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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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學期開始沒多久,盛夏一躍成為了計算機係最炙熱的話題人物。要知道,這專業一向男多女少,好不容易有女生報考,哪怕長相一般,那也是享受國寶級待遇。而盛夏可是貨真價實的美女,不高冷,不做作,輕輕鬆鬆摘走了係花的頭銜。
    新生歡迎會上,盛夏安安靜靜地彈了一支鋼琴曲,台下掌聲如潮,紛紛打聽她的名字和院係,陽盛陰衰的計算機係也第一次成為八卦娛樂的談資。
    不提其他院係的學生,本院的學長更是蠢蠢欲動。
    “哎,這個小師妹真不錯啊,我怎麽看著有點兒眼熟呢?”正在逛校園貼吧的小四一個人碎碎念,抓耳撓腮地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咖啡廳的那一幕,“哎,你們過來看看,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他極力攛掇室友們過來欣賞美女,幾個人呼啦圍了過去。
    小二嘖嘖有聲:“咱們院難得有這樣的美女啊,真讓人眼前一亮。老大,你不看絕對會後悔。”
    “老大已經有主了,哈哈哈。”小五擠眉弄眼地說道,“我今天早上在食堂看到他和那個藝術係的美女了。”
    “真的假的?老大,你還不老實交代?”
    正在書桌前的季長生被他們拖了過去,幾個人鬧成一團。
    “小五,你別造謠了。”季長生無奈地說道,“我就是意外碰到了吳培潔。食堂又不是我開的,難道我能趕走她嗎?”
    “真是氣死我了,你是不是榆木腦袋!”
    “算了,反正我也覺得吳培潔那種高冷的女生不好相處,天涯何處無芳草,老大你繼續努力。”
    “對對對,我比較喜歡小師妹這樣的,嬌滴滴的,哈哈哈。”
    季長生當然知道他們口中說的小師妹是誰,他笑了笑,沒有搭腔。小四的電腦還開著,貼吧裏有盛夏的照片,她彈鋼琴的那張尤其顯眼,白衣黑發,燈光迷離,她美得如同童話中的小公主。
    晚會前,盛夏曾打電話來,興奮地邀請他去看她表演,他找借口拒絕了,他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拒絕。
    小四推了他一下:“老大,你有電話。”
    季長生回過神,桌上的手機正歡快地響著。
    “小季哥哥,你看了我昨天彈鋼琴的視頻嗎?”盛夏歡快地說道,“怎麽樣,還不錯吧?我就說我很會彈鋼琴的,你還不相信。”
    季長生無聲地笑了起來,回道:“早知道你彈得這麽好,就讓你報考藝術係了。”
    “那不行,我就是喜歡計算機係。”盛夏嘿嘿地傻笑。
    電話那頭有點兒吵,夾雜著吵鬧和笑聲,季長生隨口道:“你在忙嗎?那我掛了。”
    “不忙不忙。”盛夏連忙笑道,“我正在參加社團招新呢。小季哥哥,你加入了什麽社團?”
    “我在辯論社。”季長生建議道,“社團不用選太多,根據自己的愛好選一兩個就好,不然你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兼顧。”
    “小季哥哥,我也要報辯論社。”電話那邊盛夏已經嚷嚷起來。她急急地掛了電話:“社長,你們辯論社的報名表還有嗎?我要加入。”
    社長?季長生腦海裏自動浮現喬燃那張俊秀的臉。喬燃是副校長的兒子,長得斯文白淨,成績也不錯,唯一的毛病就是花心,風評不太好。
    要不要提醒盛夏一下呢?季長生猶豫了一下,她那麽機靈,應該能分清好壞吧。
    “盛夏,這個名字真好聽。”喬燃看著報名表上的信息,又驚又喜地問道,“你也是計算機係的?太巧了,我是你的直係學長,我叫喬燃。”
    “真的嗎?”盛夏瞪大了眼睛,一雙水靈的眸子裏滿是笑意。
    喬燃點了點頭,幾乎挪不開目光。他女朋友換得勤,見多了美女,盛夏和她們都不同,她明豔如玫瑰,還是夏日裏開得正好的玫瑰,一顰一笑都無比生動,讓正午的陽光也暗淡了。
    盛夏熱情地攀談起來:“學長,你認識季長生吧?”她的笑容裏多了一絲甜蜜,像是花瓣上的露珠,襯著那嬌嫩的小臉,顯出一種相得益彰的美。
    喬燃立刻警覺了,季長生?他當然認識這家夥。一方麵他們都在辯論社,季長生的人氣不輸給他;另一方麵,季長生在係裏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大大小小拿了不少獎,他雖然不服氣,但確實比不上,而他那當副校長的老爸也對季長生讚賞有加。
    喬燃心裏是看不起季長生的,再能幹又怎麽樣呢,家裏一窮二白,連讀書都得靠人資助。人都是現實的,當初評選“校草”時,也有人提名季長生,但最後榜上有名的還不是他喬燃?所謂的校草,那就是高富帥的代名詞,季長生長得再好考得再好,哪個女孩關心呢?
    “認識,我們還是好朋友呢。”喬燃暗笑道。
    “我也是季長生的好朋友。”盛夏調皮地笑道,“請學長多多指教!”
    喬燃滿臉笑容,看著有些溫文爾雅的意味。他大方地邀約道:“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們這些新社員聚餐,大家多多交流。”
    盛夏沒有多想,喜滋滋地答應了。一直陪著她的高淼將頭垂得更低了,他小聲地提醒道:“夏夏,你不是答應了晚上去我家的嗎?”
    高父常年在國外,因為兒子考上了大學,這才特意回家的。但父子倆見麵少,加上高淼生性靦腆,在父親麵前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反倒是盛夏機靈活潑,一直很討高父高母的歡心,時常在中間充當潤滑劑。
    “哎呀,我一激動就忘了。”盛夏拍了拍腦袋,懊惱地對喬燃說道,“學長,不好意思,晚上的聚會我去不了,我還有點兒事。”
    高淼嘿嘿地笑了起來,白胖的臉上,那雙眼睛眯成了兩彎新月。
    喬燃瞥了他一下,眼裏是掩飾不了的輕視,轉頭卻又換上了笑臉:“這是社團第一次聚會,你還是盡量參加吧,太離群了可不好哦。”
    盛夏為難地說道:“要不這樣吧,我改天再請大家吃一頓吧。學長,可以嗎?”
    喬燃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組這個局就是為了接近她,這姑娘是真傻還是假傻?
    “請吃飯就算了,怎麽好意思讓學妹破費。”他勉強維持著笑意。
    “沒關係,就這麽定啦。”盛夏衝眾人揮了揮手,笑著跑開了。
    那些大一新生還圍在喬燃身邊,嘰嘰喳喳地議論。
    “學長,我們晚上去哪兒聚餐?”
    “學長,你能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嗎?”
    每張青春洋溢的臉上都帶著笑,就像從樹葉縫隙漏下來的陽光,異常燦爛。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天晚上,辯論社新老社員十多個人聚在了a大最好的飯店。趁著喬燃不注意,小四在季長生耳邊嘀咕道:“這頓是喬燃請吧?我得敞開肚皮吃。”
    季長生無奈地搖頭,他一向不愛參加這種聯誼性質的聚餐,要不是小四嚷著要看新來的學妹,拉他做伴,他是不會坐在這個飯局上的。
    幾個新來的學妹倒是很活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時不時發出嬌俏的笑聲,引得那些男生頻頻注目。
    安靜的季長生顯得有些不合群,總有學妹試圖和他搭話,隔著大半個桌子,大膽地向他索要電話號碼。
    “喲,季長生,你今天怎麽來了?”喬燃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說道,“你不用去做兼職嗎?”
    季長生微微一笑,語氣有些無辜:“我收到通知短信,所以就過來了。”
    喬燃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解氣地嘀咕道:“難道以前就沒收到過通知?”
    季長生隻當沒聽到,低頭吃菜。
    一旁的吳培潔忍不住開口道:“喬燃,你是不歡迎我們嗎?”
    “怎麽會。”喬燃的表情有些訕訕的。
    說起來,這又是喬燃的一塊心病。吳培潔長得清清秀秀,又是有名的學霸,喬燃也曾展開熱烈的追求,無奈對方始終不搭理,一來二去,他就淡了這份心思,結果她偏偏和季長生親近。
    小四連忙打圓場:“喬燃,不是說這屆招了個特別漂亮的學妹嗎?怎麽沒看到?”
    “學長太過分了,難道我們都是恐龍嗎?”學妹也跟著湊熱鬧。
    吳培潔偷偷地瞟了一眼季長生,問道:“你們說的是盛夏嗎?”
