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境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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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半路,許宣突然停下,沉著臉冷冷開口:“清風。”
    清風嚇了一跳,膽戰心驚地應道:“宮上……”
    “我瞧你最近是太閑了,”許宣聲音冷的像帶著冰碴子,“明日送藥回來,去將庫裏的藥材拿出來曬曬。”
    清風睜大眼睛:“啊?是全部嗎?”
    許宣唇邊有完美的微笑,反問他:“不然呢?”
    清風懊惱地低下了頭。
    許宣再轉了轉目光,看向冷凝,見冷凝羞澀低頭,便是眉心一皺,正欲開口,藥師宮內卻突然傳來陣陣渾厚連綿的鍾聲,震得人心神不寧。
    許宣神色嚴肅:“宮中出事了!”
    有弟子從遠方跑來,對許宣大喊:“宮上,大事不好,有人潛入宮中欲行不軌!”
    許宣臉色更是一變,首先便往丹藥房而去。
    清風同冷凝連忙神色緊張地跟上。
    奇怪的是,到了藥室,許宣卻發現名貴的藥材不僅一樣不少,似是反而變多了。
    清風拿了賬本仔細對過後,道:“宮上,好像是上次被盜的藥材全都回來了……”
    許宣若有所思,對清風和冷凝說:“你們留在這裏再清點一下,喚些斷陽宗的弟子來守著,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說罷,便疾步出了門,待經過自己漆黑一片的房間時,許宣站定腳步,狐疑地看了片刻。
    宮中之人皆知道他怕黑,不僅藥師宮裏燈火通明,他房裏的燈,也是向來不滅的……
    許宣伸手,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閉著眼睛側耳一聽,發現呼吸聲十分細微,心中安定,他睜開眼,按照記憶走向燭台,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卻遲遲不點,忽地輕描淡寫說道:“聽你氣息,是個姑娘?”
    那呼吸聲便驀地粗重起來,許宣覺得有些好笑,出聲續道:“若你以為呼吸聲沉重,我便聽不出來,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房間角落,有一輕柔婉轉的女聲響起:“我是逼不得已才躲進你房間的。”
    “不得已?”許宣冷笑兩聲,“能夠躲開重重守衛前來還藥,怎麽便出不去了?你恐怕是另有打算吧。”
    那女聲有些遲疑:“我……我……我迷路了!”
    許宣差點嗆著:“迷路?那天見你與齊霄交手,倒是張揚。若齊霄知道他的對手竟如此迷糊,怕又是要吐不少血。”
    那聲音半晌未說話,隻見黑暗中潛伏的,卻並非許宣所認為的小青,而是白夭夭。此時見許宣誤會,她也不解釋,想著若是能化解藥師宮和小青之間的矛盾,也是好的。片刻後,她才說:“待人少點,我會從你房間離開的。”
    許宣淡淡諷刺道:“我以為當妖的都有些本事。”
    白夭夭不服氣:“要我展示給你看嗎?”
    展示?她當自己是賣藝的嗎?許宣不太喜歡和低智之人交流,一時覺得有些頭痛:“若你想低調出去,最好還是安靜點吧。咱們約法三章,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要找齊霄麻煩,便去伏魔山莊。”
    白夭夭皺眉:“你要將齊霄趕出藥師宮?這不是有違行醫之德?”
    許宣嘖嘖兩聲:“他身上可沒半分值錢東西,藥師宮救活他性命,已是仁至義盡。”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貪財,白夭夭一時倒也無話可說,隻能諷了句:“你倒是坦誠!”
