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開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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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梅馥坐在稻田邊上,呼吸著帶著稻花香氣的空氣,杵著下巴聽取蛙聲一片。
身後不遠處穿來杜鵑嬌笑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夏雪籬那廝對她說了什麽那麽高興!
嗬,時常一幅禁欲冷豔的模樣,還以為有多好的定力,原來卻是喜歡這種類型,也是啊!話本裏那些陰險狡詐之徒通常都是被天真無邪的小雛菊吸引治愈的,看來此人明日回府又可收獲侍妾一名了!
梅馥正越想越離譜,越想越氣,不覺一件衣裳蓋在她肩頭,暗香襲來,夏雪籬已經撩袍在她身邊坐下。
梅馥側目,見披在自己肩頭的是件粗布女裝,料定是杜鵑的東西,沒由來的就是不自在。
“不需要!天熱,我正要涼快涼快!”
剛欲扯下,夏雪籬回頭一笑。
“是嗎?既然那麽熱,不如將其餘的衣裳也一並脫了,反正也沒有外人。”
梅馥再次炸毛,她剛想再提醒夏雪籬一遍,自己和他已經兩清了,夏雪籬卻搶先開口。
“知道你要說什麽,不過在別人眼中,我們還是夫妻,你想同我翻臉,起碼也等我們出了這裏是不是?”
他的笑容如此溫雅,目光如此柔軟,梅馥心中有那麽個地方突然軟了一下,隻好說服自己,罷了,不就是一個晚上,又有什麽不可以?反正……以後都沒有這樣相處的機會了。
兩人並肩而坐,難得心平氣和地一起注視著遼闊星空,聞著稻海花香,聽著蛙鳴蟬噪,內心仿佛平靜了下來。
夏雪籬長舒口氣,歎道。
“這般景象,不知這輩子,還能看幾次?”
梅馥隨口答。
“這有何難?國舅爺想看,明年,後年,都來故地重遊不就好了?”
夏雪籬笑笑沒有回答,半晌的沉默後,他問。
“若故地重遊,你會陪我嗎?”
梅馥一怔,剛欲開口,夏雪籬卻又搖頭。
“算了,還是不必答了。”
梅馥訕訕的,正覺尷尬,杜鵑的一雙弟妹跑了過來,懷抱一把雜色野花遞給夏雪籬,纏著要唱歌給他聽。
梅馥本以為夏雪籬這種冷情冷性的人肯定極其討厭孩子,沒想他卻極有耐心地聽著,言笑晏晏,甚至還把小些的那個抱在膝上,伸出手指逗弄一下這個才換牙的小鬼。
看得梅馥差點合不攏下巴。
“我沒看錯吧,你這是演得哪一出?狼外婆?”
夏雪籬放下孩子,向她笑道。
“沒有,我從前也常常這樣逗玥兒玩。”
梅馥反應過來他指的玥兒便是小皇帝李玥,一時語塞,差點想說你若真有那麽慈愛,現在就不會獨霸朝政,把侄子弄成個可憐的傀儡了。
這麽好的夜晚,梅馥不想被這些話題弄糟了心情,見那捧野花五顏六色,十分豔麗,竟然搶過來,動手編了個花環,本欲戴在自己頭上,想了想,竟惡作劇般往夏雪籬腦袋上一扣。
“真好看!”
梅馥身子後傾,細細打量。
本來是打算戲弄他一下,可沒想到……竟然真的很好看,這夏雪籬眉眼生得太好,此時又未綰發,墨發如瀑,淚痣妖嬈,竟然和這豔麗花朵意外地協調。
夏雪籬也隨手扯了根草徑,繞了個簡單指環,拉過梅馥的手,套在她指上。然後嘴唇在梅馥臉頰上擦過,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這才抬頭,笑意可以融冰。
“這樣好不好?”