    “盛夏?”小四笑道,“這名字也好聽,難怪人長得好看。”
    吳培潔咬了咬唇,低聲道:“長得好看又怎麽樣,你忘了咖啡廳的事?”
    “咖啡廳?你說誰啊?”小四後知後覺,想起那個嬌滴滴的富家千金,不禁低呼道,“不會吧,這麽巧?”
    他們正議論著,喬燃插嘴道:“季長生,原來你也認識盛夏啊?今天她還跟我們打聽你呢。”
    一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喬燃微微睨了一眼季長生,說道:“真可惜,小師妹今天晚上已經佳人有約了。”
    一個學妹插嘴道:“學長,你還不知道吧,盛夏已經有男朋友了,人家這會兒正在約會呢。”
    “啊,她有男朋友?”喬燃既驚訝又惋惜。
    “就是今天陪她來報名的那個胖子嘛,我也是聽說的。”聊起八卦,幾個女生格外興奮,“不過那男生家裏很有錢,盛夏和他還是青梅竹馬呢,在一起有什麽奇怪的。”
    喬燃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那胖子長得太一般了,家裏有錢又怎麽樣?自己條件也不差啊,如果有機會,盛夏說不定會選自己。
    季長生知道他們嘴裏說的胖子就是高淼,也知道他和盛夏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但他並沒有開口解釋。在他看來,他們交往是遲早的事,畢竟,就算在童話裏,公主也都是和王子在一起的。
    “哎,我看喬燃對那個小學妹挺有意思的。”小四踢了季長生一腳,“咱們要不要賭一把,我覺得盛夏搞不好會被喬燃追到手。”
    季長生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是有多無聊。”
    “我這不是苦中作樂嘛,好不容易來了個漂亮的學妹,結果還是輪不到我。”小四長籲短歎。
    吳培潔突然幽幽地接過話題:“我賭她選那個有錢的青梅竹馬。”
    小四來了興趣,追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吳培潔的語氣說不出是嘲弄還是羨慕,她笑容溫柔地看著身邊的人,“季長生,你覺得呢?”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就像頭頂的燈光,就那麽飄著,卻照著季長生每個細微的表情。又像一片羽毛,悄無聲息地在他心裏撓著,戳到了那個癢癢的地方。
    季長生沒有回答,微微一笑,夾起了盤子裏的苦瓜炒蛋,那種苦而澀的味道在他舌尖縈繞了很久。
    這頓飯吃到很晚,回到寢室,小五已經睡了,小二依然在打遊戲,見了季長生,他抽空說道:“老大,你出門沒帶手機啊,響了一晚上了。”
    季長生應了一聲,拿起手機一看,四五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盛夏。或許是有事吧,他猶豫地給她回了一則短信。
    來電鈴聲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他一驚,立刻按了“接聽”,大步走到了寢室的陽台上。
    “小季哥哥,你晚上出門了嗎?”盛夏的聲音裏透著睡意。
    季長生“嗯”了一聲:“社團裏有聚會,你找我有事?”
    “我本來也想去的。你不知道吧,我也加入了辯論社!”盛夏笑得很是得意,不一會兒,又唉聲歎氣道,“真是不湊巧,高淼的爸爸今天回國,我去陪他們吃飯了。”
    她零零碎碎地說起和高家的交往,她和母親關係不好,而高母是那種溫柔賢惠的傳統婦女,很疼她,常常邀她去家裏吃飯。
    “高媽媽可會做菜了,我今天都吃撐了。”
    這是一種甜蜜的抱怨,看得出,盛夏的心情很好。季長生並沒有打斷她,但他知道,那是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世界。
    “我跟喬燃學長說了,改天請大家一起吃飯。”盛夏霸道地命令道,“你不能缺席。”
    “有空再說吧,這不是才聚過嗎?”季長生溫聲道,“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兒休息吧。”
    “等一下,我還有事。”盛夏踟躕了一會兒,嬌聲道,“馬上就是中秋節了,小季哥哥,你會回家嗎?”
    季長生有點兒意外,老實地答道:“應該不會。”
    盛夏嘴角的笑意一點點綻開,她歡快地說道:“那你來我家一起過中秋吧。”
    “不用了,我那天應該也要去兼職。”季長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你可以下班了再過來嘛。”盛夏嘟起了嘴,“我媽是不回家的,我爸說不定又加班,我一個人過節太淒慘了。”
    “你可以叫上高淼一起。”季長生耐心地哄道,“我過去不合適。”
    “怎麽不適合?你給我補課的時候不也常常來嗎?我們算是熟人了吧。”盛夏怏怏的,季長生完全可以想象到她現在耷拉著腦袋的樣子。
    他沒有搭腔,盛夏也沒有再繼續遊說,電話裏一時沉默下來。半晌,盛夏突然幽幽地歎氣道:“小季哥哥,我發現你對我一點兒都不好。”
    季長生一愣,她繼續嘀咕道:“你對別人都很好,要是你朋友讓你去家裏吃飯,你說不定就答應了,我邀請你,你卻一口拒絕。”
    似乎真的是這樣,季長生有些恍惚。
    “我考上大學的時候,你不是還欠我一個禮物嗎?”盛夏放軟了聲音,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不要禮物了,你來陪我過中秋節吧。”
    季長生一時心軟,低聲道:“那好吧。”
    因為室友睡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在盛夏耳裏,比平時的溫和又多了幾分磁性。她歡快地說道:“真的?太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像是擔心他隨時改口似的,她匆匆地掛了電話,臉上的笑容卻久久沒有散去。她捂著自己發熱的臉,嘿嘿地傻笑起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索性在床上滾了兩圈。
    月色如水,無聲無息地流淌,美好得就像錦帛,輕輕地落在地上,也輕輕地覆在她身上。整個房間裏都浮著一層柔和的光,她睡在光裏,如同童話裏的睡美人。那些少女的心思偷偷地溜出來,是另一種無形的光,一瓣一瓣綻放,看不到,卻如曇花般美麗。
    中秋節,學校放了三天假。季長生的家在一個偏遠的小鎮,他假期並不回家,因為假期兼職多,而且工資比平時高。
    發傳單時,季母打電話過來,聽說他要去盛家吃飯後,她再三叮囑道:“可不能空手去盛先生家裏,你買點兒東西拎過去吧,別太失禮了。”
    “我知道,您別操心了。”季長生溫聲回答。
    “你上次匯來的錢,我收到了。”季母哽咽地說道,“你在學校也別太省了,多留點兒錢吃飯,家裏好歹能吃飽穿暖,別再匯錢過來了。”
    “媽,我挺好的。”季長生溫聲哄道,“那錢是給小妹的,她上次說想要一條新裙子,您給她買吧。還有大弟,給他買一雙好點兒的運動鞋吧。”
    “我記著呢。”季母柔聲道,“好了,你去忙吧,媽不打擾你了。”
    季長生剛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鍾,盛夏就打電話過來了。
    “小季哥哥,你的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她咋咋呼呼地嚷道,“記得今天晚上來吃飯啊!對了,你千萬不要買禮物,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這怎麽行?”
    季長生剛皺起眉頭,盛夏就笑眯眯地打斷了他:“放心吧,你肯定會滿意的。記得來哦,我爸也會在家。”
    她的興奮隔著電話也能感受到,季長生被感染了,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其實她還是個小姑娘,由著性子來,有些話、有些事,都是無心的。
    六點的天空浮著一些晚霞,煙灰、絳紫、橙黃,絢麗的色彩鋪開,美不勝收,偶爾有晚歸的鳥雀飛過。
    盛夏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牌下,一會兒走走停停,一會兒東張西望,臉上不僅沒有焦躁的神色,看起來還很自得其樂。
    “盛夏。”季長生一眼就看到了她。
    盛夏興奮地衝他揮手,小跑過來,手上還拎著禮品袋。
    “你怎麽在這裏?”季長生不解地看著她。
    “我這不給你把東西拎過來嘛。”盛夏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前幾天在網上買的,為了不讓我爸發現,收貨地址填的高淼家。”
    禮袋裏是盒裝的月餅和一罐茶葉,都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但月餅是他家鄉的特色手工月餅,茶葉也是當地人采摘烘焙的,特別香,勝在天然無汙染。
    這是盛夏精心準備的,雖然並不昂貴,但心意十足。盛家業果然很喜歡,一邊斥責季長生亂花錢,一邊讚不絕口地誇他。
    “爸爸,你看這月餅是不是很特別?聽說是小季哥哥家鄉那邊獨有的特產呢。”盛夏在一旁不遺餘力地稱讚。
    季長生自小就吃這種小糕點,倒不覺味道有多好,隻不過看著漂亮而已,有點兒像冰皮月餅,卻染了各種顏色。
    “這個都是食材染的。”見父女倆都感興趣,季長生解釋道,“紅色的是紅豆,黃色的是芒果汁,黑色的是豆沙,綠色的是艾草。”
    “艾草是什麽?草嗎?草也能吃啊?”盛夏滿臉的驚訝。
    “你呀,就是蜜罐裏長大,沒吃過苦。”盛家業很是感慨地歎道,“像爸爸這代人,還是不容易的,別說吃草,鬧饑荒的時候,連樹皮都吃呢。”
    盛夏瞪大了眼睛,季長生也動容地看著他。
    “我年輕的時候家裏可窮了,連飯都吃不上,一棟老房子又漏風又漏雨的,到了冬天,壓根兒住不了人。”想起往事,盛家業說不出的惆悵,“你看,你們現在是不是比我那時候幸福多了?”