    許宣不搭理她,想點燃房中燈火,可火折子剛是一晃,便被欺身而來的白夭夭一把握住,一時兩人間靠的極盡,在黑暗中也是呼吸可聞。
    許宣卻不覺得這氣氛有多麽旖旎,隻緩緩轉過頭,收起火折子道:“不願點燈?倒是奇怪。哦,對了,你絕對不能從我房裏出去。”
    白夭夭頷首:“你放心,我絕不會牽累於你。”
    許宣“嗬嗬”一笑:“這位姑娘,你怕是放錯重點了。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大大影響了我的聲譽。我可是藥師宮宮上許宣,斷不想這事被外人拿去大做文章,導致我身價的大大跌落。”
    白夭夭為他的“歪理”怔愣片刻,千年時光,她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厚顏無恥”說的這麽有道理的,最後嘟噥了一句:“我以為你考慮的是我的名聲。”
    許宣傲嬌地笑了一聲:“你有名聲嗎?跟我擺在一起,隻是提高了你的江湖地位。”
    白夭夭還要反駁,卻聽到外麵傳來清風的聲音:“宮上,宮上你在嗎?”說完便貼耳於門上仔細聽著。
    許宣和白夭夭立馬收聲,緊張地看向門外,直到聽到清風大喊著離去:“奇怪,房裏也沒人,宮上上哪兒去了。”
    聽得他腳步遠去,許宣於黑暗中對近在咫尺的白夭夭說:“你趕緊離開,看在你還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
    白夭夭弱弱開口:“那你得幫我指路,萬一我又迷路了……”
    許宣諷刺道:“嗬嗬,你幹脆讓我直接帶你出去好了。”
    白夭夭還沒想到該怎麽回話,窗外便又響起紛至遝來的腳步聲,清風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妖就在宮上房中!宮上從不熄燈,但分明房內有呼吸聲!”
    隨後是齊霄的聲音:“你們守在房外,我來收了她!”
    許宣神色一凜,轉身打開房中地道,將白夭夭一把推進去:“幸好當時師父在房內修了這條密道,不然我的清譽可就毀了。你快走吧,這密道恰好能通往宮外,你要是還能迷路,便回來找我看看腦子吧,不過請走大門。”
    白夭夭有些怔愣,片刻後才問:“對一個三番四次與藥師宮作對的人,宮上也願意一視同仁嗎?”
    許宣見她一直不走,真是心急火燎:“基本上這隻是客套話,你可莫當真。”說完,把地道一合,一抖衣服翩然坐下,對上用法杖破門而入的齊霄時,神色是十足的悠然。
    齊霄用火折子照亮屋中,舉目巡視見隻有許宣一人,霎時便是愣住。
    許宣卻搖了搖頭,頗有責怪之意:“你性子如此急躁,要不再給你開兩幅清熱瀉火的藥?”邊說邊站起身,走到門口,見門被齊霄打出一個洞來,更是心疼地“嘖嘖”兩聲,“齊霄少俠,你連診費都給不起,眼下又欠下一扇門錢,這可如何是好,我實在替你感到擔憂。”
    齊霄語塞,眼睜睜看著他信步走到庭中,對宋師兄說:“傳令下去,撤去各方守衛,讓大家早些休息。”
    宋師兄遲疑:“宮上,有人擅闖宮中……”
    “哦,”許宣擺手,“這事我已經查明,上次被盜的草藥已經悉數奉還,既然她有心化解,我們藥師宮好歹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無需再得理不饒人了。”
    聽得是來還草藥的,一時眾弟子議論紛紛。
    宋師兄見狀,忙出聲安撫:“大家聽宮上安排,快回去休息吧。”眾弟子散去,宋師兄也向許宣拱手之後離開。
    倒是齊霄,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著許宣,摸著下巴道:“我忽然發現你這個人很是特別。”
    許宣頗為自矜,微笑道:“你現在才發現,未免也太過遲鈍了。”
    齊霄唇角噙了分不羈笑意:“那妖怪是你故意放走的?”
    “是又如何?”許宣整理了下衣服下擺,越過齊霄,徑直往房裏走。
    齊霄神色變冷,看著他背影的目光更是不認可:“我看錯你了。”他本以為許宣也是同他一般嫉惡如仇的,哪怕上次許宣不許自己去追小青,他都以為是許宣一時心軟,畢竟他雖然嘴不饒人,心地卻是很好,但和自己對妖的看法是大體一致的。可如今妖都潛到這藥師宮來了,就在他房裏,大好收妖除惡的機會,他卻故意將妖放走,連一絲對妖的懼怕或是憎惡都沒有……再不是“心軟”二字可以解釋的了。
    而是許宣根本就不認為人妖殊途!
