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奇怪的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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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暖陽熏風。
    我靠在窗邊仔細回想著那隻聾狼的樣子,把他和他的獵鷹畫在速寫本上。記下他的特征、性情,遇到他的地點,在他的肖像邊標注“聾狼”。一想到他這輩子再也聽不見同伴們的嗥聲,我的眉頭擰成了一團,不願意用這樣的名稱代指一匹頑強生存的野狼。我用鉛筆惋惜地勾勒著他的耳郭,突然間有了靈感,將“耳”字擦去,把“聾”字,改成了“龍”—“龍狼”這名字才適合他。狼是龍圖騰的原型之一,這隻拚死跳崖也要爭取自由、身有殘疾依然不求不靠的野狼,不愧為狼中之龍。
    “龍狼?嗯,這名兒不錯,他是我見過的最帥的狼,還有鷹保鏢,要說這猛禽和狼的關係還挺微妙,我冷不丁兒倒是想起格林來了。”亦風笑道,“你還記得不,當年我們剛上狼山紮營時,也有幾隻禿鷲興衝衝地跟著格林飛,簡直太沒眼力見兒了。那時格林還沒多大本事,禿鷲們跟他傻飛了一整天啥也沒撈著,最後眼看著狼溜達回家跟咱們一塊兒吃餅幹,那些大鳥就差沒暈過去。我瞅著他們停在山牙子上可勁兒晃腦袋,眼珠子都快甩出來了,搞不懂這隻狼是個什麽奇葩。”
    我咯咯笑著拂去橡皮擦的碎屑,一抬頭,正巧看見屋後的雄火燕從窗前飛過。他嘴裏叼著一個小小的東西,飛到圍欄上一扔,轉回屋後,過了一會兒又叼了個東西飛出去扔掉,來來回回很多次。我合上速寫本,走到圍欄邊一看,淡青色碎蛋殼散落在草叢中。
    太棒了—小火燕出殼了!
    我和亦風欣喜地打開電腦,調看內窺攝像機的畫麵。
    大鳥已經把碎蛋殼都清理幹淨了。四隻新生的小鳥努力抬頭,他們剛舒展開的身體從頭到尾也不到拇指大小,青黑色的眼皮緊閉著,眼睛像金魚的眼泡一樣鼓脹在小腦袋兩側,兩眼之間橫跨著一張大嘴。他們肉粉色的身體幾乎是透明的,甚至可以看見薄薄皮膚下的內髒,小家夥們身上光溜溜的,哪怕大鳥翅膀扇起的小風都會讓小家夥們一陣哆嗦。
    火燕爸爸剛飛回鳥巢,小火燕們立刻仰頭嘰嘰叫著,張開了大嘴巴,嫩黃色的嘴角閃著熒光,在黑暗的巢穴中給大鳥指明了喂食的坐標,鳥爸爸往孩子們的小嘴裏塞進了第一口食物—螻蛄。第一隻吃完食物的小鳥撅起小屁股擠出一粒葡萄籽兒大小的糞囊,鳥爸爸立刻叼起糞囊扔出巢外。鳥窩隨時保持幹燥清潔。火燕媽媽把小家夥們攏在身下暖著。
    這對火燕夫婦每天要飛進飛出幾百次,捕食喂小鳥,清潔鳥窩。鳥爸爸飛累了,停在圍欄上稍事休息,用喙整理羽毛。他叼著一根尾羽往外捋,捋著捋著眼看要捋到頭了,嘴上一鬆,這根羽毛拔掉了,他急得扭轉尾部,把脫落的尾羽往羽毛缺口裏插,這根尾羽可是頂漂亮的一根啊,太可惜了。鳥爸爸挽留了好一會兒,羽毛就是插不回去,算了,銜回去給孩子們墊窩吧。脫發問題人人有,連鳥也不例外,當父母就是操心的命。
    頭一次看到新生幼鳥,我倆同時想到了另一個鳥窩—黑頸鶴的巢。
