痼疾發,刺客至

字數:6851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仇嫁 !
    這一日,梅馥心情大好,沈冰柔這個賤人終於在顧少元麵前露出了狐狸尾巴,哪怕隻是一小段,也讓她極其暢快,她要一點點扒下那張楚楚可憐的羊皮,露出裏頭的狼心狗肺來。
    她要讓顧少元追悔莫及!抱恨終身!
    打發箐兒出去後,梅馥脫下厚重的濕衣,玉白長腿跨入熱氣蒸騰的浴桶,和顧少元沈冰柔二人在雨中糾纏半日,裝出來的病倒有幾分成真了,她得趕緊泡個熱水澡驅趕寒氣。
    整個人浸入溫熱的水中,梅馥十分愜意,閉目長舒一氣。
    身後有男子的聲音低低一歎,梅馥登時睜開了眼,抱胸沉入水中。
    “誰!”
    一道飄逸的身影從她身後繞出,徑自往浴桶邊的椅子上斜斜一坐,菱唇微勾。
    “是我。怎麽?我不能進來麽?”
    梅馥身子沉得更低了,幾乎隻露出一張臉,紅得和胭脂染過一般,她含恨白了麵前的人一眼。
    “當然!即便是主上,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在別人洗澡的時候闖進來!”
    夏雪籬啊了一聲,含笑望著她。
    “可這裏是我家,我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梅馥無語,夏雪籬此人的厚顏無恥真是令人折服。
    夏雪籬將手伸進浴桶,梅馥嚇得退靠在桶沿。
    “你!你想幹什麽?”
    梅馥連語調都顫抖了,然而夏雪籬卻隻是撈起她一縷濕發,在手指上繞著玩。
    “聽說娉娉今日把沈冰柔氣得半死?”
    梅馥舒了口氣,冷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夏雪籬點點頭,狹長的鳳目不經意般一挑。
    “還聽說,今日顧少元被你迷得失魂落魄,想必你心中歡喜得很?”
    梅馥別過頭哼了聲。
    “有什麽好歡喜的?”
    夏雪籬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撩起她腦後的濕發,撫過她的脖頸,弄得梅馥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低柔繾綣的聲音在她耳邊無限蠱惑。
    “昔日求而不得的摯愛,突然回心轉意,怎會不歡喜?”
    梅馥傲然仰頭,哈哈大笑三聲。
    “他回心轉意,也要問我樂不樂意!我梅馥豈是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犯賤之人!”
    “真的?”
    “真的。”
    “那好,今夜來我房中。”
    梅馥腳滑了一下,整個人淹沒在水裏,好不容易扒拉住木桶邊,浮起來拚命咳嗽。
    “你、你說什麽?”
    夏雪籬目光清明,不解地問。
    “阿九今日告假,故而讓你替他值夜,娉娉以為是什麽?”
    絕對是故意的!他一臉風輕雲淡,目光卻毫不掩飾地落在自己脖頸之下,梅馥咬牙切齒地道。
    “是!是!遵命!主上還不快出去!”
    月上中天,春雲蒙蒙,夜風微涼,拂過花蔭樹海,掀起一層清波,梅馥站在軒窗前,抱臂打了個寒戰,隔著珠簾,夏雪籬坐在裏間大床上,隻著雪白中衣,長發濃墨般潑在肩頭,含笑向她招手。
    “還不過來睡覺,站在那裏做什麽?”
    梅馥挪動兩步,四下張望。
    “就一張床,我睡哪裏?”
    雖然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主,但他總不會讓她睡在腳踏上那麽殘忍吧?
    夏雪籬拍拍身邊空了大半的床,言簡意賅。
    “這床很大。”
    梅馥幾乎沒跳起來,她警惕地倒退幾步,斜睨著他。
    “夏雪籬,你想幹什麽?”
    夏雪籬輕輕一歎。
    “讓你失望了,即便我有這份心,今夜卻也沒那興致,隻是我房中未設侍女的床鋪,早春寒涼,我豈會忍心讓娉娉睡在地上?”
    看他表情不像是在說謊,梅馥這才微微卸下心防,嘟噥著走過來。
    “主上權勢熏天,臥房裏居然連個侍女床鋪都舍不得放,服侍你的人可真夠倒黴的!”
    夏雪籬一笑。
    “我不要侍女貼身服侍,夜裏都是阿九服侍我。”
    梅馥哦了一聲,想了想,目光又不經意地向那唯一的一張床上瞟去,莫非平日他和阿九……
    夏雪籬立即猜到她在想什麽,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解釋道。
    “阿九習的武功路數獨特,夜裏通常在梁上打坐。”
    被他識破想法,梅馥尷尬地衝他笑笑,介於夏雪籬是有前科的人,她還是為了以防不測,在袖袋裏揣了一把匕首……夏雪籬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若真心懷不軌,她應該也不會吃虧!
    梅馥打定主意,放下心來,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邊脫鞋邊道。
    “我記得某人似乎有些潔癖,怎麽?這次就不怕我髒了你的床?”
    夏雪籬低低一笑。
    “白日裏親眼看著你洗幹淨的,自然不怕。”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梅馥簡直想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她重重哼了聲,掀起被子將有些發紅的臉蒙住。
    “睡覺睡覺!”