    許宣聽到他話,卻腳步未頓,回到房間便關上了房門。
    齊霄見其隨後點燃燈,窗紙上印出他悠閑自得坐下的身影,捏了捏拳頭便憤然而去。
    2
    許宣是夜做了個夢。
    一個從他記事以來已經做了不下千遍的夢。
    夢是一些很瑣碎的片段,但都是有關於一個白衣女子。
    印象最深的場景,是她站在滿樹的桃花下,微風拂過,帶動她衣袖翩躚,飄然若仙。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隻得一個模糊的身影,無論他多麽努力想要靠近,都看不清她的麵容……
    此次又是如此,她背對著他,撐了把紅色的油紙傘,靜靜立在茫茫大雪之中,他走上前,想觸碰她肩將她轉過身來,藥師宮內卻突然響起晨鍾聲聲,眼前女子的身影便在他指尖成空。
    許宣睜開眼,想起夢中女子,隻覺十分惆悵。
    呆然片刻,他方起身,窗外晨光微亮,他推開房門,一陣晨風卷著花瓣自麵前飛過。他既想起昨夜夢中滿樹繁花下的白衣女子,亦念起他師父冷回春。
    向來冷漠刻毒的薄唇輕啟,卻是十分的悵然若失:“轉眼,已是三年了。”
    藥師宮祠堂。
    許宣率全宮上下為藥師宮創立者——冷回春祭奠。
    他領著排列整齊的藥師宮弟子向冷回春高高在上的牌位深深拜了三拜後,恭敬說道:“弟子許宣,三年來謹遵恩師遺訓,恪守醫者正道,主持藥師宮內外,不敢存半點僥幸怠慢。幸得恩師庇佑,藥師宮上下一心,無愧於心,無愧於民,懸壺濟世,心存天下。”
    許宣想起幼時冷回春悉心教導的場景,和關懷備至的慈愛目光,一時心痛不已,因而起身後,他拋下眾人,遠遠地獨行在前,不願言語。
    直到冷凝於身後喚他:“師兄。”
    他才止住步子回眸:“冷凝,你怎麽麵色通紅,可是染了風寒?”
    冷凝聞言,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倒是清風解圍:“宮上,是方才諸位師兄弟在說,今日山下是桃花節,大家給老宮主守喪已是三年未曾去臨安府遊玩,便想帶大小姐去逛逛這桃花節,但大小姐說要先問過你才去,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許宣神色溫柔地看向冷凝:“想到山下去?”
    冷凝輕輕點頭,又緊張地看向許宣,沒想到許宣卻是展顏一笑,道:“原是我疏忽了,既然今日恰逢桃花節,那大家便一同下山看看吧。”
    眾人皆是大笑歡呼。
    許宣笑笑,又問冷凝:“你在宮中閑來無聊,打算去山下看桃花。不過就是這樣,為何不直與我說?”
    冷凝囁嚅著,卷著自己的發梢說:“我還以為……師兄你不想去呢。”
    許宣卻毫不在意地說:“隻要你想去,那便去吧,誰讓你是我唯一的師妹呢?”
    說罷,便大步向前走去。
    冷凝先是一呆,隨後臉更似火燒一般,她害羞地掩了掩麵,見眾師兄弟看向她的眼神愈發熱切,腳稍一跺,便轉身跑走了。
    清風跟著許宣,側首看著這一幕,覺得欣喜,看來自家宮上之前不知道幽會大小姐,是因為還在喪期啊……你看這三年一過,氣氛都不一樣了。
    正想的桃花滿天,卻被許宣喊醒:“清風,你多備些銀兩,桃花節上有不少古籍可以收,今年可不能錯過了。”
    清風隻覺桃花霎時變雪風,愕然道:“宮上, 您不是為了陪大小姐才去的嗎?”
    許宣甚是不解地望向他:“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與我何幹?清風,你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邊說邊搖頭,率先走了。
    清風呆滯地看著他的背影……宮上,你難道真的不知每年臨安府桃花節,都是男女幽會的好時節嗎?
    “我可憐的大小姐啊。”清風內心替冷凝默哀,腳上卻忙不迭地追上了許宣。
    3
    白夭夭最喜桃花,聽小青提起這桃花節,自然是要一同前去逛逛的。
    臨安府本就熱鬧,此時更是張燈結彩,比肩繼踵。
    白夭夭生得端莊脫俗,小青則是嫵媚妖冶,二人並行,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小青得意地對白夭夭道:“小白你瞧,他們都在看我呢!”
    白夭夭卻神色懵懂地問:“可是因為他們認出了你是妖?”
    小青有些無言以對,片刻後才揚著秀氣的下巴一字一句糾正道:“是因為我的美貌!”