    “爸,你真能幹。”盛夏親昵地抱住他,嬌聲道,“你建了這麽大一家公司,還娶了媽媽,還生了一個這麽聰明的女兒。”
    盛家業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為了我的寶貝女兒,我必須得能幹啊。”
    盛夏在他懷裏蹭了蹭,笑容天真,而季長生的心情卻複雜得多。
    “好了,咱們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來來來,吃飯。”盛家業熱情地招呼季長生,“小季,你家離得遠,有空就來盛叔這兒吃飯,姚姨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不是我自誇,我可不比外麵那些廚師差。”姚姨笑吟吟地接過話,端上一鍋剛煮的綠豆沙。
    季長生連忙起身,給盛家業和盛夏各盛了一碗。
    正說笑著,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盛夏衝姚姨笑道:“肯定是高淼,他最喜歡喝姚姨煮的綠豆沙了。”
    姚姨急急忙忙地開了門,果然是高淼提著禮物來了。
    “盛叔叔,夏夏。”高淼靦腆地笑著,胖乎乎的臉上露出兩個酒窩,顯得憨厚可掬。
    “高淼,你給我帶了什麽好吃的?”盛夏親昵地挽著高淼的胳膊,嚷嚷著讓他拆開禮品袋,回頭又對季長生說道:“小季哥哥,你有口福了。”
    高淼的嘴角咧到了耳邊,將特意買給她的甜品拿出來:“是你最喜歡的那家店的。”
    盛家業及時喝住她:“先吃飯,等會兒又嚷嚷肚子飽了。”
    盛夏乖乖地坐回了飯桌旁,朝高淼吐了吐舌頭,說道:“都怪你,誰讓你這時候買蛋糕過來。”
    高淼抓了抓頭發,滿臉憨笑地說:“那以後等你吃完飯,我再給你買。”
    盛夏調皮地摸了摸他的頭,誇獎道:“真乖。”
    盛家業看得連連搖頭,臉上的笑容卻騙不了人,滿是寵溺。
    季長生在旁看著,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小四的那個賭約,或許他是有道理的,盛夏和高淼才是一個世界的。
    “小季哥哥,小季哥哥?”
    盛夏一連叫了好幾聲,季長生才回過神,他歉疚地笑了笑:“怎麽了?”
    “高淼說吃完飯去看電影,你也和我們一起吧?”
    她濕漉漉的眼睛看過來,笑意盈盈,就像一隻山林裏無憂無慮的小鹿。季長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你們去吧,我就不湊熱鬧了。”
    “去吧去吧,高淼他一定要請我們看電影。”盛夏衝高淼眨眨眼,“是吧?”
    高淼連忙點了點頭。
    “我可能要早點兒回學校……”
    “你都忙了一天了,也要勞逸結合嘛。”盛夏眨巴著大眼睛,討好地看著季長生,“你說對吧?”
    盛家業在旁笑道:“也有幾分歪道理。小季,你可別成了書呆子。”
    季長生也不好再堅持,鬆口答應了。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臨走前,盛家業還叮囑季長生常來,他隻是笑,沒有搭腔。
    天色漸漸晚了,呈現出一種幽暗的光暈,夜來香的氣味彌漫開來,若有似無地飄浮著。他們三人沿著別墅前的林蔭道慢悠悠地走著,清靜而閑適。
    眼看就要到公交站了,盛夏伸手拽住了高淼,暗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呀!”高淼漲紅了臉,飛快地看了一下盛夏,隨即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突然想起來,我爸讓我早點兒回家呢。”
    季長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看電影了。”高淼的臉更紅了,雙手不知不覺地握在一起。
    “沒關係。”季長生笑道,“你要是有事,我們不看也行。”
    “怎麽能不看呢?小季哥哥,你可答應了的,不能反悔。”盛夏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拉扯著往前拖,同時回頭對高淼說道:“高淼,你去忙吧,改天我請你看電影。”
    她調皮地扮了個鬼臉,高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她,心裏既甜蜜又酸澀。
    也許是節日的關係,電影院很熱鬧。年輕的小情侶成雙成對,喁喁私語,連空氣裏都是甜蜜,像甜絲絲的棉花糖,讓人想咬上一口。
    買票的隊伍有點兒長,季長生倒很有耐心,一聲不吭地排著隊,偶爾低頭看看手機。他讓盛夏在零食售賣區等著,那裏開著空調。她一邊心不在焉地挑選零食,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看買票的進展。
    季長生個子高,長得又好,在人群中很打眼。盛夏再次看了過去,他穿著最普通的黑色t恤衫和淺色牛仔褲,留著幹淨的板寸頭,低頭看手機時,露出白淨俊朗的側臉。
    他好像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回過頭來,微微笑了笑,帶著安撫的意味。
    盛夏的臉不可遏製地紅了,有什麽東西在胸腔裏怦怦亂跳,躁動如即將破土而出的小草。
    他們這樣看起來就像一對男女朋友。這個念頭讓她麵紅耳赤。
    她胡思亂想時,季長生拿著買好的票走了過來。
    “要吃爆米花嗎?”他並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體貼地問道。
    盛夏胡亂地點點頭,看到他走向櫃台,連忙說道:“我自己來。”
    “你就別爭了。”季長生將一桶爆米花塞到她手上,微笑道,“買禮物的錢還是你出的呢。花了多少?我給你。”
    “沒多少錢。”她那雙水靈的眸子亂轉,就是不肯看他。
    季長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盛夏覺得自己的臉又熱了,她急急地說道:“你這不是請我看電影了嗎?咱們算是扯平了。”
    “兩張票才多少錢。”
    “那你有空再請我看一場唄。”盛夏嬉皮笑臉地說,“就這麽說定了。走吧,電影要開始了。”
    她急匆匆地往放映廳跑,季長生無奈,笑著跟了上去。
    不遠的地方,吳培潔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季長生什麽時候和盛夏關係這麽好了?小腿處的酸痛一陣接著一陣,她回過神,跺了跺腳,望著手上厚厚的一遝傳單,忍不住歎了口氣。
    整個晚上,吳培潔都有些心不在焉。
    宿舍裏有些空蕩,兩個本地室友都回家過節了,隻有一個外地姑娘留在學校。見到吳培潔,她詫異地問道:“怎麽弄到這麽晚?”
    “一個小時六十塊呢,能多掙一點兒就多掙一點兒。”吳培潔自嘲地笑了笑。
    “你呀,鑽到錢眼裏了。”室友笑著打趣,“過節嘛,就該開開心心地去約個會。”
    吳培潔被她逗笑了:“約會?我和誰約啊?”
    “之前喬燃那樣追求你,你也不搭理,現在後悔了吧?”她來了興致,追問道,“哎,你不是對那個季長生有意思嗎?他今天沒約你啊?”
    吳培潔並不喜歡這種太私密的聊天,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可能是在電影院撞見的那幕讓人灰心,她接過室友的話茬,說道:“我和季長生可沒有什麽關係。”
    “有貓膩哦。”
    “我在電影院發傳單的時候,看到他和盛夏了。”吳培潔幽幽地說道,“就是那個計算機係的係花。”
    “真的假的?”室友大驚小怪地嚷道,“季長生這是談戀愛了嗎?大新聞啊,想不到他也喜歡那種胸大無腦的美女,不過盛家有錢啊!”
