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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前,二十四小時的粥粉麵店。這是一家隻有七八張桌子的小店,店裏邊貼滿了c羅的海報。兩三桌的客人,有人在等菜,有人馬上就要吃完。三十多歲的老板娘在炒粉,剛打下雞蛋,一個客人吃完後掏出整錢要買單。
老板娘沒有零錢了,轉頭看去,老板在閣樓上睡覺。那邊等菜的客人催她快點,老板娘一邊應著馬上就好,一邊把一碗河粉倒進去,隨便扒拉兩下就放下去隔壁的便利店換零錢。老板娘認識便利店門口喝醉的兩個,經過時輕輕踢了一下,到周末就喝成這樣。便利店的店員周瑩瑩跟老板娘的弟弟c仔熟,一邊幫她換零錢一邊問起c仔的行蹤。
“昨天打電話說在新加坡租房子了,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老板娘氣呼呼地說。周瑩瑩同情地說,“那你和姐夫也忙不過來呀,再招個小工吧。”老板娘歎氣,“自己家的買賣,再招個外人來,我和你姐夫睡大覺,讓這人把錢卷走了怎麽辦?”周瑩瑩說,“那晚上就別幹了,白天我姐夫忙不過來,晚上你又忙不回來,你們倆隻做白天好了。”
說是這麽說,但隻做一樓的話房租都出不來。老板娘邊走邊數錢,有一張十塊已經斷成兩半。她想回便利店去換,剛一轉身,一個黑影就在她身後掉下來了。
老板娘慢慢轉過頭,看到一具屍體摔在地上,周圍濺得都是血。死者的臉朝下,穿著黑色衣服。她想伸手把屍體翻過來,但剛一碰到肩膀就嚇得縮了回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站起來又看了一眼,回頭看看亮燈的便利店,那邊喝醉的兩個人已經靠在一起倒下了。再看看前方自家的粥粉店,她一路小跑著回到粥粉店。店裏等餐的食客見到她就催河粉,等找零的又催著找零。
老板娘頭腦發昏,把整把錢都給了等找零的。客人一看還是五十,自己把零錢拿了,那張斷成兩半的十塊留下了。鍋裏的河粉已經焦了,老板娘讓客人去別一家吃,自己打開收銀抽屜拿出手機,抓著梯子一級一級往上爬。頭快頂到天花板時,她踩著梯子搖醒打呼嚕的老公。搖了好半天,老板才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湯又不夠了?”老板娘將手機遞給老板,“幫我報個警。”
聽到報警兩字,老板騰地坐起,“怎麽了?誰不結賬?”老板娘答不上來,老板翻個身探頭出來往下看,發現她褲子上全是血。老板娘低頭看去,用手抹了抹褲子上的血跡,結果上麵的血點被抹得紅成一片。
池震從便利店走過去的時候,陸離問話,老板大聲辯解。老板娘站在他旁邊,一聲不吭。他們也不知道屍體跑哪去了。
大晚上的,陸離也有點焦躁了,“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跟你老婆問話,你別老搶著答!”老板看看老板娘,她縮在後麵不說話,“她嚇著了,人掉下來時,就離她這麽近。”老板從兜裏拿出那兩半的十元錢,“要不是這十塊錢,她拿回去換,我老婆就被砸死了!”
池震看看老板娘帶血的褲子,“男的女的?”陸離回頭看一眼,發現是池震,“你也來了。”又問老石到哪了。溫妙玲說,“快到了,還讓他來嗎?”
“當然要來,這麽多血,腦漿都在,這是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嗎?明顯已經死透了。你們誰看見了?”陸離問看熱鬧的人,那些都是等餐的食客,“我們都是等了好半天,老板娘他們賬也不收,飯也不做,出來才知道這件事,過來就是這樣子。”
陸離吩咐一個警察,把現場的人登記一下他們身份。池震這邊問老板娘,“男的女的?”老板娘覺得他比陸離溫和,終於說話了,“男的,黑衣服,穿著拖鞋,白襪子。”
陸離好不容易等到她開口,連忙問道,“除了你還有誰看見了。”老板娘看了一眼便利店門口,那邊兩個喝醉的已經醒了,恍同隔世地看著他們。老板娘指指,“他倆一直在那兒喝酒,不知道看沒看見。”那倆向這邊揮手,大聲喊著,“警察叔叔,我要報警!”