    黑頸鶴是若爾蓋草原的獨有物種,從外形上看,黑頸鶴和我們熟知的丹頂鶴長得幾乎一樣,也是修長的鶴腿,雪白的身軀,亮黑的三級飛羽,黑色的頸羽勾勒出柔長的脖子,頭頂戴著“小紅帽”。不同的是,丹頂鶴的尾羽是白的,黑頸鶴的尾羽卻是黑的,為此亦風常納悶為什麽不叫他們“黑尾鶴”。黑頸鶴在雲南和若爾蓋之間遷徙,是唯一一種隻在高原繁殖生活的鶴類,苦寒之地生存的黑頸鶴比丹頂鶴有著更加堅毅的性格。這種高原鶴類已經極度瀕危,野生黑頸鶴孵化的過程幾乎沒人見過,是非常珍貴的資料。
    從我們剛到草原小屋時,澤仁就對我們講起了這對黑頸鶴。那時剛開春,冰藍的天空,薄薄的雪地,黑頸鶴在天地間跳著求偶的舞蹈。他們交頸長鳴,雙舞雙飛,展翅舉足間,玉羽拂風,雪片飄飛,迷人的丹頂在一片幽白背景中尤為奪目。
    十多天前,他們生下了兩枚蛋,他們的鶴巢離澤仁家不遠,築在一片沼澤水泡子當中。我們第一次發現他們有了寶寶也是巧合。那天黃昏正刮著暴風雪,我們從澤仁家出來,正打算趕回小屋,我遠遠看見沼澤裏有兩點紅色在雪中特別紮眼,於是冒雪走近一看,是那對黑頸鶴。雌鶴背對著風雪趴臥在水泡子中間壘起的草垛上,一動不動,雄鶴迎著風向,站在雌鶴身後的冰水中,似乎能為她擋一點風算一點。雄鶴時不時地收一收腿,抖抖爪子,以免被水麵的冰雪給凍住。看見我靠近,雄鶴緊張地伸著脖子,卻仍守著雌鶴不肯離去。
    “她是不是被凍死了?”亦風一說話就吃了一肚子的風。
    “不知道,雪太大,隻能明天來看看。”我被風刮得睜不開眼。
    那場暴風雪下了兩天兩夜,到第三天中午,烏雲終於散開。我們第一時間去看黑頸鶴,才發現他們在暴雪中拚命護著的就是鶴巢裏的一對鶴蛋。雌鶴從巢裏站起身來,原本優雅的步伐卻走得如同風擺荷葉般搖搖晃晃,忍受了兩天兩夜饑寒,她顯得虛弱襤褸,彎曲著脖子用長喙梳理羽毛,拈去上麵的冰碴。雄鶴在沼澤中四處踱步覓食,他的腿上還套著一片亮晶晶的冰環,這兩夜他站在水裏給老婆擋風,多半也沒挪動過,以至於水麵結冰時,也把他的細腿兒給凍上了,這會兒他還顧不上清理腿上的冰,就忙著給老婆喂吃的。
    “瞧瞧人家,模範丈夫!”我噘著嘴瞄一眼亦風,“黑頸鶴一輩子就一對,可忠貞了。”
    亦風嬉笑道:“你要是孵蛋,我也給你喂吃的。”
    那以後,我們經常去水泡子邊看望黑頸鶴一家,盼著有一天能瞧見小鶴。
    太陽特別火辣的時候,我們躲在隱蔽帳篷裏,架著長焦觀察。盡管有帳篷遮著,兩人的臉還是曬得紅腫脫皮,攝像機的金屬腳架被曬得燙不留手。
    烈日之下,黑頸鶴夫婦是輪流孵蛋的,他們每隔40分鍾左右換一次班,決不讓鶴蛋長時間暴露於陽光下。孵卵的鶴臥在巢裏,隨時用喙測測蛋的溫度:蛋溫涼了,他就把蛋暖在身下;蛋溫熱了,他就把蛋挪到身側,半張開翅膀,撐在巢邊,給寶寶們搭一個涼棚遮陰。據索朗說,鶴蛋特別嬌氣,熱了孵不出來,冷了死胎,即使溫度差那麽半度,孵出來的小鶴都可能因先天不足而夭折。
    “她的羽毛都快曬焦了,太陽底下該有五六十度了吧?”我擦著滿頭大汗,“我躲在帳篷裏都要中暑了,黑頸鶴這麽暴曬著,還真能扛。”