    “誰知道呢,反正不關我們的事。”見室友絮絮叨叨地說著,吳培潔莫名地厭煩起來,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去洗澡了。”
    室友“嗯”一聲,進了校園貼吧,開始熱火朝天地八卦起來。
    第二天,關於季長生和盛夏的緋聞在學校被傳得沸沸揚揚,大家津津樂道地議論著男神和校花的愛情,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等著看笑話。
    小二最先在貼吧上看到新聞,他立刻跳了起來,嚷嚷道:“你們快來看,老大有重大新聞!”
    季長生身為係裏的男神,偶爾也會出現在各類“比美帖”上,所以室友的反應並不熱烈。
    小二急得直跺腳:“快來快來,不看絕對會後悔的!”
    幾個人這才圍了過來,連季長生也好笑地問道:“什麽事啊,怎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笑容在看到那碩大的新聞標題時僵住了。
    “男版灰姑娘:季長生與校花盛夏不得不說的故事!”
    “計算機係草季長生暗地裏與校花交往,有人親眼看到兩人在電影院約會,舉止親密。”小四仔細地念道,“吧主賭十包辣條,這絕對是假的,我們的女神應該配個高富帥啊!”
    季長生麵無表情,另外兩個人已經驚掉了下巴。
    “咳咳咳,老大,你別傷心,這裏也有支持你的。”小四連繼續念道,“‘就衝高顏值,我決定站這對cp(人物配對)’。嘿嘿嘿,這人真有意思。”
    小二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笑道:“這是重點嗎?重點是老大竟然把校花追到手了啊!”
    “哈哈哈,老大是不是該請吃飯?”
    “老大,這是真的嗎?”
    “謠言止於智者。”季長生鎮定地推開了搭在肩膀上的那隻手,認真地說道,“你們就別以訛傳訛了。”
    幾個人同時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四促狹地追問道:“什麽是假的,你沒有和人家看電影,還是沒有和她交往?”
    季長生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利落地收拾著東西,說道:“等會兒還有課,你們不去上?”
    “你敢不敢回答我?”小四嬉皮笑臉地纏著他不放,“老大,你心虛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記清脆的關門聲。
    從宿舍通往教學樓的是一條寬闊的林蔭道,兩旁的香樟樹長得青蔥茂盛,在地麵鋪了一層深深淺淺的影子,陽光透下來,隻剩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季長生沉默地踩著那些斑點往前走。那些紛雜的流言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就像從頭頂灑落的陽光,雖然燦爛,雖然歇在他肩上,卻很快會被拋在身後。
    不過,在眾人眼裏,這顯然是一則值得議論的爆炸性新聞。
    但其他人可能隻是湊熱鬧,喬燃卻是真真切切地惱火。
    “你說貼吧上的消息是真的嗎?”
    “季長生還真是豔福不淺啊,下手真快。”
    喬燃翻了個白眼,哂笑道:“這種謠言你也信?季長生那小子有什麽好,盛夏怎麽會看上他?”
    “看不看得上季長生,我不知道,但我聽說你給人家送了好幾次花,都被退回來了。”一旁的同學開始起哄。
    喬燃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不屑地哼道:“季長生不就有副好皮囊嗎,長得帥能當飯吃啊?你們還不知道吧,他連讀書都是靠盛夏家裏資助的。”
    “真的?以前沒聽說過啊?”
    “我還騙你不成?”喬燃笑得很得意,“我爸不是副校長嗎,季長生的事我聽他提起過。”
    “季長生真有心機啊,他找的不是女朋友,是長期飯票吧。”
    “喬燃,你得加油啊,說不定咱們的校花不喜歡高富帥,就喜歡季長生那樣的窮小子呢。”
    “你們等著,盛夏遲早會是我的女朋友!”喬燃惱羞成怒。
    謠言的傳播堪比一場流感,來得莫名其妙,去得卻很拖遝,還伴隨著一係列的不良反應:發燒、咳嗽、打噴嚏等,好不容易熬到痊愈,還有後遺症的折磨,你畏寒,你消瘦,你食欲不振。
    整個學校都在議論季長生攀上富家女的事,他自己倒像是台風的中心,異常安靜,雖然上課時免不了被幾個好奇寶寶追問,他也好脾氣地解釋。
    “季長生,說吧,這是真的嗎?”
    “假的。”季長生無奈地說道,“你們信嗎?反正我自己都不相信。”
    周圍唏噓聲一片,有質疑,也有調侃。季長生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看起了書。
    教室裏正熱鬧著,一個俏麗的人影急急地從窗外跑過,她停在教室門口,猶豫了片刻,對前排的學生說道:“不好意思,我找季長生有事,能幫忙叫一下嗎?”
    那人頭也不抬地嚷道:“季長生,有人找你!”
    他身邊幾個人先是一愣,隨即哄堂大笑,衝著季長生擠眉弄眼,有人還促狹地吹起了口哨。
    季長生看到盛夏時,心裏也有些驚訝。她大概是跑得急了,臉上透著一絲不正常的紅色。當然,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
    教室裏的人齊刷刷地看過去,盛夏似乎有點兒難為情,退了幾步,低下頭,目光在自己的鞋尖上打轉。
    “嘖嘖嘖,你還不承認?人家都找上門了。”同桌暗笑著搭上季長生的肩膀,擠眉弄眼地說。
    季長生沒好氣地拍開對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這是盛夏第一次來找季長生。a大說大也不大,偶爾她也會在校園裏遇見季長生,她遠遠地打個招呼,不等走近,他就和身邊的同學一起離開了。
    “有事嗎?”季長生看出她的糾結,主動開口。
    “小季哥哥,你有沒有聽到一些奇怪的謠言啊?”盛夏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訕訕地笑道,“那些人真無聊,背後說人壞話,算什麽英雄好漢嘛。”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說話,帶著試探,也帶著委屈。季長生無端地有些尷尬,他索性沉默了。
    “你是不是覺得是我說出去的啊?不是我,真的!”盛夏委屈地說道,“雖然那天看電影的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但真的不是我說的!還有我爸爸資助你的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提起過!”她似乎要哭了,瞪著泛紅的眼睛,就像不知所措的小兔子。
    “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季長生淡定地說道,“我的確是接受盛叔的資助才能上學的,這不算什麽謠言。至於看電影的事,清者自清,以後咱們見麵少了,他們自然就不會再八卦了。”
    盛夏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胸腔裏撲通撲通,熱鬧如擂鼓。
    “你也別為這個困擾了,這種八卦,過兩三天就沒事了。”季長生的語氣就像在哄一個小妹妹。
    “小季哥哥,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盛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季長生麵露疑惑。她深吸了一口氣嘀咕道:“雖然傳謠言的人是很可惡,可是,你就沒有想過無風不起浪嗎?”
    她的臉更紅了,這時卻大膽地直視著季長生,亮晶晶的光芒在眼底閃爍:“我不介意把謠言變成事實。”
    季長生幾乎是立刻皺起了眉頭。盛夏心裏一慌,連忙磕磕巴巴地開口道:“這隻是我的建議,你可以考慮考慮。”
    她不敢看季長生的反應,慌忙轉過身,一溜煙地跑了。
    空蕩的走廊上,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距離那次衝動的告白已經一個星期,盛夏再也沒有見過季長生。她心裏忐忑不安,又有幾分埋怨:難道他打算一直躲著自己嗎?
    她真是冤枉季長生了,他們在學校碰麵的機會本來就少,一向是她積極地聯係他,現在她卻連短信也不敢給他發,怕他覺得自己不矜持,更怕從他嘴裏聽到拒絕。偏偏他又不主動打電話過來,她委屈而焦急,一顆少女心七上八下的。
    季長生並不知道盛夏的小心思,也沒有她想象中的欣喜和為難,他像平時一樣上課、兼職、幫老師做課題。學校的流言已經平息了不少,畢竟一則再勁爆的八卦也會過期,況且當事人不搭理,大家也就沒有興趣了。
    當然,偶爾還會有人私下嘀咕,尤其是季長生的室友,這已經成為他們掛在嘴邊的笑料了。
    “老大,喬燃剛剛發消息過來,說是晚上社團有聚餐。”趁著洗碗的工夫,小四偷偷地和季長生咬耳朵,“好像是盛夏小師妹請客。”
    季長生沒有吭聲,瞥了一眼廚房外麵。也許是雨天的關係,今天咖啡廳沒什麽人。
    “今天客人少,經理又不在,咱們提前走唄。”小四興致盎然地說道,“這免費的大餐,不吃白不吃啊!”
