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戲真做真凶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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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冰柔見狀,越發心驚膽戰,見其他人揶揄鄙視的目光,沈冰柔慌張站起。兩行淚珠從臉上滑落,她猛扯住顧少元的衣袖,正想故技重施示弱服軟,卻被身後兩個虎背熊腰的婆子左右擒住。
“夫人這是要更衣?請隨老奴來。”
沈冰柔麵露驚恐,扯開嗓子打算呼救,口鼻上已是飛快被掩了一物、她睜大雙目,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被兩人脫離帶走,而自始至終,顧少元卻都像神遊太虛,完全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直到視線中再看不到,都沒有發現她的遠去……
終於,鑼聲敲響,鼓聲密集。比起前麵半是悵惋,半是愁腸的樂聲,這一幕顯得尤為沉重。
漫天的白色碎屑營造的茫茫大雪中,梅馥一身布衣,不施粉黛,滿臉蒼白的出現在台上,而頭頂一方歪斜的牌匾上正寫了慈濟堂三個大字……
顧少元見狀,瞳孔收縮,猛地從座上站起。眾人顯然也發現了不對,因為現在台上站的不是花漪紅假扮的梅馥,而正是梅馥自己!
“阿馥——”
顧少元失聲,拋頭露麵,扮作伶人,成何體統!正欲走到台前,當肩已是被一枚青果打中。小皇帝李玥在座上揚唇,笑笑地看向他。
“顧相為何如此激動,看戲而已,坐下罷。”
他聲音沉穩,笑意中滿是不容置喙的威嚴,顧少元又往台上看了一瞬。茫然的眼神中滿是不甘、憤恨抑或是別的什麽,終於,他再次握緊了拳頭,撩袍落座。
這邊的情景皆落其他人眼中。所謂台上是戲,台下亦有戲,眾人再是遲鈍也明白了小皇帝李玥和這出戲頗具淵源,故也一個個不說話,俱都安靜看戲。
慈濟堂這幕,梅馥至始至終沒有唱詞,和著此起彼伏哀怨壓抑的樂聲,台下人先是看到梅馥被人欺負暴打,複又看到兄長離去之後的無助彷徨,最後在梅馥重振精神打算從頭來過時候,曲調一轉,四周的燈籠霎時離開,襯著呼呼陰風,間歇幾盞遊火從遠及近,如同鬼魅……
終於,兩名戲簾拿著馬車的戲板移到台前,隨著滾滾天雷一陣轟鳴悶響,馬車戲板左右移開,就在這時,人們這才發現這後麵豁然出現了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人,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過了半晌,才徐徐爬起,動作遲疑而緩慢,左右張望似沒有從夢中回過神來。
“這是……”
黑鬥篷隻猶疑地吐出兩個字,座上的顧少元已是驚愕醒轉,再看向旁邊沈冰柔的座椅,果然空空如也!
可小皇帝顯是早有準備,明黃色的袖子橫過,李玥往顧少元方向傾身過去,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肩膀。
“愛卿好好看戲,後麵還有更精彩的……”
其他人自是明了,繼續正襟危坐肅然看戲。
顧少元強壓住心頭的不適,危坐不動,眼睜睜的看著梅馥被三個扮做粗漢的婆子滿嘴汙言穢語壓在地上,手裏做著撕扯折辱的動作。於此同時,台上的沈冰柔身上一震,下一秒竟是嗬嗬笑出聲來。
“梅姐姐你對我這麽好,上路之前我讓你再嚐嚐男人滋味,如何?”
“沈冰柔你去死——”
梅馥見她已是上道,便也露出驚恐憎惡的表情與她對峙。
沈冰柔聞言越發笑得癲狂,動作間她的鬥篷應聲滑下,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眾人看到這名門閨秀居然如此也是一陣抽氣。
她反差太大,扭曲的麵孔上已是找不出一絲柔弱無害的怯懦,那種駭然惡毒的醜陋神情把她的臉襯得一片猙獰,如地獄中偷跑出的夜叉厲鬼。
“少元哥哥並未除去你的戶籍,梅馥,隻有你死了,我嫁過去才能堂堂正正成為夫人,你就好好上路吧。”
說完,她舉起身邊的罐子,呼啦往地上一倒,都沒來得及注意味道不對,已從懷中取出火石隨手一劃,呼啦啦一聲噗嗤響聲,那火並沒有想意料中蔓延開來,反而隻是燒了一瞬,便盡數滅了。
似是不可置信,沈冰柔顫巍巍地往後退了一步,複又取出火石,可手指還沒觸及到,台下突傳一陣厲嗬,她驚懼抬眸,顧少元又是一聲。
“你在幹什麽?!!!”
