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小野貓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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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半夏因為動用的資金越來越多,現在已經不是老宋可以決策的範圍了,半年前就已經直接與老宋公司的老總直接接觸。春節前過去,當然除了對賬之外,還要感謝他們一年來的照顧,自然,老總又得擺宴招待,隻是這回不再是以前禮節性的接見,而是朋友間的觥籌交錯了。許半夏當然不會忘記給相關人員帶去厚重的心意。
每天都是喝得爛醉,沒有點逃避的餘地。老宋見許半夏攀上了高枝還不忘一直提攜他的生意,過年又一點沒忘記他,心裏很感動,所以一路親自接送。許半夏本來是準備第二天晚上就回的,可是在那邊酒桌上遇到了另一個類似老宋公司級別的北京公司來的老總。郎有情,妾有意,兩下裏因為老宋公司老總的撮合,隻要沒有喝酒的時候都談得很是愉快。所以第二天晚上,許半夏沒有回家,而是跟著北京的老總一起去了香港。於是,許半夏又有了新的資金來源。資金來源分散,不一棵樹上吊死,這才比較保險,這種招數笨蛋都知道。
在香港,許半夏看上一隻百達翡麗的男表,黑表帶,白表麵,鋼表殼,簡單大方,非常喜歡,忍不住下手給趙壘買了一隻,作為新年禮物。既然與北京的那個老總一起出來,自然也送了他一隻,是為投資,那是不一樣的。這兩人的東西,目前資金再緊張,許半夏也是要咬咬牙送出的。
北京的老總乃是高幹子弟出身,見許半夏送來的不是金光燦燦、鑽石閃爍、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害他戴不出去的俗物,而是含蓄高貴的物事,又很知道那價值,心裏喜歡,自然知道投桃報李,後麵該怎麽做。有些人,拿幾十萬現金進去還未必能打動得了他的心,可一件與其身份匹配甚至高於其身份的所謂貴族禮物,卻能徹底換來驕傲的他的認同。隻因彼此由此似乎有了身份認同,對上了共振頻率。
其實趙壘也是這種人。生意場上,許半夏倒寧願對方是一捆鈔票出手就可以收買的俗物。可以少費許多心機。
至於生活上,許半夏最欣賞趙壘,雷打不動,百折不回。
從香港出來,直接跟著上了北京,那裏,許半夏早就吩咐了財務經理拿著前幾月的財務報表和工商登記、稅務登記等資料送上門備查。報表白紙黑字,又有每月稅務那裏敲來的章,巨大的現金流量和銷售數額一目了然。再加有老宋公司老總的推薦,北京的老總謹慎地拿出第一筆錢開始參與許半夏的生意。萬事開頭難,隻要邁出第一步,許半夏就不愁他不接著上。她懂得互利,懂得互相給予甜頭。
因為新工廠籌建,自有資金緊張,許半夏早有從流動資金中抽取的打算。原本的融資渠道為銀行與老宋的公司,隻要她把還款時間協調得好,也可以瞞得過去,再說相對於龐大的流動資金而言,她抽取的用於固定資產投入的錢畢竟是有限。隻是擔心銀行這一塊,因為公司流動資金的進出銀行最清楚,萬一要找茬的話,仔細審查,還是可以看出她挪用流動資金,所以這原來一直都是許半夏的心病。如今加入了北京公司,三家資金一起流轉,許半夏充分體會到了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樂趣。
財務經理很是感到驕傲,當年他在趙壘手下做的時候,雖然是家不小的外資企業,說出去名聲很不錯,但如今看來,資金流量是不如許半夏多了,他進公司後,眼看著許半夏的生意蒸蒸日上。本來他很是擔心許半夏會不會如暴發戶般假大虛空,一味隻追求著產值上升,賬麵利潤十足,而不知虧空越來越大,以致以後的日子不得不挖東牆補西牆。很快在合作中他看出,許半夏的算盤非常之精,即使十一月這個尋常來說最大的淡季時候,她除非不做,做了也是在扣除各項費用後隻賺不賠的,所以他相信是沒有問題了。他尤其對於許半夏精準的數字記憶佩服不已,因為佩服,再加許半夏給他的收入不低,所以他早就被許半夏收了心。