    一旁的同事“撲哧”笑起來,調侃道:“你自己就算了,拉上季長生幹什麽,旁邊坐個緋聞女友,估計他什麽都吃不下吧。”
    “謠言,這都是赤裸裸的謠言啊!”小四連忙跳出來說道,“我們老大還是貨真價實的單身人士。唉,我也是為他操碎了心。”
    “你還是操心自己吧,人家季長生好歹還能和校花傳點兒緋聞,你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
    小四裝模作樣地捂著胸口,一臉自尊受挫的表情,大夥轟然而笑。
    吳培潔心不在焉地疊著紙巾,聽著大家的調侃,目光忍不住落到了季長生的身上。他正在幫師傅拉花,這細致的活兒,他做得有條不紊,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格外引人注目。
    “季長生。”吳培潔低聲叫他,同時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其實這幾天她一直都在猶豫,學校的謠言傳得熱火朝天,這和室友在貼吧上的爆料脫不了幹係。說到底,她就不應該把那些事告訴室友。
    季長生側過臉來,微笑著問道:“有什麽事嗎?”
    在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臉明淨得像一幅水墨畫,吳培潔有種莫名的卑微。她輕聲道:“你和盛夏的事,我聽說了,其實……”她支支吾吾的。
    正在和小四耍嘴皮的那個同事插嘴道:“都說了是謠言,吳培潔,你就別八卦了。”
    吳培潔頓時紅了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就是想問他知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傳這種閑話,挺無聊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老大得罪誰了。”小四隨口說道。
    “你說會不會就是那個校花自己傳的?她喜歡長生,但是長生不喜歡她,於是她傷心之下選擇了報複。天啊,這簡直是一出相愛相殺的狗血劇。”
    大家一時被逗樂了,紛紛調侃道:“愛情的小船真是說翻就翻。”
    吳培潔也跟著笑,眼角的餘光卻跟隨著季長生。她暗暗地安慰自己:算了吧,他看起來並不在乎那些流言,自己的道歉無關緊要,隻會讓他對自己的印象扣分。
    想到剛才收到的短信,她再次瞟了一眼那個清俊的身影,他真的會去嗎?他和盛夏之間真的隻是緋聞嗎?
    外麵的雨似乎越下越大,玻璃窗上爬滿了狼狽的水漬,那些劈裏啪啦的雨聲更是雜亂無章,就像她紛繁的思緒,理不清,斷不了。
    同樣的雨聲,在盛夏聽來卻格外歡快。她剛剛接了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是辯論社的社長喬燃。她隱約有些印象。這個喬燃一直約她吃飯看電影,她沒搭理過,這次她卻茅塞頓開,一口應了下來。
    她不是說過要請社團的人吃飯嗎?要是喬燃通知了大家,季長生肯定也會知道吧?他肯定也會參加吧?那樣自己就能跟他見麵了。
    盛夏越想越開心,在床上滾來滾去,笑得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晚上的聚會定在海鮮城,地點是喬燃選的,他早就打聽過,盛夏喜歡吃海鮮。他趕到時,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
    盛夏正在和小四閑聊,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一頭長發紮成馬尾,看著既清新又活潑。尤其是她笑起來,粉麵盈盈,就像一束剛摘下來的梔子花。
    喬燃一眼看到了她,連忙走過去。等看到小四身邊的人時,他的笑容僵住了,為什麽季長生也來了?
    緋聞的餘波還在,在場的人有意無意都在打量盛夏和季長生,至少從相貌上看,他們相當般配。喬燃也察覺到了,他憤憤地瞪了一眼季長生,小師妹是自己約出來的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熱切”的注視,季長生抬頭看了看喬燃,微微有點兒不自在。他當然也想過自己的出現會引發話題,但小四的話也有道理,“要是你不去,大家更會覺得你心裏有鬼。再說了,人家小師妹第一次請客,你缺席多不好啊”。
    其實,當他意識到自己想避開盛夏時,他就決定來了。他不想讓盛夏誤會,也不想讓自己誤會。想到這兒,季長生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盛夏。
    盛夏表麵上在和小四聊天,注意力卻一直放在季長生身上,時不時地還偷看兩眼。當他的目光轉過來時,她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兩人的視線頓時撞在一起。
    喬燃立刻打翻了醋壇子。小四和季長生坐在盛夏的右邊,左邊則坐著一個學弟,他惡狠狠地瞪著那人,直到對方灰溜溜地讓出位子。
    “夏夏,這裏的蝦和螃蟹都不錯,你等下多吃點兒。”喬燃殷勤地跟盛夏搭訕。
    盛夏笑著點了點頭,跟他打過招呼之後,就繼續和小四侃大山。這兩人倒是一見如故。喬燃也不灰心,滿臉笑容地聽他們聊一款遊戲,時不時地插話,畫麵看上去竟然很和諧。
    等到上菜時,喬燃主動端過盛夏麵前的盤子,溫柔地說道:“說到剝螃蟹,我最拿手了,你就等著吃吧。”
    小四誠心看熱鬧,推了推身邊的季長生,促狹地說道:“老大,你也幫夏夏剝龍蝦嘛,你看人家手多細膩,要是傷到了怎麽辦?”
    季長生拍開他的手,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小四肆無忌憚地吐吐舌,轉頭對盛夏嘀咕:“我們老大就是有點兒木訥。這年頭,木訥的男人才可靠——”
    季長生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他冷不防吃痛,尾音都顫了起來。
    盛夏忍著笑,目光不自覺地瞟向季長生,卻剛好看到吳培潔將一碟龍蝦推到季長生跟前,她立刻嘟起了嘴。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飯,喬燃立刻提議道:“我們去唱歌吧,我預訂了ktv的包廂。”
    人群立刻分成了兩派,一派表示要早點兒回去,一派則興致勃勃地讚同。吳培潔和季長生、小四站在一處,微笑著說:“太晚了,要不,我們就先回去了。”
    她口中的“我們”自然是指季長生。他靜靜地站在人群裏,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盛夏有些悶悶不樂,賭氣似的轉過頭, 對喬燃說道:“我去。”
    小四連忙拉過季長生,笑著說道:“哎,女孩子是該注意安全,早點兒回去沒關係。老大,咱們還是去唱歌吧,反正也沒什麽事。”
    下過雨的街頭,有一種獨特的氣味,像是草腥味,又像是行道樹被衝刷出來的樹皮的味道。馬路上車子疾馳而過,偶然卷來一股混合著塵土和汽油的空氣,在車燈裏揚長而去。
    霓虹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季長生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不清表情,隻聽到他輕聲應道:“好啊。”
    他身上總有一股安靜的氣質,即便到了最熱鬧的ktv,他坐在那裏,四周便都靜了下來,自成一個小世界。當然,他並不離群,包廂裏充滿歡聲笑語,他也和旁人搭話,也喝酒,也會應要求唱歌。但他就是那麽獨一無二,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盛夏不知不覺地又盯著季長生。這不知是今晚第幾次了。她偷偷地歎氣,心酸中又覺得甜蜜。
    “你剛剛喝了酒,吃點兒水果吧。”吳培潔把剛剝好的橘子遞給季長生。
    “學姐,你剛剛不是說要回去嗎?”明明知道這樣不禮貌,盛夏還是忍不住開口擠對她。
    吳培潔不自在地縮回了手。想到自己當眾改口的尷尬,以及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佯裝無事的竊笑,她的臉頓時漲紅了。
    季長生不讚同地瞥了盛夏一眼,對吳培潔說道:“盛夏和你開玩笑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誰跟她開玩笑?盛夏氣鼓鼓的,卻也知道收斂,隻在心裏嘀咕。
    “小夏夏,你怎麽不去唱歌?”剛唱完歌的小四擠過來,順手拿起茶幾上的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你覺得我跟老大誰唱得好?”
    盛夏生著悶氣,學他倒了一杯啤酒,眼也不眨地灌下去。
    “女中豪傑啊!”小四的話還沒說完,正在和吳培潔聊天的季長生臉色一變,眼疾手快地搶下盛夏手裏的杯子,順帶給了她一記惡狠狠的眼神。小四頓時泄氣了,小聲道:“這關我什麽事啊,真不是我教唆的。小夏夏,你沒事吧?”
    盛夏喝得急,大半杯酒都進了肚子,這會兒嗆到了,不停地咳,小臉憋得通紅。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扯著季長生的衣角,聲音像貓叫似的:“小季哥哥。”
    季長生沒搭理她,一隻手卻不輕不重地替她拍著背。
    吳培潔一下子被晾在了旁邊,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關切道:“沒事吧?女孩子還是不要喝酒,很傷身體的。”
    “夏夏,這啤酒不好喝。”正在唱歌的喬燃這時也跑了過來,“我去叫人送幾瓶紅酒吧。”
    季長生盯著盛夏說道:“不許喝酒。”
    喬燃立刻不樂意了,哼道:“季長生,你跟盛夏什麽關係啊,在這兒唧唧歪歪的。”
    季長生沒有搭理喬燃,自顧自地說道:“我會告訴盛叔的。”
    “季長生,你什麽意思啊?”喬燃立刻火了。
    “哎喲,喝酒多沒意思啊,灌人家小姑娘喝酒更沒意思啦。”小四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我們來玩遊戲吧,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喝酒,怎麽樣?”