“少元哥哥……”沈冰柔茫然的視線掃過台下的顧少元,渙散的眼神在四周遊走了一圈,終於找回了焦距,她抖著身往後踉蹌了一步,先前如鬼魅一般的表情驟然收攏,轉瞬又是一副憐人淚目。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
梅馥從地上站起,冷聲道。
“沈冰柔,這下麵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想如何狡辯?!”
“不,不可能……”她看下台下顏色各異的張張臉孔,那些吞噬入骨的犀利神情把她照的無跡可尋,猶如一束束刀光,戳得她唯有狼狽退縮,最終埋首蹲在地上,手腳已是不受控製地越顫越快。
“不,不是這樣的……少元哥哥……”
看著顧少元步履艱難地一步步靠近,她如溺水之人看到救星一般朝他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狠聲指向梅馥。
“她,梅馥這個賤人給我下了迷藥,我剛才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她話音剛落,身後已是一聲歎息。
眾人均往上看,隻見林殊同不知何時也上了台,他搖頭冷笑。
“給你下藥的人是我,不過卻不是什麽迷藥,而是刑部大牢中慣給犯人講真話的迷幻藥,怎麽樣,沈冰柔,要不要給我們說說你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麽?”
自知道梅馥未死,竟是國舅的娉姬之後,林殊同決定挺身而出。從一開始,他搖擺不定害了這個女子,而上天也給了他應有的責罰,入京一年,姻緣不定,前途茫然。現在梅馥竟然沒有死,他無論如何也想握住這最後的機會,隻為求得心安。
沈冰柔渾身一癱,哆嗦著張著嘴皮,終是癱下軟了身子。
終於,她向梅馥露出了一個齒冷的笑。
“不錯,我就是想讓你死,梅馥。我心心念念無時無刻不念叨著要你死!”
沈冰柔從牙縫中扯出一個陰森笑容。
“慈濟堂是我燒的,可惜你命大逃過一劫!”
“那第二次你為何還要燒!”
“當然還不是因為你——梅馥,隻要是你要的東西,我都要把它毀滅!”
這種瘋癲迷亂的神態,哪裏還有畫中人的半點出塵和翩躚?
顧少元呆住,“瘋了,瘋了……”
“我是瘋了,少元哥哥,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和你在一起啊……”
她定了定神,又哭又笑,淚眼婆娑中仿佛又回到了豆柳梢頭,明媚春光的那一幕柔腸百結的卑淺愛慕。
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卑微念頭如一頭不斷膨脹貪婪壯大的野獸,慢慢吞噬掉她最初的怯然和美好?想要的越來越多……直到最後良知退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陌生與可怖!
顧少元無力地看著眼前兩個陌生的女人。
一是寒梅粗綻,一是梨蕊枝顫。
隻可惜,現在皆是麵目全非,似乎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他心神俱亂,悔不當初,唯有一個聲音不斷敲打著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會是這樣……
“好一出戲啊!”
小皇帝李玥從座上站起,重重擊掌。
“梅馥,你這出戲很是精彩,朕很滿意。”他揚了揚手,身後的太監便拿著一個托盤呈到顧少元跟前。在李玥的示意下,顧少元條件反射地扯開了托盤上的蒙著的黃帕,隻一眼,便嚇得手足癱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
眾人迷惑,可顧少元一眼便認出了托盤上的東西竟正是幾日書房走火前,他一念之差曾打算掩下的慈濟堂證據。沒想到夏雪籬雖病重不醒,之前卻留了一手凹了一份副本,送到了李玥手上!
“你不該死!這裏麵的東西,隻有你我知道,以後也隻有你我知道。”
顧少元聞言一震,隻見李玥繞過眾人走上台去,親手把托盤中的物事丟在地上,挑開燈籠罩子,點火燒盡。他若有似無地朝沈冰柔看了一眼。
“隻是這出戲,朕想要一個結局。”
顧少元驚愕抬頭,呆若木雞,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動作。
“梅馥在看著呢。”
小皇帝提醒。
顧少元深深閉眼,卻實在沒有勇氣往後再看一下。
“少元哥哥,你看看冰柔吧……”
沈冰柔顫聲哭泣,可過了半天,前麵的男子依然一動不動,猶如石化,她內心哀慟,複又癲狂大笑。
“少元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說完,她決絕地站起,最後貪戀地看了顧少元一眼,竟一個縱身往那殘垣斷壁上一撞,隻聽“砰”一聲,猶如幾日前玉桃一幕,蜿蜒的粘稠液體一路往下,直直把那女子的容顏染得通紅一片,卻無人靠近,無物依靠,那身體順著殘柱滑了幾步,終於撲通一下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