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離婚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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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不離婚,差別隻在於身邊有沒有個喘氣的。
    離婚?!雖然知道自己婚姻的狀況一定存在問題,卻真的煩惱無數次,也沒有想過離婚。早上,顧且喜到單位,先打開電腦,掛上msn,然後查收郵件,看到葦杭發給她的郵件,附件赫然是離婚協議。明明晚上還分享一張大床,早上還一起吃過早點,怎麽會若無其事的發過來這樣一紙東西?!他的信件裏麵甚至沒有任何內容,隻有附件的一紙公文。
    顧且喜打開其他要下載的文件,然後果斷的關掉郵箱。她不想看趙葦杭開出的條件,也不想給他任何回應,如果他要離婚,就應該給她起碼的尊重,當麵來談。
    選出要打印的幾份表格,點擊打印,顧且喜就坐在那裏,看著打印機出神。當初結婚,就多少有點盲婚啞嫁,似乎兩個人隻單獨見了兩次,其中還有一次是去登記,就這樣,把終身定了。用止夙的話說,定下的同時也是把終身誤了。丁止夙,且喜最好的朋友,任她折騰,但總在最緊要的時刻,落井下石,做最悲觀的預言,可氣的是每每全中。且喜也氣過,有意見提啊,可止夙卻說:“哪裏攔得住你這麽死心眼的,我的毒舌,就是給你提醒下罷了,你卻很給麵子的逼我言中。”
    且喜站在打印機旁,機械的把打印好的表格一張一張的取出來,歸整好,放在一邊,想集中注意力想些什麽,卻發覺腦子裏麵一片紛亂,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也罷,放棄!強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可是,這個毫無技術含量可言的教務秘書的工作,實在是不能占據她的大腦。
    下課了,許多教授端著杯子進來,照例要打個招呼,也有學生來查個成績,學分什麽的,一點點忙碌,對於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到校部去交了份材料,時間也就這麽耗過去了。走在幽靜的林蔭路上,且喜慢而長的吐了口氣,掏出電話,想打給趙葦杭,可手指就在按鍵上,停了又停,轉了又轉,還是退出。
    且喜看看時間,馬上就十一點半了,索性在路旁的小廣場裏麵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手無意識的握著手機,插在兜裏。一會,學生就三五成群的向食堂方向湧去,剛剛還靜寂的校園馬上就人頭攢動,連身旁的那一樹麻雀都被驚得集體逃亡了。且喜又坐了一會,等人潮過去了,才獨自向食堂挪動。她也沒什麽情緒,就隻低著頭,看自己抬不動的腳,在地上蹭著。
    “顧老師好!”迎麵竟然都有吃過午飯回係裏看書的學生了,且喜忙點頭回應,態度十分謙恭。她本科畢業留校兩年了,可因為上學早一年,生日又小,和這些本科生也是差不多一般大,所以,每次他們停下來打招呼,她總是有點惶恐,覺得當不起老師這兩個字。在她看來,老師就該是和自己父母一樣,常年在教學科研第一線的,學識淵博,桃李天下。而自己,靠自己根本就考不上這所大學,原本就是按照教師子弟被特招上來的。畢業呢,又因為父母都是長江學者,是他們所屬領域的佼佼者,自然很多學校挖人。為了籠絡軍心,就主動提出,讓她留校。
    當初,且喜是不肯的。你想啊,父母那麽優秀,偏偏生個女兒這麽的不出眾,容貌尚可,脾氣尚可,連頭腦也是尚可,留在這方寸之地,被父母遮蓋著,會有多大壓力。本來一路讀書上來,提她是誰誰的女兒,曆任各科老師都堅信她還有潛質,總是不斷的試圖挖掘她。她也乖,也努力,也配合,可是,她的成績,也就是中等偏上,總是離不開尚可二字。她不想留校,父母也不勉強她,在她印象中,她的父母對她的態度是民主放任的,她小時候,他們在國外讀書,她長大了,他們回國,彼此也是客客氣氣的相處,斷不會有什麽逼上梁山的事情發生。