    喬燃看看季長生,又看看盛夏,不情不願地點點頭。於是,那些正在扯著嗓子唱歌的學弟學妹也被叫了過來,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局。
    “我先來。”小四積極地熱場子。啤酒瓶轉了一圈,瓶口對準了一個小學妹。他樂了,嬉皮笑臉地問道:“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吧。”小學妹清清秀秀的,臉上有些許羞澀。
    “那行,我問了啊——”小四拖長了聲音道,“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人群裏立刻爆發出笑聲,另外幾個學妹相互攛掇著,將她的號碼報了出來,氣氛很是歡樂。輪到那個小學妹時,瓶子卻對準了喬燃。
    喬燃選擇了“真心話”。幾個女生擠眉弄眼,紛紛和那個小學妹低語。最終,她羞澀地問道:“學長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喬燃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特意看向盛夏,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
    女生們一時既開心又失望,小四暗暗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喬燃,該你了。”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偶然,喬燃手下的啤酒瓶停下來時,瓶口剛好朝著季長生。
    “選真心話吧。”喬燃似笑非笑地問道,“季長生,你跟夏夏是男女朋友嗎?”
    那明晃晃的笑容裏都是挑釁,盛夏下意識地看向季長生,可惜他的臉色太平靜,連回答都波瀾不驚:“不是。”
    有人鬆了口氣,有人暗暗失落。
    季長生動手轉啤酒瓶,這次中招的對象卻是吳培潔。
    “真心話。”吳培潔的目光中暗含期待。
    季長生想了想,笑著問道:“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麽?”
    “這算什麽問題啊!”
    大夥兒一陣鄙夷。盛夏忍不住偷樂,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思。
    玩過幾輪後,主動權終於到了盛夏手上。她盯著那個轉動的啤酒瓶,心裏不停地念叨:對著小季哥哥,對著小季哥哥。
    或許她的祈禱真的奏效了,酒瓶的瓶口穩穩地對著季長生。
    “夏夏,你得問個有深度的問題啊。”小四唯恐天下不亂地起哄,“老大,你不能不答。”
    季長生好脾氣地應道:“盡管問。”
    盛夏沒有立刻接話,她擰著眉,巴掌大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不知道是那杯啤酒的緣故,還是別的。大家紛紛看過來,等著她提問。
    包廂裏自動播放著歌單,正放到一首慢情歌,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飄著,仿佛夢境。
    盛夏咬了咬唇,輕聲道:“小季哥哥,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周圍靜了下來,這意外而大膽的告白是每個人始料未及的。盛夏直直地盯著季長生,加重了語氣:“可以嗎?”
    “天啊,嚇死寶寶了。”年輕的學弟學妹很快回過神,興奮地嚷嚷起來,在一旁拍手叫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喬燃和吳培潔是最意外的,兩人同時看向季長生,一個是惱羞成怒,一個是泫然欲泣,似乎他們的喜怒就由他的答案支配。
    “不可以。”盛夏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期待,季長生有些恍惚,但他還是明確地拒絕了。
    包廂裏比剛才更加安靜了。
    “為什麽?”盛夏幾乎要哭了,她早忘了這是遊戲,一股腦地開始傾訴,“我一直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你為什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
    柔柔的音樂裏,她帶著哭腔的聲音格外惹人憐愛。
    喬燃沒有幫忙圓場,他心裏正樂著,恨不得季長生更過分一點兒才好。小四不停地假咳,想要說點兒什麽,幾次都咽了回去。
    “因為我不喜歡你。”季長生打破沉默,一字一句地道,“盛夏,你不能指望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對你多好。”
    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趁著被眾人發覺之前,盛夏慌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很快,她鬆開手,一雙眼紅透了,卻強裝無事地說道:“這輪結束了,你們繼續吧。”
    “夏夏。”小四有些不忍心,給季長生遞了個眼色。
    季長生沉默著。暗影裏,那些模糊的光暈投在他身上,依稀可見清俊的輪廓。盛夏猛然站起身,勉強笑道:“我先回家了。”
    大夥兒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拿起包,匆忙跑出了包廂。喬燃回過神,很快追了出去。
    她應該是哭了吧。季長生恍惚地想。
    小四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下,低聲道:“老大,你就算不喜歡人家姑娘,也不能這樣啊,讓她多沒麵子。”見季長生沒有搭理,他繼續碎碎念,“我要是盛夏,肯定恨死你了。哎,可憐的盛夏。”
    小四平時就愛嘮叨,不知道怎麽回事,季長生覺得他這會兒格外聒噪,像夏日中午的蟬鳴,擾得人心煩意亂。他悶聲道:“我也先走了,你玩吧。”
    “啊?”小四直發蒙,眼看著季長生站起身,一聲不吭地走出了包廂,他搖搖頭,轉頭對學妹吆喝道,“別管他們,來來來,我們繼續。”
    正說著,吳培潔也站起身,微笑道:“那我也先回了,剛好還能和季長生做伴,大晚上的,我一個人還有點怕兒呢。”
    當事人陸續走了,倒也帶走了尷尬,剩下的人還可以明目張膽地拿他們開玩笑,氣氛倒比之前還熱鬧。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吳培潔出了ktv,沒走幾步,她就看到了路燈下的季長生。她一喜,小跑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季長生不是在等公交車,他一直盯著前方那個蹲在地上的身影。不用說,那肯定是盛夏。
    他是特意出來追盛夏的嗎?還是剛巧撞上?吳培潔心情有些複雜,她這時格外期盼喬燃出現。不過,看到停車場上那輛拉風的寶馬不見了時,她知道自己的希望要落空了。
    盛夏似乎在哭,偶爾傳來幾聲嗚嗚咽咽的聲音。半晌,她大概是蹲久了腿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前走。季長生默默地跟著,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算什麽呢,他要是喜歡她,剛才為什麽拒絕?吳培潔心裏發苦,她扭過頭,不再看他,大步跑向了公交站。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慘淡,連星光都沒有,月色淡得就像被雨水衝過的粉底,隨時會被抹掉。臥室的窗戶半開著,樓下的夜來香一簇一簇的。偶爾吹來的風裏,飄著甜絲絲的味道。
    盛夏沒有半點兒欣賞的心情,她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裏,覺得自己格外悲慘。隻要想到季長生那句“你不能指望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對你多好”,她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自來水不斷落下。
    傷的是少女的自尊心,痛的是夭折的暗戀,她說不上哪種情緒更深刻,但她知道,它們都是真切的。
    這一晚在她淒淒慘慘的眼淚裏過去了,等到第二天醒來,昨天的難過和委屈裏,又多了一分後知後覺的羞赧。好丟臉啊,社團的人都知道她被拒絕了,會不會嘲笑她?上次的流言剛平息,這次又有新話題了。
    盛夏越想越淒涼,再看看鏡子裏一雙紅腫的眼睛,決定撒謊請個病假。
    倒是喬燃第一個打電話過來慰問,噓寒問暖之餘,他提出要過來看她。
    “夏夏,昨天我開車找了你很久,還以為你出事了。”他深情款款地說道,“我去看看你吧,這樣才放心。”
    盛夏一口拒絕了,現在她誰都不想見。
    掛了電話,她發了一會兒呆,忍不住又去翻看手機。從昨天到現在,沒有季長生的任何短信和電話。
    果然,他真的不喜歡我,一點兒都不關心我的死活。盛夏這樣想著,滿腔的委屈頓時化作了苦澀。
    “夏夏,高淼過來看你啦。”
    姚姨在樓下扯著嗓子嚷嚷,不一會兒,便聽到樓梯間有“蹬蹬蹬”的腳步聲,高淼很快推門而入。
    盛夏一把拉過被子,倒頭躺下,悶不吭聲。
    高淼跑得急了,他一邊呼呼地喘氣,一邊問道:“夏夏,你哪裏不舒服啊?咱們去醫院吧。”
    盛夏不搭理他,他也不敢吵她,那麽大個子,傻傻地站在她床邊,時不時地瞅她幾眼,想說點兒什麽,又不敢開口,白胖的臉上帶著潮紅。
    盛夏猛地掀開被子,朝他嚷嚷道:“高淼,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想找人吵架。”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嗚咽了。
    高淼慌忙扯來紙巾,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淚:“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盛夏猛點頭,抽噎地說:“我失戀了。”
    “是那個季長生嗎?”高淼胖乎乎的手攥成了拳頭,“我去幫你揍他。”
    他總是笑眯眯的臉第一次板了起來,看著有些滑稽。盛夏破涕為笑,捏了捏他的臉說道:“高淼,還是你最好了。”
    高淼傻傻地笑了起來,討好地說道:“我帶了你喜歡吃的蛋糕。”說著他打開了紙盒,結果傻眼了:剛剛那一番動靜,蛋糕都被壓扁了。
    盛夏樂不可支,笑著笑著,卻又想到季長生,他為什麽一點兒都不喜歡她呢?