    她這一嗓子,引來前麵一男人回頭來看,小青也不羞,反對其拋了拋媚眼,那男人頓時腳生趔趄,差點絆了自己一跤。
    白夭夭見狀,和小青笑在了一塊。
    路邊有人在賣麵具,小青為之吸引,拉著白夭夭興奮地跑過去,遞了一個給白夭夭把玩:“這種麵具,隻有桃花節才有,咱們也買一個來玩玩?省的來來往往的臭男人老盯著咱們瞧。”說著,小青便付了銀子,並把麵具罩在臉上,衝白夭夭晃動了下頭,做著鬼臉,白夭夭被她逗得發笑,也是戴上了麵具。
    而街頭,許宣看見白夭夭在麵具攤前的側影,隱隱竟是和自己夢中的女人重合在一起,他立刻衝上前,但人影憧憧,待他擠到賣麵具的攤位前時,哪兒還有方才所見的白衣女子的身影,一時怔在攤前,悵然若失。
    清風喘著氣跟上來:“宮上,您跑得好快啊……”
    冷凝隨著過來,因為才跑過,白皙的麵頰浮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攤位,問許宣:“師兄,您是在找什麽嗎?”
    “沒事。”許宣不動聲色地緩緩搖頭。
    冷凝見他似是不願再解釋,雖是心頭疑惑,卻也不再問了,目光轉而被眼前的麵具所吸引,認真挑選過後,選了兩個自己十分喜愛的,便付了銀子,遞了個給許宣:“師兄!”
    許宣將麵具接過,看了眼,又遞回給冷凝:“我一向不喜歡這種庸俗之物。”
    冷凝停下正要戴麵具的手,怔然望著許宣,一臉失落。
    許宣心頭終究不忍,便轉過頭認命般把麵具戴上,邊走邊道:“不過偶爾也得配合世人。”
    冷凝笑靨如花,戴上麵具跟著他便往前走。
    走到路口時,前方突有雜技表演,帶來人潮湧動,將許宣和冷凝、清風二人衝散,也將與小青走散的白夭夭衝到了許宣身邊,撞了他一下,險些跌倒。
    “小心,這裏人多,別走散了。”許宣晃一眼白夭夭臉上和冷凝一樣的麵具,以為是冷凝,忙伸手扶了一下,可待他和白夭夭四目交接,才知道眼前之人的眼睛和服飾都和冷凝大為不同。
    許宣忙抱拳鞠躬:“在下以為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唐突了姑娘,實在失禮。”
    白夭夭欠身一福:“還得感謝公子相扶,何來唐突一說。”
    許宣隔著麵具笑了,拱手一揖:“告辭。”
    白夭夭也準備轉身離去,此時街邊有一賣山珍野味的小攤卻傳出吆喝:“山珍野味,活捉現捕,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說話間,攤販便從竹簍裏掏出一條菜花小蛇,左手捏住七寸,右手拿著刀子便欲割下。
    白夭夭正待上前,卻見許宣已經眼疾手快地將那小蛇從攤販手裏奪下。
    “我說你這個人哪兒來的!”攤販正欲暴怒,許宣已經丟下一錠銀子,起身道:“這條蛇,我買了。”
    攤販收起銀子諂笑,許宣則轉身離去。
    他穿著白衣的身影,被燈光蒙上了一層溫潤的光暈,漸漸和她心底的影子重疊,白夭夭出神望著,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
    隻見許宣沿路撫著那條在他肩上搖頭晃腦的小蛇,低聲問它:“你呀,誤入獵人陷阱,差點丟了命。你是不是迷了路?”
    白夭夭聽了這句,腳下幾乎失了繼續向前的力氣。
    紫宣……
    是你嗎?
    你的元神當初被淩楚補好了嗎?你……你終於回來了嗎?
    隻見許宣一路走到桃花林深處,看看四周,將小蛇放在地上,聲音溫和如春水:“以後小心點,別再讓人抓了,走吧。”小蛇似有所感,轉身望了望許宣,衝其晃了晃腦袋,再迅速消失在桃花林間。
    白夭夭倚在不遠處的樹幹,看著眼前這溫柔一幕,忍不住撫上不斷抽痛的心口。她看著許宣背影,幾乎是忍不住要上前,摘去他的麵具。
    桃花紛飛,盈盈飄散,許宣長身玉立於花海中,仿佛聽到了她內心的呼喚,抬手將麵具摘去,眯眼望向眼前的繁花似錦。
    白夭夭看到他的麵容,如被雷擊。
    果然是紫宣……
    那熟悉的麵容,她輾轉千年,不曾有一瞬或忘。
    這是夢嗎……
    白夭夭本能地上前一步,想奔向她癡夢千年的人,卻又頓住腳步,似是唯恐再近一寸,她的夢就要醒了……
    在欲迷人眼的亂花之中,她眼眶逐漸濕潤,扶在樹幹上的手緩緩蜷緊,終是給足了她勇氣,讓她敢一步步地向眼前之人靠近。她走的很慢,怕動作大了,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
    千年的等待真的太久了,久到她會生出幻境,既會對一切不可能抱以希望,又會覺得一切希望皆是不可能。
    眼見是近了,她卻突然被一隻帶血的手猛地抓住:“小白!救我!”
