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兩衛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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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內,朱棣高坐龍椅,神色嚴峻。
    大殿之下,太子朱高熾、漢王朱高煦、趙王朱高燧,太子少師道衍,大理寺卿耿通、刑部尚書呂震,以及魏東侯、司馬城、紀綱等人均一一在列,所有人都壓低著頭,不敢作聲。
    千禧寺焚毀一案,離奇大膽,真是聞所未聞!
    想他朱棣南征北戰這麽多年,都未見過這樣的情景,登基之後更是未受到過這樣的驚嚇!這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如何不讓他怒發衝冠!
    氣氛凝重,好似山雨欲來前的沉悶。
    良久,朱棣才開口道:“千禧寺一案查得如何了?”
    明朝的大案要案皆是由刑部、大理寺或錦衣衛查辦,但此案朱棣曾專門指示由金吾衛與大理寺聯合查辦,所以這句話自然是問耿通和魏東侯的。
    耿通顯然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他低頭作揖道:“稟皇上,千禧寺焚毀一案,當日微臣不在現場,這其中的來龍去脈隻有魏指揮使最是清楚,不如先請魏指揮使細細稟報吧。”
    朱棣道:“魏指揮使,那你先說吧!”
    魏東侯上前一步,如實稟報道:“稟皇上,經金吾衛多方查實,這千禧寺雷火案與先前張瑞副都禦史、太常寺卿沈康、禮部侍郎劉子風府上的情況一致,皆是人力所致的災禍,而非天降雷火!”
    “哦,是何人所為,你們又如何證明?”
    “稟皇上,這些人皆是江湖中一秘密門派叫七煞門。這七煞門,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共有七個異人,分別是劍師、幻師、火師、毒師、獸師、傀儡師和一對殺手。這雷火一案,他們是在冥蛾的翅膀上噴上可燃粉末,利用蟲群灑下濃厚的粉末,再利用塗抹火磷粉的老鼠偷潛入室,靜待雷聲出現,隻要天上閃電一耀,這些火鼠就會自發地摩擦身體,引爆這粉末,粉塵爆炸配合天上響雷,在外人看來就如同雷火引爆了建築。”
    這樣的解釋叫所有人都有些難以置信。
    就連朱棣也有些不確定,明明從年初開始,下麵稟報的都說是天上雷火下墜,劈炸了府邸,怎麽現在就變成了是地麵上爆炸案。但他轉念一想,當日千禧寺內,他自己也隻是聽得幾聲響雷炸起,而後出門一看,就見這琉璃塔燒了起來,他當時的第一個念頭也是這塔被雷劈了,若是這麽推理,倒也是合情合理,隻是他心中還有諸多不解,又問道:“這粉末會爆炸嗎?蟲子又如何聽人指揮?少師,此事你覺得如何分析?”
    道衍年事已高,近些年雖然也按時上朝,隻是很多時候都已不發表言論了,他微眯著雙眼,如一頭蟄伏的猛虎一樣,叫人摸不清他的想法。此時朱棣問話,他才緩緩道:“粉末確實能引發爆炸,所以此觀點並非魏指揮使胡謅之語,至於招禽引獸,指揮蛾蟲,嘿嘿……”
    他攤開手指,輕輕扇了扇,突然有一隻白蝶從宮外飛了進來,輕輕地落在他手掌上,道衍笑道:“想必皇上忘了微臣也曾修行陰陽奇術,這等雕蟲小技,不足為奇。不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但突然又欲言又止,直接吞下了後半句,笑道:“微臣近來有些健忘,竟然忘了方才想要說的話了,還請皇上見諒!”
    朱棣如何不知道衍的作風,顯然他是覺得這話在眾臣麵前不好公開說,所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朱棣心知,這人何等聰明,如果要說,勢必會單獨找機會跟自己說,現在大可不必再問他了,於是轉頭又問魏東侯道:“那七煞門人現何在,可緝拿歸案了?”
    魏東侯如實道:“當日琉璃塔下,我金吾衛與七煞門徒殊死搏鬥,抓住了兩名門徒,另外四名趁亂逃走了,目前還在追查之中。”
    “那惡徒呢?”朱棣問道。
    “稟皇上,現暫時關押在大理寺。”
    “可問出什麽了沒?”
    “這個……這二人性子倔強,暫時還沒有問出什麽來!”
    朱棣鼻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大不滿意。
    一旁的紀綱冷笑道:“世間除了死人哪還有問不出話的人,隻怕是你們這些人心慈手軟,不肯想法子罷了。不如交給我錦衣衛,我來替你們審訊審訊!”
    朱棣問道:“紀愛卿有什麽好辦法嗎?”
    紀綱俯首道:“微臣有一個辦法,可叫這些人不招也得招!”
    “哦,說來聽聽!”
    “稟皇上,刑法並非越殘暴越有效,而是必須對症下藥,奪其最珍視的東西,才能讓其心神崩潰。我聽聞這其中有一個是獸師,馭獸之人性情孤僻,不善與人往來,但卻最是喜歡與獸為友,所以不如就讓他最喜歡的獸類來懲罰他好了,這叫以毒攻毒,攻其軟肋!”
    紀綱說的這個辦法正是錦衣衛獨有的鼠刑!
    尋常鼠刑不過是將犯人丟入關著上百隻惡鼠的池子裏,讓他被老鼠活活啃咬死,要知道餓瘋了的老鼠比大漠上的惡狼還可怕,它們會不顧一切地啃咬犯人,直到把他咬成連骨頭都不剩!尋常的犯人別說丟入池子裏,就是站在邊沿,看一眼這滿池黑壓壓還冒著饑餓光芒的老鼠,都會嚇得站立不穩,知無不言。再執拗的,會在他身上綁一條鐵鎖,將半個身子丟入鼠群之中,他會眼睜睜地看著老鼠從他的腳趾頭開始啃起,而後爬上他的身體,甚至鑽進他的肛門、嘴巴、耳朵,不過片刻,這犯人就會痛到屎尿失禁,再無反抗之力!
