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了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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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玉無暇去關心陸允之又怎麽認識丹霞,反正他認識的人實在太多了,再加上他本身神出鬼沒,已經是一個大寫的“謎”,很多事情放在他那裏就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判斷,因為會不拘一格到有悖常理。比如他和墨靈的風流韻事,以及他與陳常之間影影綽綽的藕斷絲連。
丹霞娘子皮笑肉不笑地接待了他倆,一舉一動都是規規矩矩,與平常無異。隻是女人天生敏感,可以從她上提的嘴角和空洞飄忽的眼神中察覺到她滿懷心事。
“不如奴家給二位彈首曲子吧?”她一麵為他們斟滿了酒,一麵強顏歡笑地提議道。
“有勞娘子了!”陸允之微微頷首,禮貌地衝她笑了笑。
丹霞恭敬地起身,輕盈地繞過了陸允之,端莊地坐在了琴案之後。
她眉目忽地一蹙,顏如玉的心也跟著不自覺地緊了緊。
丹霞抬眼看向他們,輕勾唇角,指尖在琴弦上頓了片刻才流暢地滑開。
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注】。
一曲《醉留客》悠長婉轉,纖長的指尖在琴上流轉幾圈後,丹霞已經是淚眼婆娑。像顏如玉這樣不懂曲的人,光是看著她的臉也已然生出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傷。
或許是丹霞沉浸在這樣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她超然物外地撥弄著琴弦,好像已經忘記了顏如玉和陸允之兩號人。
陸允之仰麵飲盡了杯中酒,沒有半分踟躕地起身走向丹霞,他堅定地握住她彈琴的手,輕言道:“丹霞娘子,酒不醉人琴音醉,你醉了!”
他的溫柔拂過了丹霞的心尖,丹霞抬頭望著他,匆匆縮回手揉了兩下眼角,甕聲甕氣地抱歉道:“奴家失態了!”
說話間,陸允之已經扶著丹霞的手臂來到了方才的案桌旁坐下。
顏如玉越來越看不明白陸允之到底唱的是哪出!
“丹霞娘子,你沒事吧?”顏如玉小心翼翼地問道,一雙杏眸波光瀲灩地盯著丹霞的臉龐。
丹霞略微羞澀地“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她用手絹細細擦拭著臉上的淚珠,解釋道:“奴家不該彈那樣的曲子,太傷感了!不知不覺便沉溺其中,從而忽視了二位,實在是不好意思!”
“丹霞娘子可是因為沈大哥離開長安一事情難自禁?”顏如玉趁機追根究底。
丹霞微微一怔,苦笑了一瞬後,點頭玩笑承認道:“真是什麽也逃不過顏二娘子的法眼啊!”
顏如玉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猶豫了片刻又開口提醒道:“丹霞娘子,不是我眼神好,而是你的表現太投入了,而且你的眼睛也有點紅腫,昨晚上應該傷心了很久吧!”
丹霞摩挲著手裏的瑪瑙酒杯,仿佛忽然想開了,釋然道:“傷心又能怎樣?他不也要離開嗎?反正今後怕也沒什麽機會可以再見麵,傷心也於事無補!隻希望若有來世,我可以離沈郎君近一點,為奴為婢也比關在這裏強。”
她的一番心裏話也勾起了顏如玉的相思,她來了這個異世一年了,真正走進過她心裏的人除了李修就是沈恕了。雖然很理解沈恕為何要離開,如果換位思考,她說不定會滾得更快,因為她太擅長躲人,太擅長逃避了!但是剛開始離開帶來的難受與痛苦也會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對於她來說,這難受與痛苦不會持續很久,甚至也不會多沉重。至少她知曉今早沈恕要走,昨晚卻依然睡得很香。對於丹霞來說,這樣的離別所帶來的難受與痛苦堪比“生離死別”,而且很深重地壓在她的心上,她昨晚哭了一宿,說不定以後每夜都會如此煎熬。青樓女子本來就心如死灰,早就將“逢場作戲”拿捏得恰到好處,她又怎會想到自己也有被情網糾纏住,掙脫不開的時候呢?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因為一個人,放棄一座城。
“或許,丹霞娘子可以去蘇州找他啊!”顏如玉盡力安慰,她的傷心在丹霞麵前不值一提。
丹霞的笑意更苦了,她搖搖頭:“我們這樣的女子,從來都是隨波逐流,身不由己……怎麽可能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其實,是我的癡念太重了,沈郎君於我就是一個普通客人一樣,比如和你們是沒有差別的!”
“丹霞娘子快別這樣說,我和錦娘要是明日就離開長安遊山玩水再也不回來,您大概也隻是為我們踐行一番,隨後一笑置之,又怎會勞神傷心地暗自垂淚呢?”陸允之風淡雲輕地反駁了丹霞的話。
顏如玉不大明白人家傷感相思關他什麽事?感情厚度都不一樣,能相提並論嗎?
丹霞尷尬地垂下頭,軟綿綿地客氣道:“陸郎君言重了!”
“丹霞,其實吧,陸大哥雖然說得有點酸,但是也不無道理,如果你真想沈大哥,還是可以去蘇州找他……”
顏如玉話未說完,丹霞便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顏二娘子不必再說了,我雖然對沈郎君的確情根深種,但是我和他畢竟身份地位懸殊,有緣無分也是必然!”
“你不是說隻要陪在他身邊就好了嗎?那還管什麽身份地位呢?”顏如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已經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直至看見丹霞臉上已經木然一片才驀然閉嘴。
“咳咳。”半晌之後,陸允之的咳嗽成功吸引了兩位娘子的目光,他偏頭質問顏如玉:“錦娘,竟然你讓丹霞娘子去蘇州找沈恕,那你願意為她贖身嗎?”
“陸郎君……”丹霞緊張地對陸允之道,心裏忐忑不安,怎麽感覺她就是為了錢才博同情一樣呢?
陸允之抬手打斷了她,直勾勾地盯著顏如玉。顏如玉心裏那一刹也感到好像被“碰瓷”了,可是丹霞喜歡沈恕她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了啊,所以很快又輕鬆道:“我願意啊,可是我沒有那麽多錢!”
“你出一部分,我出一部分,丹霞娘子自己也有私房錢,所以我們應該足夠了!”陸允之肯定地看向二人。
芷蘭軒花魁的定價是五百兩金。(注: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歐陽修《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