即使最近因為大量籌建項目上馬,資金緊張,他也不擔心,就憑他都可以知道哪裏可以挪用一點錢,不用說許半夏一定是更清楚,他一點不急。隻是奇怪趙壘怎麽會問起他們公司資金緊張不緊張的事。與許半夏辦完手續,沒在北京留宿,連夜飛機趕回。送機的人離開後,財務經理忍不住問:“許總,江湖上是不是傳言我們公司資金緊張?這事如果傳出去,不是很好聽啊。”
許半夏本來是想問審計做完沒有,見問得蹊蹺,不由疑惑道:“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話,你是聽誰說的?我了解一下渠道,還是堵一下的好,傳到銀行耳朵裏總是不美。”
財務經理不疑有他,但也有點顧慮,小心地道:“與趙總聊天時候趙總提起一句過,說的大概是籌建階段各家資金情況都是捉襟見肘,問我們公司最近是不是也緊張。我說我們公司好得很,從來沒有出現過資金火燒屁股的情況。”眼看許半夏聞言臉色一凝,連忙道:“不過我沒多說什麽,多解釋了反而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給我轉了話題,說我們最近忙得很,又是年底,又是審計公證的,時間緊張得恨不得不睡覺。”
許半夏聽前麵的時候覺得奇怪,趙壘怎麽去問財務經理她的資金緊張狀況,每天電話在打,有什麽不可以直接問?什麽意思呢?公司內部的資金情況這是很隱私的問題,許半夏不是不願意讓趙壘知道,隻是覺得這種問題多說沒什麽意思,兩人每次通話都是說不完的其他話題,哪裏會去想到什麽枯燥的數據?而且許半夏也覺得,總是提資金緊張,倒好像是看中他口袋裏的幾百萬鈔票了。再說她好強,不想在趙壘麵前總是哭天喊地的。但總覺得趙壘繞過她去問財務經理,這事她很難接受。所以忍不住地就皺起眉頭。
但等財務經理後麵的話說出來,前麵的些許不快早被許半夏拋到腦後,原來還有更嚴重的。什麽,被趙壘知道了她在資產審計和資產公證?以趙壘的精明,這不是等於明擺著告訴他,她許半夏是在做什麽打算嗎?她不是沒有想過與趙壘商量這方麵的事,但是考慮到趙壘以前提起伍建設在杭州銷售會議上說的話時候很敏感的樣子,她當時在趙壘重提的時候裝傻作忘記狀,可由此看出趙壘還是很在意的,所以不敢跟他提起。而此刻許半夏則是後悔沒有跟趙壘提起,自己說明起碼也是一條好漢,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而背後又是審計又是公證地暗做準備,則有點對不起趙壘了。不知趙壘現在在想些什麽。不過她自然不會拿這些事與財務經理說,隻是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淡淡地問道:“那這應該是最近的事了?你告訴我時間,我回頭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缺錢的名聲不能傳出去。”
財務經理不知就裏,還覺得自己做得蠻對的,忙道:“是上周五晚上的事。”
上周五?許半夏立刻回憶起來,然後想起周六的種種,忽然想到,她一早給趙壘短信,趙壘很晚才回電,那時她已經從機場接了一箱子“禮物”出來;而且那晚她和蘇總談得很晚,忘了給趙壘電話,也沒有收到趙壘的例行電話,原本他們從來是晚上怎麽都要通話說幾句的,如果有事,那也會提前招呼,難道周六晚上趙壘是有意忘記不打電話的?許半夏此時希望趙壘不要那麽含蓄,要生氣的話還是吵出來罵出來的好,自周日開始趙壘還是一天一個電話的,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但許半夏懷疑,這其中已經有些不一樣了。趙壘很驕傲,驕傲的人不能傷及自尊。而她,現在隻有趙壘了。
許半夏提心吊膽,忐忑不安,恨不得立刻打電話過去向趙壘解釋,但是怎麽解釋?說什麽呢?她忽然發覺自己也有口舌不靈的時候。這時催著上飛機,她隻得關了手機。飛機上,接著與財務經理說話,分散對那事的注意力。事已至此,隻有想著怎麽善後了。趙壘不可能沒感覺,這一點許半夏確信無疑。
下了飛機就開手機,這可能是很多人的習慣,許半夏也黑燈瞎火地先掏出手機開了。一下進來幾個短信,一個是高躍進的,問有沒有辦法說幾句話,很要緊。一個是趙壘的,叫她開機了就打電話給他。看見趙壘的短信,許半夏第一次心虛地不敢打電話給他,還是跟高躍進先說:“高總,我剛下飛機。找我什麽事?”