    這是以前的鼠刑,但如今錦衣衛新的鼠刑卻更加變態!
    他們會在犯人的肚子上擺上一個罩子,而後在罩子裏放入十餘隻餓瘋的老鼠,隨後他再命人持炭火在罩子上炙烤,老鼠畏光畏火,一遇火源便會拚命打洞逃竄,這老鼠就會在這犯人的肚子上硬生生地打出一個破洞,鑽到他肚子裏。
    錦衣衛的人熟知人體經絡內髒走向,所以這鼠刑必然是要做到不傷性命,隻是無限放大犯人肉體和精神上的痛苦,讓他們活生生地看到老鼠在自己體內打洞!撕咬!爬行!錦衣衛經過無數次的實驗,發明了令人膽寒的七日刑。
    所謂的七日刑,就是從手腳、下陰、肛門、腹部、左胸腔、麵門,到最後的天靈蓋,每一日利用老鼠折磨一處地方,這犯人每天都要眼睜睜地看著一群老鼠啃咬自己的肌體,直到最後一天,這群老鼠咬破他們的天靈蓋,衝入腦髓之中,才算結束慘無人道的折磨!
    七日刑之殘忍變態,也算是曠古爍今,聞所未聞了!在場的人聽了紀綱這般陳述,個個都倒吸了幾口寒氣,這些大臣均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到紀綱手裏,那真是不如早點兒死了算了!
    朱棣本就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鐵血戰士,他可以將景清剁成肉醬,將鐵鉉炸成酥肉,將建文舊臣的女眷全部發配充妓,日夜迎客數十人,所以對他而言沒有殘忍不殘忍之說,隻有有沒有效果之別。聽了這辦法,他果然有些滿意道:“還是紀愛卿的法子淩厲!今日就把這犯人押送到錦衣衛,我要你七日之內給我問出這些人所有的秘密!”
    紀綱俯首道:“是!皇上!”
    七煞門雖然還未盡數剿滅,但這鼠兵借道和天降雷火一案總算是得以解開,一切隻是人為製造並非天譴一說,這也讓朱棣稍稍寬慰些,隻是這七煞門顯然籌謀已久,卻不知是哪路神仙,這些人想要掀起輿論風波,這矛頭毫無疑問是直指自己的寶座的,他心裏最擔憂的人自不必說,那就是生死未卜的朱允炆!
    莫非,是他在暗中搞鬼,意圖卷土再來?!
    當年皇城大火,朱允炆從十幾萬大軍圍困中突然隱遁不見,他掘地三尺都未曾找到逃跑的密道,顯然他身邊是有不少高人的,這些七煞門的人難不成就是所謂的天章死侍?這些人可以直接變走奉天大殿,自然就還有其他不可預知的神奇本領,若真是他們回來作亂,那可就大大不妙,朱允炆在民間的呼聲極高,他朱棣殺得了一個兩個死侍,卻怎麽殺得了這麽多擁躉?
    不行,必須趕快找到朱允炆,趁早給他一個了結!
    朱棣心想自己終究還是輕視了,原先隻派胡濙一人去找朱允炆,無異於大海撈針,機會太渺茫了,必須趕快再安排人手去找他,而且不但要在大明疆土裏找,這南洋一帶也不能放過,若是他蟄伏南洋集結海盜趁機作亂,可不是更麻煩了!
    朱棣憂心忡忡,一旁的漢王朱高煦突然冷冷道:“父王,兒臣認為此事實屬金吾衛守衛不力,魏東侯當日不是安排了金吾衛提前檢查了嗎,怎麽還出了這事,我以為應當重罰他們,警告他們更加恪盡職守才是!”
    朱棣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雙眼冷視,並未開口。
    反倒是太子搖頭道:“我認為不妥,既然這鼠兵一案已確定為七煞門所為,而非怪神亂力所致,也算案情有了突破,加之眼下追查七煞門餘黨要緊,兒臣以為可否暫時先不處置,可令魏指揮使繼續查辦,爭取戴罪立功!”
    朱高煦根本不服太子,直接高聲道:“刑部、錦衣衛、大理寺何人不能查案,何必非金吾衛不可?!”
    朱高熾也不示弱道:“辦案與作戰都是一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從一而終是最佳,臨陣換將可不是兵家大忌?二弟乃是軍中帥才,如何不懂這個道理?”
    朱高煦冷笑一聲道:“太子真是好博學,你從未上過戰場,卻不知這套理論又從何而來,可是光看了幾本書、聽了大臣的幾句話,就敢這般侃侃而談?!”
    二人針尖麥芒,寸步不讓,讓所有人都有些驚愕。須知,往日這漢王雖然也囂張跋扈,但在皇上麵前還是要給太子幾分薄麵,而太子更是唯唯諾諾,從不與人做長短之爭,隻是今日,這二人都一反常態,各執一詞,鬥得不可開交,實屬罕見!
    朱棣終於拍了下龍椅,喝道:“不必爭了!此案朕決定交與金吾衛和錦衣衛聯合查處,大理寺無能,暫時不須參與了!”
    耿通尷尬地低著頭,一句話不敢多說。
    魏東侯、紀綱上前領命。
    朱棣冷冷道:“魏愛卿、紀愛卿,你二人記得,這案子朕隻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若是不能破案,便一同治罪!”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