    後來,後來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又留校了呢。關於這個原因,且喜沒同任何人說過,她自己也從不回想。
    所幸,和父親、母親都不在同一院係,而教務秘書的工作還是比較容易,並且有套路可循的,每年到什麽時間,要準備什麽,熟悉了,也就做的得心應手了。她現在還是比較熱愛這個工作的,覺得也適合自己,和學生打交道,起碼簡單。
    什麽是複雜的呢?在她看來,自己的丈夫,趙葦杭就很複雜,不是琢磨不透的複雜,是無從琢磨的複雜。
    甫一畢業就結婚,到現在,兩年多的時間,兩個人相處的在且喜看來,也算是不錯。雖說不像別的小夫妻那麽親密的總是膩在一起,也不如自己父母那麽默契,可畢竟也由陌生漸漸熟悉。共同生活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什麽特別的癖好,倒也相安無事。雖說如此,在心裏,且喜把趙葦杭定位為熟悉的陌生人,她把他當親人一樣,但若說了解,估計她都沒有他的秘書了解他。這也並不妨礙她覺得他離得最近,每當覺得累了,辛苦了,不安了,聽著他在身旁沉穩的呼吸,真的就能無夢無魘,一夜安睡。
    在食堂打了份抻麵,小口的喝湯。麵條是且喜的最愛,小時候,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總是用骨頭湯給她煮麵吃,裏麵還會放一個雞蛋。她會看著且喜吃,自己卻不肯吃一口。並不是家裏困難吃不起,隻是那是特別給且喜做的,她會看著且喜慢慢吃完,然後什麽都不說,隻是笑著收拾幹淨。後來,奶奶過世之後,且喜經常會想起奶奶看自己的眼神,那種全心全意的喜愛,或者就像老話說的,放到眼睛裏麵也不會覺得疼。這種厚重的無條件的愛,是且喜大了些才慢慢體會到。所以 ,她隱隱感覺失去支撐的時候,就會吃一碗熱湯麵,好像力量就會慢慢回到身體裏麵。
    這一天看似短暫,實則漫長。且喜終於背起包向家走去,卻發現,自己十分不願意回家。她和趙葦杭的結婚的時候,為了她上班方便,他買了學校開發的住宅,出了校門,過街就是。當然,她父母也住在這個小區裏麵,她周末的時候,也會回家看看。母親在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就表示他們可以晚上回家吃飯,住的這麽近,反正都是雇的阿姨準備。且喜心裏是願意的,畢竟自己對於做飯一竅不通,對於新的生活多少覺得有壓力,可趙葦杭當時就婉拒說,他自己下班沒有固定時間,太打擾。且喜雖然多少有些無奈,還是硬著頭皮開始了她的主婦生涯,盡管她並沒有準備好。
    發覺自己習慣性的步入菜市場,且喜不由的有些阿q的想,離婚也好,本姑娘不伺候了!因為趙葦杭對於味道要求不高,基本上從且喜開始嚐試做飯時起,隻要他在家吃飯,就是一碗飯,但是他要求原料一定要新鮮。婚後不長時間,且喜就上班了,自然是有些兵荒馬亂的,晚上回家,都是冰箱裏麵有什麽就搜羅下,對付做點。趙葦杭在連著吃了兩三天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顧且喜,如果你沒時間買菜,我可以去買。如果你忙得都沒有時間做飯,我們可以請人做。”
    且喜現在回想,當時應該回一句:“我沒時間,不如你做。”可剛結婚的時候,由於且喜還在放假,所以家務一直是她在做,也就形成模式了。所以,馬上表示會努力,會注意。顧且喜是多少有點狗腿性格的,她會下意識的服從指令,很明確的東西會讓她自在。