陸離看了他倆一眼,“盯著點兒,我一會問他們。”鄭世傑吃著黑蛋糕,帶著老石走過來,把白蛋糕遞給溫妙玲,“震哥送你的,祝你生日快樂。”溫妙玲詫異蛋糕如此之小,接過來看了一眼池震,池震沒說話,回了個笑。
老石端著咖啡杯走近,見他們圍著灘血跡,屍體呢,“弄哪兒去了?”池震搖搖頭,“沒屍體。”老石炸了,“沒屍體你把我弄過來?這都半夜兩點了。”溫妙玲解釋,“陸隊想讓你驗一下,是自殺還是他殺。”
“拿啥驗?我靠啥驗?”
陸離打開手電筒,看著地上的血跡和腦漿,“現在不用驗了,屍體消失了,那一定是活著的人幹的,基本是謀殺。”老石嚷歸嚷,蹲下來拿出工具箱,戴上手套掏出試管去取樣。陸離用手電筒掃了一大圈,一個手機倒扣在馬路牙子的下麵。他戴著手套撿起手機撿起來,抬頭沒見到老高,頓時生氣,“老高回回搶著要東西,這次怎麽不來?”
鄭世傑拿出電話撥打,陸離聽到,“不用來這兒了,讓他直接去警局。”他把撿到的手機給鄭世傑,自己走到便利店門口,坐在喝醉的人旁邊,以他們的視角看著墜樓地點。
“看見墜屍了嗎?”
一個躺著還沒完全清醒,另一個醺醺地說,“喝多的那個?趴地上好半天,被他兄弟帶上車了。”陸離耐著性子問,“什麽車。”
“當然是四個輪子的。”
陸離問,“車牌號有印象嗎?什麽顏色的車?”醉鬼想了半天,“我下次買車一定買黑色的,剛買的紅色的,公司個個都說我娘,女朋友都跟我黃了。”陸離對跟過來的鄭世傑說,“帶他們倆回去醒醒酒,我一會兒問話。”周瑩瑩對陸離笑道,“謝謝總算有人把他倆帶走,鬧一晚上了。”陸離問,“墜樓的人你有見到嗎?”周瑩瑩搖頭,“沒有,他們倆在這兒,有人跳樓我都不敢去看。”
陸離點了點頭,然後大步回到墜屍地點,繼續問老板娘,“你沒看見那個人臉?但那個人的黑衣服,白襪子,拖鞋,有沒有這樣的客人去你們那兒吃飯?”
老板娘想了會,“沒印象。”陸離關照老板,“這段時間暫時先不要離開這個店,我們可能還會找你們問話。”老板連忙說,“肯定不走,我們在這兒都幹十二年了,哪怕過年,都沒打過烊。”老板娘詫異地問老板,“我們幹十二年了?”老板說,“對啊,結婚那年來的華城,第二個星期咱就把這店盤下來了。”
老板娘想了想,“我不幹了。”老板問,“什麽不幹了?”老板娘氣呼呼地說,“我不幹了。你求婚那陣怎麽跟我說的?你說我嫁給你,我們一起打拚,隻會越來越好。這叫什麽打拚?十二年了,連張床都沒有,就那麽一個狗窩,輪著班的睡覺。我不幹了,要幹你自己幹,我以後再也不碰這些湯湯水水的粥粉麵。”
“你是怪我沒出息嗎?”老板急了眼。老板娘抹著淚,“我沒怪你,但是我夠了!”說完老板娘捂著臉痛哭著往粥粉麵店裏邊走。陸離對不知所措的老板說,“沒事了,你去吧。”一旁的溫妙玲卻聽得眼淚在眼圈裏打轉,誰不是這樣,大晚上的生日不能好好過,跑過來找屍體。
然而哭也沒用,生活就這樣,該幹的還得繼續幹下去。陸離帶著溫妙玲往樓上去,整幢樓有二十五層,他倆按著屍體垂直下來的方向找,先上頂層。一樓監控室的池震能看到電梯裏的他倆,另一個電梯壞了。
保安說壞了半年沒修。梨花苑住的都是窮人,物業費都收不上來。別說修電梯,連保安工資都欠好幾個月了。池震側頭看一眼窗外,“那高樓是櫻花苑嗎?”保安笑道,“還以為是過去呢,現在什麽是貧民窟。樓越高越窮。矮樓那排別墅是櫻花苑。”
陸離和溫妙玲打開天台門。溫妙玲正要往裏進,陸離伸手攔住她,拿手電筒在地上仔細地照,上麵厚厚的滿是灰塵。不是在天台掉的,沒有腳印。陸離轉身往下走,溫妙玲跟著他。兩人下到二十五層,挨層開始在垃圾桶裏找屍體。池震反反複複看監控,但也沒人帶大件包裹上樓。最後陸離翻了翻一樓的垃圾桶,走到監控室叫了池震一起回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