    許久,隔著被子,她似乎聽到夏雪籬含笑的聲音道。
    “梅馥,這樣沒心沒肺,才是真正讓人喜歡的那個你。”
    躺在夏雪籬身邊,梅馥哪裏睡得著?雖然兩人各自蓋著一條被子,但梅馥就像躺在狼窩裏般坐立不安,燭火一滅,雙眼不能視物,更讓人容易生出無限遐想。
    讓梅馥驚奇的是,和夏雪籬同床共枕,緊張是有的,但並沒有產生反感。難道自己潛意識,已經不再恨這個害她背負淪為淫娃蕩婦之名的夏雪籬了嗎?
    梅馥想到那春風一度的夜,不由一陣耳熱心跳,然身邊的夏雪籬卻呼吸均勻,睡姿平穩,好似身邊躺的自己隻是一堆豬肉……呃,不對,真是一堆豬肉,隻怕他反應還要更大些。
    梅馥猶自胡思亂想,突然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夏雪籬低不可聞的聲音在黑暗中微弱道。
    “藥……”
    梅馥驚了一跳,急忙坐起來,借著月光,她見夏雪籬麵無血色,雙目緊閉,額上膩了一層細汗,便知他的痼疾又發作了。
    她緊張地問。
    “藥?藥在哪裏?”
    半晌,夏雪籬才無力地抬手指了指床尾。
    “……多寶格,第三。”
    梅馥連忙爬過去,一陣摸索,在那精致鑲木圍欄中找到多寶格,拉開第三個,翻出隻紫檀盒子,一按機關,盒蓋彈開,梅馥慌忙從中倒出一粒藥丸,想想,又下床倒了杯熱茶,這才扶起夏雪籬,喂他服下。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夏雪籬氣息全無,身子冷得似塊沉冰,梅馥心急如焚地抱著他,許久,他的身體才回暖,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
    梅馥擦了把汗,小心地扶他睡下,終於明白為何他要讓自己同床而眠,這種半死人的狀態,自己若不是在身邊,根本察覺不到。
    究竟,是什麽樣的病,會這麽嚴重?
    魁姐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夏雪籬這麽大個禍害,應該……不會有事才對吧?
    梅馥晃晃腦袋,他是死是活,關她什麽事?
    隻不過,現在她還需要他的庇護,所以,希望他活著罷了。
    梅馥將茶杯擱在桌上,正準備上床接著睡,忽見軒窗上,一道鬼魅般的長影一閃而過。
    梅馥背脊一寒,霎時清醒了,她的手不由摸向袖袋裏的匕首……慢慢退至床邊。
    “主上?主上?”
    夏雪籬毫無反應,梅馥正猶豫著要不要叫人,突然眼前人影一閃,她下意識舉起匕首一通亂揮,然對方就像鬼影一般不著痕跡,刀刀刺在空氣上。
    隻聽叮的一聲,匕首飛出老遠,頸間一涼,銳利的刀刃已然抵住她的脖子。
    來人是個男人,一身青灰勁裝,半張臉覆著銀甲,唯一露在外頭的那對銳利鷹眸閃動著幽光。
    他將匕首從梅馥脖子上拿開,大手捏住她下巴,拉近眼前上下打量,梅馥倒抽一口冷氣。
    “你是誰?想幹什麽?”
    那男人低聲道。
    “有人托我來取一個人的性命。”
    梅馥心驚。
    夏雪籬此生樹敵無數,所以國舅府戒備異常森嚴,除了裏外皆有高手把關外,還設有重重機關,每年不知要誅殺多少刺客,此人能闖到夏雪籬臥室,說明必非尋常人,很有可能是有人出重金聘請來刺殺夏雪籬的高手。
    偏偏今夜阿九不在,夏雪籬身邊隻有她一個毫無用處的女人。
    怎麽辦?
    憑己之力是絕不可能阻止他的,難道眼睜睜看著昏迷不醒的夏雪籬死在此人刀下?
    她自問做不到這麽冷血,連當初箐兒一個陌生人,她都無法坐視不理,何況是……
    汗珠順著額頭滴落,梅馥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
    “對方出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十倍,反正……床上這個人有的是錢,而且他身邊有個死忠侍衛,武功深不可測,你若殺了他,那人定然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大俠並非那等江湖流俗之士,何必給人當了槍使?”
    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扯住她的發髻,將她提過來。
    “你這女人巧言令色,果然不是善類。”
    梅馥被他扯得頭皮生疼,心裏叫遭,此人竟不吃這套,看來隻能拚死一搏了!弄出大動靜讓外頭的守衛知道!
    梅馥於是曲膝,那人反應奇快,拎著她掉了個個,口中冷笑。
    “居然還敢踢我,你膽子不小!”
    此舉正中梅馥下懷,她毫不猶豫將床邊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狠狠踢倒,瓶子倒地,發出巨大的咣當碎響,梅馥趁那人一愣,從他手中掙脫,大喊。
    “有刺客!”
    “好個奸詐的丫頭!”
    那人收起調笑之色,右手迅速送出,一道寒光隻取梅馥心門,眼見利刃就要刺入心窩,梅馥麵色如蠟,直挺挺向床上倒去。
    腰間一緊,有隻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往懷中一帶。
    夏雪籬不知何時醒過來的,他突然坐起身,一手抱住梅馥,一手抬袖為她擋下了那刀。
    刀刃劃破寬大的白袖,在他臂上拉出三寸來長的一道口子。
    “你……”
    男人愣了一下,目光變得陰晴不定,似在猶豫是否進一步動作。
    夏雪籬揚手,廣袖卷起寒刀飛了出去,男人怒上心來,一掌急襲向他。
    梅馥不由尖叫,無計可施之際,身下突覺一空,兩耳生風,竟墜入無邊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