高躍進道:“你很忙啊,我秘書說每天約不到你,一點麵子都不給我。”
許半夏笑道:“我可以把機票給你檢查,看看我是不是在外麵沒法跟你見麵。要不現在才九點,你有空的話說個地方,我立刻帶著行李趕過去?”
高躍進想了想,道:“來我別墅吧,大冷天的,我不想出門。你元旦那時候來過的地方。”
許半夏笑道:“你給我準備點夜宵好嗎?首都機場死貴,我晚飯都沒吃飽。”
高躍進道:“餓不死你。快點,別去別的地方轉悠。”
許半夏答應了,讓財務經理自己打的回去,她找了輛車去高躍進那裏。上了出租,磨磨蹭蹭地摸一摸頭發,抓一抓癢,挪一挪位置,真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幹了,才鼓足勇氣給趙壘電話:“不好意思,讓你等好久,我剛從飛機下來呢。”
趙壘笑道:“該不會是剛跟著你說的那個新聯絡的公司老總到北京吧?我正好也今天給總公司召到北京,怎麽樣?過來我這邊?方便嗎?”
要換作以前,許半夏聽了這話隻會歡呼雀躍,然後表示遺憾,可是今天聽了卻別有一種滋味在心,似乎一下把心中的委屈都勾了出來,但又把一路上擔著的心事放下一半。要是趙壘心裏真是很不舒服的話,保持風度通話還有可能,可是自己找上門要見麵就不會了。不知怎的,心裏一酸,眼角也就潤了起來。忍了很久才道:“我剛下的是從北京回家的飛機,臭帥哥,你不會早點來個電話通知,我起碼可以在北京宿一夜。”
趙壘在電話那頭連連歎息:“是我失策,我也是剛剛下飛機,今天是總部緊急給我通知,說叫我到北京見一下總部來的人。所以來不及通知你,真可惜,太可惜了,否則我還以為可以給你驚喜。我們總公司的大中華區總部在北京,剛從香港搬來。以後我可能跑北京機會比較多。”
許半夏心裏有鬼,但見趙壘沒有追究的意思,還一如既往,當然心裏感激放鬆內疚,什麽滋味都有,可千百種滋味湧上聲帶,化作聲音,卻是嘟嘟囔囔的幾個字:“我想你了。”
趙壘其實也是在那一頭歎氣,記性太好,想忘記心裏的那個疙瘩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聽見許半夏難得的聲音裏居然帶了點哽咽,心裏也是什麽滋味都有。傻了半天,才柔聲道:“傻瓜,我們不是很快就要見麵了嗎?要不我從北京回來,先到你那兒轉一下?”
許半夏耳朵裏隻回想著“我們不是很快就要見麵了嗎”這一句,真是很想追著問趙壘,真的能見麵嗎?可是也知道電話裏一時說不清楚,隻得忍了忍,道:“這會兒你也是最忙,別過來了,反正我們很快就會見麵。對了,我家保姆提前回老家過春節,這幾天我住廠裏,你別打我家裏電話了。”
兩人小心翼翼地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本事都擺在那兒,即使各自心懷鬼胎,可話還是說得叫對方一點聽不出端倪來,都想著有什麽事春節見麵時候可以好好地說,有的是時間,到時候關上門吵架都可,起碼可以互相看著對方的臉色眼神。
放下電話,許半夏心裏想,其實自己做的事要真說起來也是沒錯的,現代社會大家結婚前把條件什麽的擺上桌麵都談清楚,甚至簽個協議,這事兒很多人在做,尤其是對有家有口的人。趙壘見多識廣,怎麽會不清楚這點?所以自己這麽擔心是多餘了吧。不過如果趙壘真的很生氣的話,那是不是太小心眼了點?這事又不是什麽原則性問題。可是想是這麽想,要許半夏放下對趙壘那一頭的擔心,她還是放不下。一路怔忡,直到下了出租車,被冷風一吹才清醒過來。
高躍進在溫暖的家裏隻穿著一件深藍的毛衣,一見許半夏提著行李箱由保姆迎進來,他難得地起身迎接了一下,走過去幾步,看著許半夏道:“你還真是直接從機場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得去家裏拐一下。”
許半夏笑了笑,脫了大衣交給保姆,道:“您老要我三更到,我哪敢拖到五更來?”