    “夏夏。”高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很喜歡季長生嗎?”
    盛夏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高淼想起她第一次提到季長生的情形,嘴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是因為他那副好皮囊嗎?或許吧,她第一次看到他就覺得驚豔,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注意這個人吧。
    盛夏有些恍神,難道自己真的這麽膚淺嗎?不,不是的,她喜歡他的樣子,也喜歡他給她講題時的耐心,也喜歡他認真工作的細致,也喜歡他走上領獎台的自信和光彩。
    “反正我就是喜歡。”盛夏賭氣似的說。因為他,她想要變成更好的人。
    “我支持你。”高淼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夏夏,你不要放棄。日久見人心,你這麽好的女孩,他怎麽會不喜歡呢。”
    “真的?”
    高淼肯定地點點頭,說道:“他不接受你的告白,那你就用行動來感動他,他總會明白的。”
    “有道理。”盛夏來了興致,拉著高淼分析道,“說不定小季哥哥覺得我學習不好,他喜歡學霸;或者他覺得我性格不好,他喜歡溫柔一點兒的。你說我要不要改變一下呢?”
    “你已經很好了。”高淼認真地說。
    盛夏沒有留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哈哈大笑起來:“高淼,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嘛,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
    “誰……誰說的。”高淼結結巴巴的。
    盛夏樂了,指著他通紅的臉,笑話他此地無銀三百兩。
    高淼一邊笑,一邊在心裏偷偷難過:我喜歡你啊,可是,我有勇氣勸你去跟別人告白,卻沒有勇氣來跟你告白。
    盛夏的歡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高淼,我正式聘請你當我的愛情軍師,幫我出謀劃策。”
    暗戀就像一出皮影戲,他是玩偶,她是那個牽線的人,悲歡嗔怒,都由她掌控,他跟著表演。
    “好啊。”看到盛夏喜笑顏開,高淼的歡喜大過苦澀。
    為了陪盛夏,高淼曠了一整天的課。盛家業回來時,剛好撞見兩人在吃午飯。兩個孩子不知道在聊什麽,腦袋湊在一起,舉止親密,時不時發出輕快的笑聲。
    “盛叔叔。”見了他,高淼連忙起身打招呼。
    “高淼來啦。”盛家業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轉頭對盛夏說道:“頭痛有沒有好點兒?要是還不舒服,下午讓高淼去醫院吧。”他話音還沒落,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盛夏這才注意到他臉上的蒼白,她慌忙扔了碗筷,衝過來攙住他,急聲問道:“爸,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高淼也關切地問道:“盛叔叔,您沒事吧?”
    盛家業擺擺手,笑著說道:“我沒事,可能昨天晚上著涼了。”
    他喘著氣,說話似乎有些吃力,盛夏連忙扶他坐下。
    “您今天忘了吃藥。”姚姨聽到聲響,從廚房裏跑出來,端著溫水和藥,麻利地伺候盛家業吃了。
    “爸,你平時都在吃這個嗎?這是什麽藥?”盛夏驚懼地追問。
    盛家業衝姚姨使了個眼色,她迅速收了藥瓶,解釋道:“你這孩子,瞎操什麽心,就是感冒藥。”
    “爸爸沒事。”盛家業拍了拍窩在懷裏的盛夏,輕笑道,“這麽大了還撒嬌啊?也不怕高淼笑話你。”
    “爸。”盛夏的眼睛紅了,“你生病得告訴我呀,我陪你去醫院,還可以照顧你。”
    盛家業親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好好,那現在陪爸爸去吃飯吧。”
    “我去給您盛飯。”高淼積極地跑去了廚房。
    姚姨忙不迭地跟上去:“我的小少爺,你可別砸了鍋碗。”
    沒一會兒,廚房裏果然傳來清脆的瓷盤碎裂聲。
    “高淼,你笨死了。”盛夏笑彎了腰。
    高淼訕訕地跑回來,見她取笑自己,不但不生氣,反而跟著傻笑起來。
    盛家業看著嬉鬧的兩人,臉上露出傷感的神色,又摻雜了幾分欣慰。
    午飯後,高淼離開了。趁著盛夏窩在沙發上玩手機,盛家業有心和她聊了起來。
    “夏夏,我看你昨天都悶悶不樂的,幸好有高淼,爸爸可不會哄人。”
    盛夏突然坐起來,認真地問道:“爸,我是不是有點兒任性啊?”
    “怎麽這麽問?”盛家業笑了起來,“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再任性也沒關係。”
    那就是承認嘍?盛夏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你和高淼關係挺好的啊。”盛家業繼續兜圈子。
    盛夏隨口答道:“我們一起長大,關係當然好了。”
    “夏夏,爸爸覺得,如果你要找男朋友,還是找個像高淼這樣的吧。”盛家業斟酌著用詞,“其實高淼挺不錯的。”
    “爸,你怎麽說這個啊?”盛夏心虛地嚷了起來。
    “咱們父女不能聊聊天嗎?”盛家業嗬嗬地笑著,“爸爸希望能有個穩妥的人來照顧你。”
    盛夏猛地撲到他背上,撒嬌道:“我有爸爸就可以了。”
    盛家業無聲地歎了口氣,可是他會變老,會生病,會死去。
    新的一天來臨時,盛夏已經鬥誌昂揚。按照高淼的建議,她決定“曲線救國”,從他的室友身上下手。
    到了學校,她立即約了小四。在食堂,兩個雞腿、一盤紅燒肉、一杯奶茶的攻克下,兩人結成同盟。
    “這樣吧,回去我就把老大的課程表發給你,順帶給你整理整理他的愛好。”小四搖搖頭說道,“不過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我們學院有很多青年才俊,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盛夏傲氣地昂起頭:“別人都比不上小季哥哥。”
    “好吧,看上你這麽誠心的分兒上,我再給你支一招。”小四煞有介事地說道,“像我們這種男生最喜歡什麽樣的女生?當然是溫柔體貼的啊。嗯,你每天來送送早餐,給他洗洗衣服,經常發個短信慰問一下,肯定能打動他。”
    盛夏的眼裏充滿了不信任:“真的?”
    “你看,你竟然不相信你的盟友!”小四拍著胸膛保證,“我有經驗啊,我比老大那塊木頭有眼力多了。”
    “那你怎麽還單身?”盛夏毫不留情地插刀。
    “你……你怎麽人身攻擊呢?”
    小四還是很喜歡盛夏這姑娘的,關鍵是沒有架子,他打心眼兒裏覺得她和季長生挺配。
    回到宿舍,季長生依然埋頭在書桌前。小四忍不住躥過去,小聲道:“你猜猜,我剛和誰一起吃飯?”
    “又去勾搭中文係的學妹啦?”小二吐槽道,“眼看你從一百斤吃到大胖子,也沒帶回個女朋友。”
    “咳咳咳,往事不必再提。”小四嘿嘿地笑道,“今天盛夏請我吃飯,讓我多多匯報一點兒老大的消息。哎,看來這姑娘挺死心眼的,老大都拒絕她了。”邊說,他邊偷偷地去看季長生的反應。
    寢室其他人也聽懂了弦外之音,很有默契地安靜下來,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掃向了季長生。
    “老大,我覺得盛夏真不錯,你要不再考慮考慮,給人家一個機會唄。”小四索性挑明了,“人家小姑娘還說要給你做愛心早餐呢。”
    季長生盯著麵前的那本書,半天沒有翻頁。那些方塊字突然扭曲起來,漫天地浮著,耳邊還有那嗡嗡的念叨。
    “小四,你能不能別跟著她胡鬧了!”季長生猛地合上書,“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寢室裏顯得有點兒突兀。
    “我怎麽胡鬧了?”小四急了,“我不就熱心了點兒嗎?我看盛夏是真喜歡你,她條件又好,你上哪兒再去遇到這麽好的事?”