    “不扛著,她的蛋就被烤熟了。”亦風第一次對鳥類流露出欽佩的表情,“不容易啊,這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受煎熬,相比之下,我們人類養個孩子要輕鬆多了。”
    經過多日的接觸,當這對黑頸鶴夫婦逐漸信任我們之後,我們得以蹚水過去,在鶴巢附近裝上兩個隱蔽攝像機,定期記錄,希望能拍到小黑頸鶴出殼。
    此刻,我們把車停在牧道上,來到水泡子邊,黑頸鶴夫婦遠遠看見我們來了,平靜地起身離窩,在周邊踱步尋找食物。草原深處的黑頸鶴不怕人,我們觀察他們有些日子了,他們對我們很放心。
    我脫下鞋襪,卷起褲腿試試水。挺好,曬了一中午,水不冰。我撩腳聚攏一團水草卷成蒲團狀的草團,在草團上落腳。盡管有柔韌的草團托舉著,腳還是會陷入淤泥中半尺深,水麵則沒過了大腿,我一步一團草涉水靠近。鶴巢邊開滿了嫩黃的小花,兩枚鶴蛋安靜地躺在巢中。鴨梨大小,橢圓形,外殼不算光滑,色澤棕灰帶綠,表麵有褐色斑點,觸手溫潤。用鼻尖嗅一嗅,有腐草味和羽毛的柔暖氣息。黑頸鶴的孵化期大約是一個月,由於不知具體是何時產下的蛋,也就估算不了準確的破殼日期,如果聽到蛋裏有細碎的叨殼聲,小鶴離孵化就快了。我小心地捧起這寶貝疙瘩貼在耳邊細聽,蛋殼裏很安靜,小鶴還沒成形。
    兩個攝像機長期懸在水泡子上方,鏡頭裏都有些水霧,需要打開處理。為了不耽誤黑頸鶴回巢,我暫且取回了攝像機。
    回到岸邊,亦風遞來毛巾,我擦幹腳,和亦風坐在草地上,今天的天氣還算涼爽,我們邊曬太陽邊看黑頸鶴抓魚。忽聽背後不遠處有人高喊:“阿偌!亦風!果那喲?”(喂,亦風在哪裏?)
    我翻身站起來一看,是澤仁。
    澤仁騎著摩托停在牧道邊,載著妻子仁增旺姆,仁增旺姆背著一個碩大的包袱。
    澤仁喜笑顏開:“我一看車就知道是你們,別在這裏幹坐著,上我家喝酸奶去!”
    “好嘞!”我穿上鞋,跑回越野車邊。
    亦風把仁增旺姆的包袱接過來放在越野車上:“什麽東西這麽重啊?”
    “給全家人做的新藏裝。”
    澤仁一家站在家門口迎接。澤仁十七歲的兒媳(也就是貢嘎的老婆)把包袱往背上一甩,招呼我們進屋。
    我注意到澤仁兒媳肚子微腆,腰身比往日粗了許多,喜道:“有孩子了?!”
    澤仁兒媳抿著嘴羞羞地點點頭。
    亦風祝賀澤仁:“難怪一家人都做上新衣服了。這麽年輕就要當爺爺了!”
    澤仁不好意思地笑著,仁增旺姆端給我一碗剛拌好砂糖的酸奶,說:“做新衣服可不是因為要添娃娃了,這是為參加法會準備的。下個月一位西藏的活佛要在唐克講七天法,牧民們都要去聽,我們全家也去,這個法會二十年一次,是藏族人最盛大的節日呢。”
    亦風一聽來了興趣:“我們也想去看看,行嗎?”
    “當然!你不去也得去,”澤仁笑道,“唐克離這裏六十多公裏,我們租了一輛卡車搬帳篷家什,不夠坐人,正想征用你的車呢。”澤仁對朋友向來直話直說不繞彎。
    亦風恍然大悟:“沒問題!咱去。”
    一問法會的具體時間,算來還有十多天。
    貢嘎和他媳婦相互幫忙試著新袍子,仁增旺姆從包袱裏拿出一件棕黑色的藏裝,捧給亦風:“參加法會得穿正式點,藏裝都給你做好了,來試試。”
    我嗆了一口酸奶,還真是有“預謀”的呀,笑著起哄:“穿!”