高躍進聞言笑道:“胖子啊,你怎麽又瘦了那麽多?為帥哥減肥?至於嗎?”
許半夏禁不住笑道:“什麽話,高胖子你現在怎麽婆婆媽媽的,連我胖瘦都管起來了?換你一下飛機就給召喚過來談話你能不瘦?累死我了。野貓不是明天的預產期嗎?我主要為這個趕回來。今天她住進醫院去了沒有?”
高躍進笑道:“住進去了,還是單人房間。你說辛夷都那麽大可以生孩子了,我怎麽還可能不老到婆婆媽媽?沒想到她平時霸王似的一個人,遇到生孩子了能怕成那樣,抓著阿騎一點不讓他走一步,老爹在她旁邊她都不要了。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
許半夏笑,原來如此,還說最近高躍進怎麽這麽良善:“快做外公的感覺好不好?阿騎都等不及了,跟我說事情都斷斷續續像是屁股後麵有什麽追著似的。好了,高胖子,我們不說廢話,我還要趕回海邊工廠去住,不想搞得太晚,你叫我來一定有什麽要緊事?”
高躍進笑笑,坐在沙發上,雙手抱住肚子,卻是低頭沉吟。好一會兒,才低著眉,有點深沉地道:“我今天吩咐人送年貨送錢去修姐家,沒想到報說修姐失蹤。上周的事。”
許半夏驚異,看住高躍進,卻不知道該勸慰還是疑問。
高躍進卻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野貓跟修姐住過一陣,修姐知道野貓的預產期。不過這事兒我沒與阿騎和野貓說,怕他們擔心。我讓人先在修姐家村子附近找找,也報警了。但是……如你所說,修姐現在考慮問題不是很正常。”
“你擔心修姨到醫院找上野貓?”許半夏忽然想到周六晚上與蘇總會談結束,回家看到的一閃而過的可疑黑影。“可是修姨上回什麽愧無麵目見東翁的時候都跑不遠,她能找到野貓生孩子的醫院?你別瞎操心。”
高躍進臉上卻頗為尷尬,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跑不遠可能是假相。調查下來,修姐在上海很江湖。”
許半夏再次吃驚,“咦”了一聲,難道修姨也混大姐頭?“她像我一樣?”
高躍進搖搖頭:“沒你那麽強,但是很複雜,做過媽媽生,下過牢。所以我才會比較擔心,叫你來商量。”
這時保姆送上一盤蝦餃,隻隻小巧玲瓏,透明晶瑩,看著都不舍得吃。兩人立刻閉口不談。許半夏這個人牛嚼牡丹,來不及欣賞,風卷殘葉般就三個一起下了肚子。嘴巴還沒清空,筷子上又夾上了兩個。高躍進看著隻會搖頭,怎麽這種樣子,也不知道在趙帥哥前麵還會不會那樣粗魯。正想揶揄幾句,電話進來,他才聽了幾句,立刻興奮地跳起來道:“知道知道,我立刻過去。”放下電話就對許半夏道:“我上去穿幾件衣服,你快點吃,辛夷好像要生了。”
許半夏連忙到廚房叫保姆把餃子放塑料盒子裏,自覺地披上大衣,等高躍進下來。許半夏開車,高躍進坐旁邊替她拿著食盒,方便許半夏隨時拎一個吃。因為高躍進說他激動,不便這個時候開車。畢竟是血肉連心,許半夏與野貓阿騎雖好,但還不至於激動得連車子都不便開。
很快就到醫院,許半夏卻是被一個電話阻在車上,高躍進不理她,把食盒往椅子上一放,自己先上去。要是換了別人的電話,許半夏早就跟上去邊走邊聽了,可這是屠虹的電話,而且還不是手機打來。這時候屠虹已經不敢叫許半夏為胖子了。“許,我屠虹,聽得出來嗎?”
許半夏也不客氣,實實在在地道:“屠虹,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打電話等於是給我惹麻煩。”
屠虹的聲音沒了以前的意氣飛揚,變得消沉低落,語速都慢了一拍,“我知道,所以我用的是公用電話,半夜才來電話亭用ip卡打。我們沒法出國了,那人不答應。”
許半夏忍不住問:“那你現在還在雲南?”