    “你很了解她?她才多大?她知道什麽是喜歡嗎?她有責任感嗎?”
    季長生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裏隻有洶湧的沉默,看不出難過,也看不出無奈。
    “她和我們不一樣。小四,你別再摻和了。”他沒有去看各人的反應,迅速出了宿舍。
    餘下的幾個人麵麵相覷。良久,小四嘀咕道:“我真是費力不討好。”
    一直沒有吭聲的小五開口道:“老大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他是不喜歡呢,還是不敢喜歡?”
    不管怎樣,季長生開始有意疏遠盛夏。
    當盛夏捧著愛心早餐等在宿舍樓下時,隻有小四磨磨蹭蹭地下來,告訴她季長生早就走了;當她打電話不通,發短信不回時,他幹脆換了手機號;當她興衝衝地去他們班旁聽,他身邊總是坐滿了人,從頭到尾不看她。
    盛夏本著越挫越勇的精神,有事沒事就去他兼職的店子,喝飽了咖啡,然後灰溜溜地回家。
    這幾天一直陰雨連綿,天氣漸漸涼了,咖啡店外麵的那一叢秋海棠也冒出了花骨朵兒,零星的粉色惹人憐愛。
    盛夏推開玻璃門,進了店。她身上還帶著水汽,乍然到了暖和的室內,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看吧,我就說她會準時來的。”客人不是很多,幾個服務生閑聊著。
    吳培潔淡淡地嘲諷道:“閑的唄,人家跟我們不一樣,有大把的時間和錢。”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次聚會後,吳培潔很難再對盛夏心平氣和,那種微妙的心情混合著嫉妒和不屑。
    “吳培潔,你能好好說話嗎?”小四瞪了她一眼,轉頭又沒好氣地瞪著季長生。這人的心是石頭做的吧?人家都堅持一個多星期了,他連多說句話都不肯。
    “給她拿條幹毛巾吧。”季長生低下頭,睫毛蓋住了他眼裏複雜的神色。
    “自己不會去送啊。”小四眼睛一亮,再看季長生,卻仍是麵無表情,他隻得嘀嘀咕咕地拿了毛巾過去。
    盛夏見到小四,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她埋怨道:“小季哥哥太小氣了,跟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她發梢上還滴著水,臉色白得像紙,柔弱得像外麵的秋海棠。
    “毛巾是老大讓我送的。”小四悄悄向她泄密,“你趕緊擦擦吧,小心感冒。”
    “阿嚏!”像是為了響應他的話,盛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潮紅。
    小四看她有點兒不對勁,連忙問道:“你是不是感冒了?看著像是發燒啦。”
    盛夏搖搖頭,說道:“給我一杯熱咖啡吧。”
    小四狐疑地盯了她半晌,回到廚房,還是不放心地對季長生說道:“我覺得她好像病了,你還是把人送回去吧。”
    “這可是上班時間,難道你要他翹班嗎?”吳培潔不鹹不淡地說道。
    季長生沒有任何猶豫,解了身上的工作圍裙,大步跑了出去。
    小四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吳培潔咬了咬唇,低聲道:“你覺得你是在幫季長生嗎?他們差距那麽大,就算你生拉硬配,他們還是不合適!”
    “你憑什麽說他們不合適啊?我覺得挺合適的呀。”小四似乎跟她杠上了。
    吳培潔搖搖頭,轉身出了廚房。她到大廳時,剛好看到季長生和盛夏推門而去,他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扶著她的胳膊,兩個人緩緩走進雨裏。如果忽視心裏那股苦澀,吳培潔必須承認,這是一幅很美的畫麵。
    從咖啡廳出來,盛夏偷偷看了季長生無數次,他的體溫隔著相觸的肌膚傳過來,帶著說不出的暖意。
    他明明就是關心她的啊!
    “我們要去哪兒?”季長生伸手叫了出租車,她乖乖地坐了進去。
    季長生微微歎了口氣,神色卻很柔和:“你好像有點兒發燒,去醫院吧。”
    盛夏連忙搖頭,看到他蹙起眉頭,隻得別扭地解釋道:“我就是痛經而已,又淋了雨。”她的聲音細細的,還打著顫兒,顯然是又羞又窘。
    季長生不知怎麽有點兒想笑,看她在座位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又覺得她格外可憐。
    “盛夏,你以後別往店裏跑了。”季長生的表情有些無奈。
    “我來喝咖啡不行嗎?”盛夏的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大雨天的還出門喝咖啡?”季長生放軟了聲音,“盛夏,你還小,別整天把喜歡掛在嘴邊。我對你就像妹妹,你這樣胡鬧,難道你想讓我一直這樣避開你嗎?”
    盛夏搖了搖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心裏又急又氣。
    “我很感激盛叔,你有任何需要,我都願意幫忙。”季長生認真地看著她,額前的碎發掉下來,那雙明亮的眼睛就像星辰。他說:“以後不要這樣了。”
    不要繼續喜歡他嗎?盛夏沉默了,她看出了他的堅持,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喜歡她吧。
    雨水順著車窗玻璃往下滑,留下水痕,像是上帝惡作劇的塗鴉。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車子穩穩地停在盛家門前。
    “小季哥哥。”進門之前,盛夏突然停住了步子,她盯著季長生的眼睛,問道,“我以後還能去找你嗎?”
    季長生微微一笑,用哄勸的語氣說道:“像今天這樣就不可以。”
    盛夏倉皇地點了點頭,胸腔裏像被塞進了一個檸檬,又酸又苦。他就是不要她的喜歡,他隻想當一個哥哥的角色。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門,盛家業居然在家,看到他們,他的表情有點兒微妙。
    “盛叔叔,盛夏有點兒不舒服,我就送她回來了。”季長生主動解釋。
    “夏夏,你怎麽了?沒事吧?”
    盛夏臉色慘白,搖了搖頭。
    “記得多喝點兒熱水。”季長生體貼地叮囑了幾句,很快就離開了,“盛叔叔,那我先走了。”
    盛家業看起來有些疲憊,他並沒有留季長生。等季長生走了,他叫住正要上樓的盛夏,湧到嘴邊的話變了又變,最後隻說道:“你媽媽回來了。”
    盛夏頭也不回,輕聲道:“我不舒服,想去睡一會兒。”
    “去吧,晚飯好了我讓姚姨叫你。”
    盛夏回到房間,躲在被子裏,將自己縮成一團。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水珠落在樹葉和草叢裏,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是一場歇斯底裏的搖滾。
    盛夏聽著雨聲發呆。她不知道怎麽才叫喜歡一個人,可是她到這一刻才覺得,她是真的喜歡季長生,而且是很喜歡。不是因為他好看,不是因為他優秀,不是因為他體貼周到,她不知道為什麽,但她寧肯為了他委屈自己。
    他不喜歡我不要緊,我喜歡他就好了,我以後偷偷地喜歡。盛夏想著,咬著唇傻笑。
    吃晚飯時,盛夏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盛家業看了她好幾眼,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追問。
    盛母似乎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問道:“你怎麽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眼睛發炎了。”盛夏支吾道,“我去看看姚姨的湯好了沒。”
    她起身往廚房走,隱約聽到飯桌上又爭執起來。
    “你看看,她還學會撒謊了!”
    “要是你肯花時間關心她,女兒怎麽會什麽都不願跟你說?”
    “你有臉怪我?當初是你要的孩子,說一個人照顧。”盛母的聲音又尖又利,“瞧瞧你們盛家的家教!”
    “你也是夏夏的媽媽,你怎麽能說這種話?”飯桌發出“砰”的撞擊聲。
    盛母不甘示弱地嚷道:“你憑什麽指責我!要不是你,我會嫁到這兒嗎?我會生個這樣的女兒嗎?盛家業,是你毀了我一輩子!你還想我做個賢妻良母?”
    盛家業的聲音疲憊不堪:“別說了,夏夏會聽到的。”
    盛夏怔怔的。這種吵架的話她從小聽到大,久而久之,她就懂了,媽媽不喜歡爸爸,所以連帶著不喜歡她,甚至壓根兒不願生下她。
    “夏夏。”姚姨歎了口氣,勸道,“去吧,讓他們別吵了。”
    盛夏端著盛滿湯的陶罐往飯廳走,盛母還在咄咄逼人地追問:“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夏夏怎麽辦?”
    看到盛夏回來,盛家業的話戛然而止,笑了笑,改口道:“夏夏,這是特意給你煮的參湯,多喝點兒,你最近老生病。”
    盛夏乖巧地點了點頭,看看笑容滿麵的父親,再看看異常沉默的母親,心裏總有點兒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