啪地一下,梅馥感覺心裏有根弦猛然斷了,她立即地扯下草戒丟在地上,杵著拐杖快速離開。
晚間歇息時,杜家把最好的臥房讓給了他們,看著屋內那一張床,梅馥無論如何也躺不下去。夏雪籬知她難堪,便主動找杜鵑借了一塊簾子拉在中間,梅馥知道特殊情況,不該矯情,隻得勉強與他同床而眠。
展開那唯一的一條藍花粗布被子,梅馥頓時又犯難了,夏雪籬見狀,體貼地道。
“夏日炎熱,我蓋袍子便好。”
梅馥知他素來畏寒,雖到了夏天,身上的絲袍也是層層疊疊,這山村夜晚,露又重……
她果斷躺下拉起被子,留出一半位置,轉身背對著他。
“算了,你要是受了風寒什麽的,阿九肯定不會放過我,我可不嫌命長。”
夏雪籬聞言,唇角微彎,也在她身邊躺下。
勞累了一日,又是逃命又是跳崖,梅馥此時早已眼皮打架,不出片刻便沉沉睡了過去。
一直平靜而眠的夏雪籬聽她呼吸趨於平穩,這才悄悄拉開了簾子,伸手將梅馥抱入懷中,他定定注視著那張略顯蒼白的俏臉,不由俯下臉來,雙唇輕輕貼在她唇瓣、脖頸上摩挲。
梅馥夢中覺癢,不由嚶嚀一聲,扭了扭身子,夏雪籬這才趕緊抬起頭,見她未醒,又再次俯下臉去……
這一夜,突然下起雨來,到第二日也不曾停歇,夏雪籬望著窗外陰雨霏霏,轉身對梅馥歎了口氣。
“看來,我們隻好再多留一日了。”
梅馥本是歸心似箭,可這雨下得頗大,拖著腳傷在雨中行走,隻怕要落下殘疾,隻得默許。
整日下雨,杜家人便也不出去幹活了,在屋內煮茶休息,梅馥和夏雪籬同他們一起圍坐在爐火邊,看杜鵑帶著兩個弟妹水鴨子一般在雨裏亂跑,卷起褲腿手袖進水田捉泥鰍小魚,也覺頗有意趣。
梅馥對這村子裏自己種的茶喝上了癮,不由又多品了幾碗,心生好奇,對杜家大叔笑道。
“這麽好喝的茶,不知是哪裏得來的品種?叫什麽名字?”
杜大叔聞言,有些得意地替她再添了一碗。
“這個我們村取名叫毛芽芽,是自家山裏尋到的種,我們窮苦人,哪裏喝得起官茶,可不是我誇,市麵上那些官茶,都少有這樣好的味道!”
梅馥笑著稱是,她盯著那清綠茶湯雙眼發亮。
“可惜不能大批販賣,不然定能靠這個發家致富。”
“是啊是啊!我們這村裏的人,膽子都小,隻敢偶爾悄悄包些去集市上兜售,茶好,價格便宜,總是很快就賣個精光了!也能幫補個家用!”
杜大嬸胳膊立即在他臂上拐了一下,他們偶爾私販少量茶葉的事,讓外人知道到底不好。
梅馥心中卻有了算計,太白酒坊在沈冰柔手上,每況日下,雖然被她拿了回來,到底需要一番設計,才能重整旗鼓,若能由這村莊供應茶葉,重新起個雅致的名字,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隻是這些老實的莊稼人,估計沒有這個膽量。
她看了一眼身邊安靜品茶的夏雪籬,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唉,若能想個法子,把這個事情合法化就好了……
說來也怪,梅馥越是著急回去,偏偏一連幾日各種狀況疊出,梅馥欲要借馬離開,杜家告訴她村裏唯一的馬匹前日摔斷了腿,梅馥欲要步行,杜家告訴她泥石流把山路堵了,還沒挖開,總之無論如何都有個不可行的理由,無奈隻得連續留了幾日。
這杜家不但不計較,還每天肥雞大鴨子的供養著,這讓梅馥頗覺不安,莊稼人窮苦,她和夏雪籬白吃白喝人家的這麽多天已經過意不去,怎好意思要人家破費。
夏雪籬卻好似心安理得過得頗為愜意,還安慰梅馥。
“既來之則安之,何況失蹤幾日,那刺客說不定便以為你死了,就此罷了手豈不更好?”
這麽一說,梅馥倒也想開了些,她失蹤了,不過讓白鶴軒多幾日擔心,她不能理解的是夏雪籬,他這堂堂權臣失蹤了,難道不怕朝中局勢突起軒然大波,淮王和顧少元趁機鏟除他的勢力?
還有,她記得夏雪籬說過,他身上帶有異香,阿九定能尋香而來的才對,為什麽這麽多天了,阿九還找不到?這村莊有那麽閉塞嗎?
每每提出疑問,夏雪籬便是一攤手。
“那香囊大約是來時落下了,也不知掉在了哪裏……”
梅馥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每天繼續和他一同品茶、漫步、共臥一榻……梅馥甚至還學會了養蠶織布……
就這樣持續了半個多月,這日依舊是大雨傾盆,梅馥再也忍不住,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出門,杜家人再三挽留不過,夏雪籬反複勸說也沒有讓她改變主意,隻得無奈和杜家人告別。
兩人撐著杜家人送的唯一一把油紙雨傘。邁進風雨中。
這天氣,無端又讓梅馥想起了那天她和夏雪籬一起進宮,得知梅家罪證是夏雪籬所呈之後,在馬車中與他的決裂。
當時她奮不顧身地跳下馬車,也是這樣的大雨……
“怎麽,若是不想走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誰不想走了!”
梅馥賭氣,這一扭頭這才發現為了顧及到自己,夏雪籬大半個身子都已被大雨淋濕。他那身子骨平常都畏寒怕冷的,這樣一淋豈不是更……
梅馥把傘一把搶過,“笨死了,果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連打個傘都不會。”
夏雪籬也不惱,笑笑地看著梅馥“偏心”地把傘往他那邊傾斜了一大半。
“你這樣會淋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