屠虹悶了一會兒才道:“是。很諷刺的是,那人準備投一筆錢到這個窮困縣支持當地建設,說是讓我們幾個對口負責,其實差不多是軟禁吧。許,今天是難得的進城機會,他允許我們買一點生活用品回去,他的人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的。那個小地方不通網絡,電話又不便跟你打,今天以後可能很少再有機會聯絡。我想提前跟你說聲新春快樂。以前有很多事對不起你,請你大人大量。原來是我們年少輕狂,誤判形勢了。”
許半夏本來對屠虹已經沒什麽好感,此刻聽了這些,也不由唏噓,想象得出他現在身處異鄉的街頭,一個人拖著孤零零的黑影,而身後不知多少距離外,或許有一雙監視的眼睛,要多淒惶有多淒惶。不由歎氣道:“以前的事到此為止吧,別提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許半夏既不敢說有什麽需要來電說一聲,也不敢說這種情況不會太久,東北那人氣焰如此囂張,不會善終。因為屠虹不會沒有親戚朋友,不用她冒險送上門去給東北那人猜疑。而猜度東北那人結局的話,自己知道就是,誰知道屠虹會不會出賣她。她雖然可以說往事不要再提,可是心裏對屠虹是再也信任不起來了。
屠虹歎息,很久才又說了句:“那我掛機了。再見。”感覺中,這聲“再見”,或許是此生再不會遇見許半夏了。他總覺得如果他要翻身,可能許半夏是最好的指望之一,所以想感動她一下。可是今天電話看來,許半夏已經不願再與他多說,說的話也是大而且泛,往哪兒擱都行,於是這一個希望也破滅。看來他得在這種窮鄉僻壤做“善事”了,諷刺的是,還是幫那人做。
許半夏心中其實很有揭竿而起,拿下東北那人的念頭,不用說屠虹,自己也都給那人壓得慘了,以前從來就沒那麽束手縛腳地窩囊過。但她再想怎麽行動,此刻也不會與屠虹通氣,以後即使行動拿出來了也不會跟屠虹說。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不是一條心的人,不是能掌控的人,還是不要捆在一起的好。這一次虧吃得已經夠大,如今小命還是給人捏著。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急,現在她正新鮮熱辣地被那人盯著,等那人放鬆警惕了,她許半夏即使沒法當主角扳倒那人,也起碼得做個落井下石的人。
想了一會兒才走出車子,高躍進自然是早沒了影子。她單獨進去大樓,心裏想著高躍進剛才的話,修姨這種人真能產生威脅?但人的潛能真的很難說,尤其是在高躍進將修姨扔去老家扔給她仇人似的丈夫之後,誰知道修姨真會做出什麽反彈。而高辛夷此時又正是最軟弱的時候,百毒可侵。
深夜的產房還忙碌得很,沿牆一排椅子居然給占得全滿,童驍騎還是站著的。高躍進與童驍騎的母親坐一起,這個高胖子害得童驍騎的母親不得不側著身坐才避開他。眾人無話,頻頻扭頭看著產房大門,隻要有個響動,眾人扭脖子的速度簡直比軍訓時候聽見向左看齊向右看齊還管用。許半夏想說話,但見大家都那麽老神在在,不得不閉嘴,可又困得很,最近那麽辛苦的,體力透支得厲害。她隻好東逛逛,西逛逛,看牆壁上貼的那些育兒知識提神。
野貓為人爽氣,生孩子卻是一點不爽氣,一直折騰到淩晨兩點,才筋疲力盡地被推出來,嘴唇煞白。那麽小的床上躺著紅皮老鼠似的一個嬰兒,是個小野貓。大家都亂了方寸,隻知道圍著大小野貓說東道西,所以後麵的事都是許半夏在奔跑。天微微亮時候才完事,這時留下阿騎和一個月嫂看著,高躍進又叫來他的保鏢,其他人睡眼惺忪地回家。許半夏還得把人都一個個送回家了,自己才開著高躍進的車子回公司。
年前的碼頭已經沒那麽忙碌,廠區一片寧靜。隻有漂染和它的兩個兄弟見了許半夏竄得鐵鏈子當當響。本來是想叫保姆把漂染帶去她家養著的,可後來想著諸多不便,不如送到廠裏,還可以日日相見。漂染也開心,一起玩的同伴都有。
許半夏終究是偏心,鬆了漂染的鏈子,帶它去宿舍一起睡覺。不放心,又在門口貼了張字條,叫人中午前別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