    這聲“小白”喊得她如大夢初醒,定睛一看,卻是大驚:“小青!”
    “小白……我遇到了齊霄,他打我……”小青一身是血,神色慌張地道,“藥師宮那個大小姐罵我是個罔顧人命的小人,但小白,我平時都是說著玩笑的,我從來沒殺過人……”小青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完,便氣若遊絲地倒在了白夭夭身上,白夭夭緊緊握住她的手,再回眸一看,卻發現林中再無一人。
    “人呢?”她頓生焦急,反過來問小青,“小青,你剛才看到了嗎?剛剛桃花林裏的人呢?他去哪兒了?”
    小青迷茫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見到林中有人,許是你看錯了吧……”
    白夭夭委頓在地,拚命搖頭:“不可能的,我看的真真切切的,那就是他……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剛剛就在桃花林中,就和千年前一般……”深深喘了兩口氣,她目光四周裏快速走了一遭,便神態恍惚地欲起身去尋。
    小青卻於此時,徹底昏死在了她懷裏,白夭夭不得不將她抱住,望著依舊落英繽紛的安靜林中,神情倉惶又茫然。
    望著懷裏的小青,她終是定了定神,施法帶著小青一起回到了山洞內,運法為其療傷。
    整整一夜之後,小青終於幽幽醒轉,拉住白夭夭的手:“幸得你及時相救,不然我這條命怕是難保。”
    “昨日到底發生何事,怎會傷成這樣?”白夭夭皺眉問道。
    小青嘴巴委屈地一扁,述說起來。
    原來是小青因為買了糖葫蘆吃,便把麵具摘了,豈料剛好遇到清風和冷凝。清風出言不遜,對冷凝講小青就是潛入藥師宮偷藥的賊婆娘。
    小青自然不服,要和他二人理論。
    中間冷凝冷嘲熱諷,說小青罔顧他人性命,偷盜藥材,延誤他人診療,還嘲笑她之所以還藥是因為懼怕齊霄。
    小青最恨有人說她膽小和本事不濟,當即就掐住了冷凝脖子,而齊霄此時又正好出現,逼得她將冷凝當做人質。
    “你不知道,他毫不留情,當即就默念咒語,一排符咒騰空而起,繞著我轉,可怕極了……而那什麽冷大小姐,還趁機咬了我的手一口,我自然以牙還牙,本能地就朝冷凝脖子上咬了下去……那齊霄說我妖性難馴、四處作孽,一杖打來,我幾乎魂飛魄散……幸好冷凝這會兒蛇毒發作暈了故去,清風讓齊霄去看,我才趁亂逃了……”小青尚是虛弱,說完這番話便歇了好一陣才喘過氣來。
    白夭夭聽得緊張,此時卻是十分嚴肅道:“你不該咬她,要知道你這口毒牙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小青眼神有些愧疚,但猶自逞強:“那又怎樣?”
    白夭夭無奈地搖了搖頭,喚來小灰:“小青傷了人,齊霄不會善罷甘休,我修書一封,你替我送去。我會出麵醫治冷姑娘,請他暫時放過小青,日後我會攜小青去藥師宮負荊請罪。”
    小青還不肯服輸,梗著脖子說:“我又沒錯,為何要去請罪!”
    “對……對呀……”小灰也是遲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何況那齊霄那麽厲害,小的我怕……”
    “你怕他?”小青眼睛一眯,立時便被轉移了注意力。
    小灰忙搖頭,比起齊霄遠遠的威脅,近在咫尺的山君還是更為可怕一些:小的為了山君願意赴湯蹈火,何況小的……小的根本不怕齊霄。”小灰邊說邊彈眼淚。
    小青滿意地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白夭夭起身:“我現在便去藥師宮救人,你不要到處走動,若再生事端,小心我回來重重罰你。”
    小青委屈地扁嘴,低下頭小聲道:“知道了……”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小白你注意安全……”
    小白嫣然一笑,揮手施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