    趙葦杭也不是不顧家,但他比且喜大六歲,在政府工作,當時正處於事業關鍵期,經常出差。雖然飛北京都盡量當天來回,回家休息,但家裏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他的。所以,且喜每天下班的時候,都要去市場,新鮮的瓜果蔬菜買回去,做好了,等到七點,如果他還不回來,就自己先吃,他回來,會自己熱著吃。
    且喜穿過市場,往家裏走去。這個家,還不是經常自己一個人在忙活,離婚不離婚,或者也就差在晚上身邊有沒有個喘氣的吧!這麽惡劣的想下,似乎就不那麽生氣了。且喜盤算著晚上叫個pizza,看碟,唉,似乎想放縱一下自己都沒什麽創意。
    趙葦杭回家,見到的就是躺在沙發上的且喜。茶幾上pizza的盒子大開著,裏麵所剩無幾。電視機也開著,播放的是他最頭疼的你情我愛的韓劇,嘰哩哇啦的不知道說著什麽。他果斷的把電視關掉,回到家,他隻需要安靜。把茶幾上的垃圾食品扔到廚房的垃圾桶裏麵,然後打開冰箱,果然,顧且喜罷工了,裏麵除了牛奶雞蛋,什麽都沒有。習慣了且喜做的有點甜有點淡的飯菜,他晚上即使要在外麵吃飯,回來還是要吃一點,然後工作一會再休息。對著冰箱靜默了一秒,趙葦杭果斷的轉身,進房間,洗澡換衣服,然後出來,把且喜抱進去,放在床上,自己躺在旁邊。
    下午,大哥給自己打電話,問協議大概什麽時候能弄好,查了下郵箱,才發現竟然發給且喜了。大哥和且喜都在家人的分組裏麵,或者是點擊的時候點錯了,最麻煩的是,發的還是離婚協議。
    可是,一直到晚上,且喜都沒有任何動作,所以趙葦杭也不確定她是否收到郵件了。回家看到且喜的樣子,就知道,被誤會了。趙葦杭本來覺得不算什麽事情,大哥要離婚,協議是已經擬好的,隻是讓他找律師看看。如果且喜打開看看內容,就會發現,這個協議跟他們自己的婚姻毫無關係。可顯然,她沒打開看。
    趙葦杭動了動有點酸的腿,翻身背對著她躺好。這個顧且喜,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似乎就是心不在焉的生活著。不得不承認,見到她多少有點反抗的舉動,不知道為什麽,會想笑。這兩天都在下麵跑防汛的事情,今年的災情比較嚴重,要根據汛情趁現在設計施工。他現在在水利廳工作,同自己的專業土木工程還是多少對口的,開會也多是討論一些專業性很強的問題,他覺得工作很有意義。雖然從政也就是順從父母的意願,但他還是從中找到了樂趣,投入工作的結果就是疲倦得沒有別的心思。這個妻子也不錯,凡事配合度高,要求少,彼此都不用費心神。
    早上,且喜醒來時候,就看到趙葦杭囂張的占據了大半個床和幾乎整個被子,而自己,隻是蜷縮在枕頭旁邊,拽著被角而已。幸好,現在隻是九月,不然,就隻能重複以往被凍醒的經曆。且喜用力的把被子全拉過來,真想把他踢下去,腳都抬起來了,還是不大敢。或者是由於年齡差的多,她對著趙葦杭總感覺像是對著長輩一樣,玩笑不敢開,更別提笑鬧了。她選擇閉上眼睛裝睡,不論他為什麽想離婚,現在躺在這裏都是莫明其妙,不是嗎?不是要離婚麽,還回家幹嗎,奇怪的人!
    趙葦杭在且喜拉被子的時候就已經醒了,瞄了眼時間,才六點鍾,就沒動。可且喜真的是把被子全奪走了,就把他晾在那裏了,他僵住身體忍了一會,然後就假借翻身,摟住且喜。以他的性格,很少會搞這種小動作,但連他一板一眼的都覺得他們的生活簡直太沉悶了,出點狀況,不知道怎麽忽然有了逗弄她的興致。
    這樣的時節,裹著被子本來就有些勉強,再壓上一個人,且喜覺得溫度瞬間就上去了。她怕他醒過來,畢竟還沒準備好在床上談離婚的事情,所以,等了一等,才琢磨要怎麽抽身。真的是需要抽身,不能冒險推開他,就隻能試圖從上麵爬出去。當且喜嚐試著破繭而出的時候,趙葦杭放鬆的身體,卻因為她的不斷蠕動變得僵硬起來。可身下的且喜卻還為被子的一點點剝離不懈努力著,眼看著手就要解放了,剛要呼出口氣,突然,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嚇得她驚呼出聲:“啊!”
