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孟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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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官媒此話怎講?在下出手救了高娘子,反倒成了在下的不是?”孟白慌了,語速加快。
顏如玉拍著他的肩膀點頭安撫道:“這怎麽能算是您的不是呢?正是因為你英雄救美,所以美人以身相許,這不是一段佳話嗎?孟郎君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這官媒怎麽看著有點不正經?
“實不相瞞!在下已經有心上人了,所以恕難從命!”孟白拱手擋住眸中落寞的眼神。
顏如玉心裏“咯噔”一下,不自覺地看向了李修,李修卻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顏如玉撇嘴沉思了片刻,又孜孜不倦地繼續勸說:“孟郎君,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如若你的心上人肯嫁給你,你又何苦住在客棧呢?”
孟白和李修均一愣,向她投來複雜的眼神。
顏如玉見兩人這種反應,心裏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於是繼續順著那條思路推測道:“孟郎君,據本官所知,你來長安城是來省親的吧?可為何不住進親戚家,反而淪落這小小的客棧之中?而且還是間主要供外來人落腳的客棧?”
顏如玉目光如炬,讓孟白眼裏的秘密無處可躲。
與此同時,李修不禁暗自讚歎她的心思敏捷。
孟白不辯駁、不言語,顏如玉就繼續推斷:“如果本官沒猜錯,孟郎君不在洛陽等待放榜,反而轉到長安,應該就是為了見心上人吧?”
孟白深呼吸了一口氣,胸中如同堵了棉花一般難受,他麵部表情緊繃,痛苦隨時可能斷弦溢出。
顏如玉抬眼望去,硬榻帷帳之上束帳流蘇的位置懸掛了一根玉屏簫,心中驀然一動。她起身走過去將玉屏簫取下,一字一頓毫無感情地朗讀上麵用簪花小楷書寫的金色字跡:“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垂下眼瞼,用纖長的羽睫掩飾此刻波濤洶湧的內心,若無其事地將玉屏簫懸掛回原處。
“如果本官沒有猜錯,那支簫應該是孟郎君和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吧?”顏如玉強顏歡笑地坐回孟白身旁,循循善誘道,“本官看得出來,孟郎君用情至深!隻是孟郎君可曾想過,你的心上人可能因為家裏的阻力並不能接受你,你縱有千萬種相思,與她還是分隔兩地。但是高府尹不一樣,他已經接受了你,高娘子也接受了你!一旦你考中進士,仕途之路也會因為高府尹的庇護而一帆風順!”
“我和雙碟情投意合,絕不會另娶他人!”孟白苦澀地開口,將眼淚倒流回了心裏。
顏如玉一怔,眼圈微紅,稍稍調整後問他:“那雙碟的父母可會接受你?”
孟白兀自飲下一杯茶,用行動告訴了顏如玉答案。
“孟郎君,本官可否冒昧問一句,雙碟的父母為何不接受你?”顏如玉心中一陣酸苦,強忍著問出口。
“雙碟家裏是做珍寶生意的,腰纏萬貫,自然看不上我這寒酸書生,這很正常!”孟白苦笑,將茶水當做酒水,意欲一醉解千愁。
越是情深似海,越是傻到離譜!顏如玉頷首默默地歎了口氣。
“哪怕孟郎君考中狀元,也不能保護與雙碟的這段感情嗎?”顏如玉追問。
孟白搖搖頭:“我不知道!”
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半晌沒人開口,一段對話好像突然轉進了死胡同,氣氛驟然下降到冰點,空氣之中滿是一觸即破的緊張,一種叫做“身不由己”的情緒交織鋪就成了一張大網,將三人籠罩在其中。
不!兩人,踢出李修,他娘的就跟看戲似的邊喝茶邊冷眼旁觀!
“孟郎君,本官可是為你指了一條明路啊!你為何還要去往黑暗裏麵撞呢?”顏如玉重新堆砌組織了一番詞語,將最後的總結辦法簡單地陳述給孟白,“以你的學識才能,考中進士不是問題!如果你娶了高娘子,除了在感情方麵受到挫折以外,在事業上可就從此飛黃騰達!你寒窗苦讀十餘載,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功名利祿嗎?難道僅僅是為了風光霽月?男子漢誌在四方,怎麽可以流連女子溫柔鄉?”
“成大事者就不應該為兒女私情所羈絆!若是孟郎君你一意孤行,拒絕高娘子這門婚事,不僅白白浪費了十餘載的讀書光陰,還浪費了高娘子的情意!況且,就算你高中進士甚至狀元,你卻得罪了高府尹!到時候朝中無人幫襯甚至落井下石,你的仕途之路能走得順暢嗎?如果到時候雙碟嫁給你,你忍心讓她陪你受苦嗎?說難聽點,人家嫁不嫁你還是個未知數呢!”
孟白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內心的種種糾結矛盾讓他頭痛欲裂,右手幾乎欲把茶杯捏碎,骨節分明且已經泛紅,顏如玉的話就像是催命的鈴鐺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顏如玉緊緊地盯著他手中震蕩的茶水,不再滔滔不絕,而是給他留出時間考慮。畢竟,緊繃的弦突然斷掉,可能傷得更重的是自己。
華燈初上,客棧裏落腳打尖的人越來越多,明月的清輝悠悠然灑進,小店忽然之間熱鬧了起來。李修命店小二在孟白房間裏擺上晚膳。
然而,李修碗裏的飯才細嚼慢咽吃了一半,他就被顏如玉拎起胳膊往屋外推。
“錦娘,你這是幹什麽?”李修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那塊肉,轉身用手抵著門,求解問道。
“我要好好教育一下那個榆木腦袋!你在會影響我發揮!你趕快回馬車陪你那個侍衛,我把他說通了就來找你!”顏如玉兩隻胳膊攬著門,絕不給他進去的空間。
“說通?”李修半眯著眸子,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眸中掠過輕輕的笑意,“那恐怕本侯得幫你在這裏開間空房了!”
顏如玉:勞資好想一腳踹你臉上!
“不用,我到時候睡馬車,你睡馬廄!”顏如玉黑臉扯出一絲假笑。
關門“砰”地一聲差點撞塌平樂侯高挺直的鼻梁。
李修悻悻離開,轉而上房頂偷聽。
約莫酉時過半,顏如玉起身與孟白道別。李修才輕點黛瓦,風馳電掣卻又輕巧如燕般鑽進了馬車,從頭至尾氣息平穩、毫無波折。
“說通了嗎?”李修一反溫柔癡情的眼神,淡漠地看向她。
“一半一半吧!”顏如玉隨口道,“我讓他好好考慮,無論結果如何,都要來官衙告知我!”
“就這樣?”李修的眼眸中透著些失望,不過馬車裏光線不大明朗,顏如玉隻感覺到他冰冷的語氣。
皎月浩蕩,星光幾點,月華如梭鋪滿在馬車前行的石板路上。
在清涼的寂寥中,隻有馬車疾馳伴著風鈴踩碎月光的聲響,動聽又孤獨,四周越黑暗,光亮就越可貴,同行的人兒也越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