    穿t恤的大熱天,草壩子裏有四十多度,這麽火辣的天氣,裹上厚重的袍子確實需要點定力。尊重牧民傳統,亦風隻好試試。
    原以為亦風穿上藏袍會拖冗滑稽,沒想到他換好衣服一進屋,眾人眼前一亮:濃眉深眼略帶儒雅,花白的胡子摻雜著野性,小麥色的皮膚和草原人一模一樣,兩側圓邊微翹的牛仔氈帽下,齊肩的長發懶卷著搭在腦後,拴在胯骨上的寬腰帶絲毫沒有壓短他鶴腿的長度,膝蓋以下牛仔褲搭著戰地靴透著十分的精神。沒想到這家夥一米八三的個子穿起藏裝這麽有味兒。
    亦風把袍袖往肩上一搭,戴上墨鏡臭美:“怎麽樣?帥吧!我再把胡子刮一刮,顯年輕!”
    “嗯,你要是穿開襠褲更顯年輕。”
    亦風掐我的臉,一屋子人樂壞了。
    “昨天隔壁牧場的幫人說看見有漢人上狼山紮帳篷,我估計是你們,就告訴他你們是我朋友,沒關係的。以後你們要是穿著藏裝上山就沒那麽紮眼了。”
    我想起了在山上遠遠看見的騎馬的人,問澤仁:“幫人是做什麽的?”
    “幫人就是牧場主雇用來幫他放牛羊的人。通常他們沒有自己的牧場和牛羊或者自己的草場已經沙化了,隻好到別人家的牧場打工。對了,你們下次進山,如果遇見牧民問,你們就說是我的朋友,那家牧場主叫旺青甲,他認識我。”
    “旺青甲”,我用圓珠筆把這名字寫在了手腕上。
    澤仁兒媳折疊著藏裝,想起了什麽:“微漪,我們這裏來了一窩狐狸,我早起曬奶渣時就看見他們在窩上麵玩,五隻狐狸,一大四小,火紅火紅的。就在那邊。”說著引我到窗戶邊指給我看。
    “不會吧,離人這麽近?!”我和亦風都不敢相信。
    澤仁兒媳指的那處狐狸窩居然離澤仁家的房子隻有兩三百米遠。那是屋東側分隔出的一大片冬季草場,經過一冬一春,牛羊把草都啃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一點都不隱蔽。這狐狸膽子也忒大了,不怕人嗎?不怕狗嗎?他怎麽想的啊?
    “沒看錯吧?”
    仁增旺姆笑道:“這麽近怎麽會看錯,狐狸都搬來好多天了。你瞧瞧!”說著把手機裏拍的照片給我們看,“那個狐狸媽很有經驗,把幾個小崽兒喂得跟存錢罐似的。”
    我放大一瞧,母狐狸毛色鮮亮,比我們原來觀察的那個狐狸媽媽紅豔豐滿多了。
    亦風興奮極了:“快把那兩個隱蔽攝像機裝到狐狸窩前麵,這窩狐狸更漂亮。”
    “可是,咱就隻剩這兩個機器,裝到狐狸窩去了,那黑頸鶴的蛋怎麽辦?”
    “鶴蛋不是叨殼的聲音都沒聽見嗎?離孵化少說還有半個月呢。咱們抽空觀察幾天狐狸不妨事,你不想知道狐狸為啥跑來跟人做鄰居嗎?這是多難得的和諧場麵啊,從窗外望去就是野生動物的家,城裏人敢想嗎?我一定得看看是什麽樣的狐狸敢做這種決定。”
    亦風說得有道理,我也好奇,趕緊擦亮鏡頭,跟著澤仁兒媳去狐狸窩。
    澤仁家的老黃狗墨托慢吞吞地跟在我們後麵,據說他已經二十歲高齡了。我一直記不住他叫“墨托”還是“瓦托”,澤仁兒媳說隻要有個“托”他就知道在叫他。
    亦風試著喊:“飯托?”
    狗尾巴搖了搖。
    “墨托不咬狐狸嗎?”