    趙葦杭沒放開她的手,隻是用另一隻手掀開被子,欺身進去,“喊這麽大聲,見鬼了?”他壓住且喜,手很自然的探進她的睡衣,用手背貼著她的肌膚,享受溫滑的觸感,這種若有似無的挑逗,最顯撩撥。且喜由初始的有點驚嚇,到後來不知道為何就被趙葦杭的動作牽去了心神,她沒有多少心機,經常會有最直接的反應,但往往因此,就會對之前的事情顯得慢半拍似的,比如現在。她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說著:“你……”話音卻因為趙葦杭突然把手翻過來,擒住她的豐柔而破碎了,片段的啊呀,和輕輕重重的喘息似乎都像是發出邀請,好像剛剛覺得的不對勁,覺得的難耐,都在他有力的動作中被撫平了。趙葦杭貼住她耳際說道:“省點力氣,一會再喊。”語氣裏麵都是濃重的色彩。既然時間還早,她又這麽熱情,錯失這樣的美食美景豈不可惜。
    當且喜終於能夠把酸軟的腿,顫顫巍巍的放平,癱倒在趙葦杭的懷裏,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對於且喜這樣不喜好運動的人來說,此項運動最是耗時耗力,緩幾天都休息不過來,可氣的是運動發起人不管你身體是否處於疲勞狀態,隨時隨地似乎都能觸動開關。“你不累麽?”看趙葦杭的手還在自己身上逡巡,且喜有些有感而發。
    “怎麽,還想?”趙葦杭故意曲解且喜的意思,他也知道她覺得累,所以每次都會輕輕幫她揉捏一陣,當然,也有條件許可的時候讓她更疲憊的先例,這也是對她魅力的讚美,不是麽!
    果然,且喜把最後的力氣使出來,推開他,下床,衝進浴室,動作一氣嗬成。一邊跑還一邊喊:“快起來收拾,胡子都紮人了。不早了,一會還得上班呢!”
    趙葦杭還是趴在床上,想等且喜從浴室出來才起身,並不困倦,剛剛的饜足像是強心針一樣,讓他神采奕奕。必須得承認,且喜在這方麵對他很有吸引力,這一點他在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就覺察到了。顧且喜並不是很漂亮,但她很女人。所以,對於被送作堆,他也沒有反抗。如果,怎樣都不是那一個,那麽,是哪一個也沒有什麽分別。在這樣的工作環境,家庭是很重要的因素,男人麽,總是成家後的才被視為穩重踏實可靠。
    浴室裏的且喜,幾乎是一離開趙葦杭身邊,大腦開始運作就開始懊惱了。不是要離婚麽,怎麽還被占了便宜,自己怎麽就這麽蠢的無可救藥呢!她草草的衝洗了一下,又衝出來,想把質疑的話一吐為快,趙葦杭竟然還可惡的大剌剌的躺在那裏,一副意得誌滿理所應當的樣子。
    “趙葦杭,你起來,我有事和你談!”且喜走到衣櫃前,想換好衣服再談,畢竟兩個人都衣衫不整,談那麽嚴肅的話題總覺得不夠正式。
    趙葦杭乘著她把浴袍脫下來換衣服的空當,伸出手指,沿她的脊背劃下,又引來她一陣戰栗。他把她拉到懷裏,“你可真敏感。”親了下她的臉頰,他就轉身進浴室了,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完全無視她。
    她跟到浴室門口,聽著裏麵傳出的水聲,認命的轉回去把衣服穿好。任人魚肉的,就是指自己這樣的吧!她心裏其實並不真的生氣,可以說,一直以來對著趙葦杭,她也沒有多少情緒波動,她給自己的解釋是,不那麽在意吧,還是不在意。
    準備好早飯,趙葦杭也穿戴整齊的出來了。吃飯前,他看了且喜一會,然後開口說:“離婚協議是大哥的。”原本不想開口解釋的,但無謂的誤會還是避免才好。
    “哦。”且喜點點頭,並沒有因為誤會他而有歉意,也不因為他沒有及時解釋不高興,更沒有因為他肯解釋而釋然。似乎這些都是該有的一些反應,她唯一正常的反應就是,慢慢的鬆了口氣,生活還是不要有太多變化的好。她並不想和趙葦杭離婚,起碼現在不想。
    接下來,趙葦杭打開電視,聽早上的新聞,兩個人靜靜的吃完飯,他開車把她送到校門口,再去上班,像之前的每一個早晨一樣,除了點旖旎。誤會並沒有顯現它呼風喚雨的威力,顯然,並不是兩個人的關係牢不可破,或者,隻是沒有什麽可破壞的罷了,且喜和趙葦杭都有類似的想法,也都帶著點無奈的苦笑開始了他們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