綁架你的。”
    “假亦真時真亦假。”薑錦麵無表情,“我幾天前接了一個電話,應該也跟你有關吧。”
    “……沒錯。”
    昨晚的一切,實在太過巧合。
    剛好溫芙知道了薑錦的所在,又對她懷有惡意;
    剛好蔣鬱太過關切,也看不慣一群男模在薑錦單身之夜的摻和;
    剛好成負手下的無人機其中之一出了故障,給了溫芙的人可乘之機;
    剛好島上守衛被蔣鬱吸引過去,也讓暗中搗鬼的內應有了利用的餘地。
    溫芙惡毒計謀,蔣鬱關心則亂,守衛內外呼應——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唐許的籌算之中,連人心也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唐許之謀,堪稱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果真不負唐家唐許之名。
    薑錦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就是這個目標,而今天是她的訂婚宴,如果她無法到場,還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唐許笑得太燦爛,露出一口白牙:“錦錦,我帶你離開好不好?離開這京城,隻要你喜歡,我們去什麽地方都可以,不管是住在英國的古堡,法國的莊園,還是太平洋上的小島,隻要你喜歡!”
    薑錦皺眉:“你為什麽要離開京城?你不是唐家的唐許嗎?”
    “現在不是了。”唐許說得風淡雲輕。
    他也沒有告訴薑錦那背後的慘烈。
    若是為了薑錦,不管是放棄複仇,還是放棄唐家,他都心甘情願。
    薑錦覺得這背後應該出了什麽變故,但她沒有多問。
    “我不同意,所以你要把我強行帶走嗎?”
    唐許不說話。
    薑錦緊繃的神情忽的舒展了,她篤定地說道:“你不會的。”
    “為什麽?”唐許輕飄飄反問。
    “如果你要帶我離開京城,那早就走了,而不是帶我來這裏看日出。”
    “這山下就是你們昨晚所在的湖泊,我隻是為了混淆他們的線索。”所謂燈下黑,任誰都想不到,薑錦竟然就被藏在距離那湖泊幾百米遠的山上吧。
    “所以你要帶我走嗎?”還是這個問題。
    唐許又沉默了。
    良久。
    伴隨著沉重的呼吸,他才緩緩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薑錦笑了笑,重新走到唐許身邊坐下。
    唐許見狀,眼神不由得微微觸動。
    “你就這麽相信我?難道你不怕我嗎?不覺得我是個沒心沒肺的怪物,手上沾滿了鮮血……”唐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流露出難得的脆弱。
    薑錦皺眉,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
    倒不像是對她說的。
    “有誰說你是怪物嗎?”
    唐許默了默:“有,很多。”
    他的爺爺,他的父親,他的叔伯兄弟。
    他們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他又怎麽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他們說你是怪物,你就是怪物了嗎?”薑錦有些苦惱地反問到,“你就是你,不會因為別人的意誌而成為什麽。”
    唐許身體劇震,瞳孔猛烈顫動起來。
    我就是我……我就是唐許……
    沒錯!憑什麽?他們說我是怪物,我就是怪物嗎?什麽時候我唐許要按照他們那些人的心意過活了?
    沒有人可以改變我!
    沒有人!
    唐許佝僂的身子,被重新注入了精氣神,一股莫大的力量從他單薄的身體透出,昭告這天下,他是誰。
    他是唐許。
    隻是唐許,而不是唐家唐許。
    “謝謝你。”唐許真心實意地回頭對薑錦說道,“你救了我兩次。”
    一次是伸手給了他飯。
    一次是給了他生的希望。
    薑錦認真道:“如果你真的感謝,就把我送去涵碧園吧,我應該現在開始準備,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一字一句的,說得很認真,仿佛堅信唐許會把她送回去一樣。
    唐許咧嘴笑得格外燦爛。
    “不,我不能讓你離開。”
    ……
    顧寒傾得到消息時,意外沒有暴怒慌張。
    宿醉一夜的成負撐著快要裂開的頭,咬牙在顧寒傾身邊堅持。
    他看著顧寒傾沉默如石的側臉,艱難地從牙縫裏麵擠出來一句:“三哥,對不起。”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顧寒傾神色如常,說話都輕飄飄的聽不見怒意。
    但越是這樣,成負就越是覺得奇怪。
    三哥不應該這麽平靜!