    “不咬,他們相處得還挺好。”
    我們在狐狸窩邊壓好樁頭,綁上了監控。
    誰知,我們剛回到屋邊,墨托就把攝像機連樁拔出給我們叼回來了,他覺得我們落下東西了。
    “墨托忠誠得很,我們出去放牛羊時,丟了手機,他總能給撿回來。”仁增旺姆說著,愛憐地摸摸墨托的腦袋,用手蒙住他的雙眼,“你們再去吧,現在他看不見了。”
    我指指鼻子,意思是他嗅著味道也能找到啊,仁增旺姆搖頭給了個無聲的口型:“他老了。”
    狗兒陪伴主人二十多年,相互之間已經太了解了。
    兩天後,我們再次進山將隱蔽帳篷推進到了無名指山脈上方。然後迫不及待地奔赴一號水源地。
    這是我們寄予希望最大的地方。
    亦風取儲存卡,我掃了一眼周圍軟泥上有新鮮狼爪印,幾天前我留下的腳印旁邊還有狼鼻子嗅過時輕觸軟泥的痕跡。太好了,他們來過!這次總算有譜了!
    一想到馬上就能從鏡頭中看到久違的狼群近影,我們等不及了,立刻把儲存卡插入筆記本:
    第一條視頻,風吹草動,跳過;
    第二條,鳥兒來水邊洗澡,跳過;
    第三條,旱獺來啃溪邊的嫩草,跳過;
    鼠兔,跳過;狐狸,跳過;野兔,跳過、跳過……
    我們把視頻整個瀏覽了一遍,唯獨不見狼的影像。我越看越心涼,狼明明來過,鏡頭前方也不乏爪印,攝像機咋就沒拍到呢?真是活見鬼!
    “這水窩窩好像是新的,”亦風蹲在攝像機斜後方不遠,“我上次來的時候沒見過這個泉眼。”
    我趕緊湊過去細看。
    泥地上新挖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淺坑,淺坑中間一股清泉汩汩湧出,淌成細流緩緩外溢,水質清澈。水坑周圍的軟泥上狼爪印眾多,這個角度攝像機剛好拍不到。
    我有一種被拆穿了西洋鏡的感覺,反偵察工作做得好啊,這群狼比我預計的還要狡猾,竟然在攝像機後方另辟“溪徑”。
    一號水源地的機位都被識破,二、三號就更別提了。
    “要不然把攝像機轉個方向?”
    我盯著新泉眼搖搖頭:“狼已經搞懂這玩意兒了,你再轉也沒用。這裏狼比我們熟,他想得出一個法子就想得出第二個,逼急了,狼群一走了之,我們就徹底斷線了。把幾個攝像機撤掉,讓他們安心喝水吧。這幫家夥不幹特工瞎材料了。”
    剛要起身,我又注意到軟泥上一個古怪的壓痕。壓痕呈半圓形下凹,有一棱一棱整齊的紋路,前半截沒入水中,已經被水流軟化模糊了,隻剩約十厘米長的後半截印痕殘留在水邊淤泥上。這既不是動物留下的爪印也不是人的腳印,反倒像是一個管子留下的壓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新挖的水源邊怎麽會有人工的怪痕呢?
    亦風過來看了好一會兒,他也說不出這是什麽東西留下的,一擺手:“管他呢,又不是狼爪印。這些痕跡無關緊要。咱們還得抓緊時間去收二、三號的監控呢。”
    我匆忙拍了張新泉眼的照片,起身離開。沒想到這個古怪的壓痕卻是我們當時忽略的一個重要細節。
    航拍機偵察計劃擱淺,水源地布控計劃觸礁,兩人灰溜溜地收回了攝像機。
    “輕敵了,把山神當等閑動物對待。按說這種紅外熱感應隱蔽攝像機應用廣泛,曾經拍到過獅、虎、熊、鹿、狐狸、珍稀的猴群、罕見的野象,甚至稀有的雪豹,這麽多動物都能拍到,為什麽偏偏拍不到狼呢?”亦風很想不通。
    “白等了三四天,還不如我們親自進山遇見狼的概率大。好在我們的觀察帳篷也提前推進到了無名指山脈上,這幾天時間也算是讓狼去疑,明天一早上山,去帳篷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