    如果他這麽平靜,那隻能說明,這一切是火山噴發之前的平靜!
    成負咬咬牙,耷拉著腦袋:“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太自信,如果不是我幫她們找的這個地方,如果不是無人機出了故障……”
    “照你這麽說,根源在我。”顧寒傾麵無表情,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大理石桌麵,沉聲道,“畢竟,禁酒令起於我。”
    “當然不能這麽算了!”成負反駁他,倒是比他自己認錯還要著急。
    顧寒傾看得出他的用心維護,牽起嘴角:“安夏她們怎麽樣?”
    “她們都在過來的路上,我聽聲音,大概是哭過一場了。”
    他這個大老爺們都快被愧疚感給折磨瘋了,更別說安夏她們幾個直接相關人。
    顧寒傾嗯了一聲,目光始終停留在平板電腦上。
    那裏麵,是來自昨晚無人機的監控視頻。
    “這監控有什麽異常嗎?”成負注意到了,也學著顧寒傾,試圖在這視頻裏尋找線索。
    顧寒傾道:“暫時還沒發現。”
    “那有什麽問題?”
    “就是因為太正常了。”
    如果上島,那肯定逃脫不了四架無人機的監控。
    現在所有的監控視頻裏麵,都沒有任何異樣。
    帶走薑錦的人,像是憑空出現在湖心島上,又悄無聲息地帶走了她。
    成負一拍大腿,恨恨道:“這群人肯定是趁著無人機出故障的時候,潛入島上的。這該死的無人機,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故障了呢?”
    “如果不是意外呢?”
    “三哥,什麽意思?”
    “如果無人機的故障不是意外,如果蔣鬱上島不是意外,如果這一切都不是意外的話……”顧寒傾黑眸沉沉,一條線索也逐漸在他眼中明朗。
    成負皺眉:“如果不是意外,那是什麽?有人故意的嗎?”
    “世上哪有這麽多的巧合。”
    顧寒傾剛說完,就接了一個電話。
    他隨之起身。
    “走吧。”
    “三哥去哪兒?”
    顧寒傾淡淡道:“那幾個帶走錦錦的人,找到了!”
    成負一聽,比他還興奮,急吼吼地衝在前麵。這群人直接被帶來了九重會,成負看到了,上去就先踹了一腳。
    “我去你的!小爺的三嫂也敢動!不想活了吧!”
    這個時候,成負那紈絝子弟的作風展現得淋漓盡致。
    被踹的人直接仰倒在地,哀叫連連。不是他裝模作樣,而是成負這一腳很有水平,專找柔軟腹部,一腳下去疼得這小子夠嗆。
    另外幾個人被反綁跪在地上,畏懼地看了一眼成負。
    顧寒傾晚了一步,他不乏沉重,卻沒有慌亂,麵對這群人依舊能保持難得冷靜。
    “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的?”
    這幾人開始還不想說。
    後來被折磨一番,不想說的話也都倒出口了。
    “是溫芙!是一個叫溫芙的女人!”
    成負震驚地看向顧寒傾,該不會是他知道的那個溫芙吧?
    顧寒傾卻並不意外:“你們知道的,我說的不是溫芙。”
    “三哥,什麽意思啊,難道不是溫芙嗎?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找到溫芙再說?”成負急道。
    “溫芙沒這腦子。”
    昨晚的事情,顧寒傾捋了一遍,發現很多疑點。
    如果這些疑點都不是巧合,那這等心思深沉的計劃,絕對不是溫芙能做出來的。
    或者溫芙也與之有關,那她頂多就是顆棋子,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的那種。
    顧寒傾要找到薑錦,溫芙如何要等事後算賬。
    “你們,把昨晚綁架她的所有情景,一個字不漏地說出來。”
    這幾人不過是身手不錯的私家偵探,先前受了苦已經心生畏懼,顧寒傾再發話,他們不敢不從,急急忙忙把昨夜的情景說出來,包括把薑錦帶去酒店見了溫芙,把人交給她。
    聽上去沒有任何疑點。
    顧寒傾卻道:“我要你們,把所有細枝末節都說出來。每分每秒,不論做過什麽,說過什麽,都不準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