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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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妻?國舅妾?商人婦?
    不過似乎無論哪一種選擇,都不是一件壞事啊。
    眾人看著殿中爭鋒相對的幾人,不管是從外表人才、權勢家當來看,顧少元、夏雪籬、白鶴軒都是人中龍鳳,多少閨閣女子夢寐以求一心願嫁的佳婿。
    顧少元、夏雪籬自不必說,白鶴軒雖不涉及朝堂,但從天弦閣短短幾年占領京城一席之地,與周遭達官顯貴也有交集來看,自也是家底雄厚,長袖善舞。
    被如此優秀的三名男子殿前奪娶,真是天殺的吃了什麽狗屎運。
    但吃了狗屎運的梅馥卻一個頭兩個大,從心底上說,顧少元那裏退一萬步她都是堅決不回的;而夏雪籬……
    梅馥尋著那道紫色身影看去,依舊是長身玉立,金冠束發,他似乎素喜紫色和白色,幾次見麵,無論是豆蔻眉梢的爭鋒相對,抑或是詩院的賞雪聽風、慈濟堂出手相救、花樹秋千下的悵惋與心動,直到最後登上白鶴軒的花轎與他決裂……他身上的顏色無外乎都是以上兩種。
    “娉娉……”
    自梅馥進來,他的視線便再也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幾日不見,這個心底上的女子,一如往昔明媚耀眼,夏雪籬心中喟歎,一種無言的情緒蔓延開來,不知不覺麵上已是溫柔一片,情不自禁間已將那個名字喚出口。
    空中視線相觸,梅馥聞言猛地一震,那雙秋水剪瞳現在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目下妖嬈淚痣在流露出的迷惘神情中愈發奪目,梅馥強迫自己移開臉。
    夏雪籬說得對,自己對他確實是有感覺的,隻是……
    梅馥粲然一笑,疏離而有禮道。
    “國舅,見您身體大好,真是太好了。”
    那笑容太幹淨太遙遠,夏雪籬先是一呆,繼而有些失落。顧少元卻目光一凜,蹙眉起身走過去擋在他們兩人之間。
    “國舅,阿馥還沒有回答皇上的問話,有什麽無關閑話稍後再議不遲。”
    他這不帶溫度的一句,把所有人的思緒瞬間又拉了回來。
    小皇帝唇角勾起,笑著打量了下麵神色各異的四人,笑道。
    “顧相說得對。可惜梅馥你身為女子,不然這樣姿容不凡、英挺俊朗的三名男子不論舍誰均是難以抉擇,若是能同時……朕也真希望能成你好事!”
    他懶懶往後一靠,神色中的調侃毫不掩飾。也虧得夏雪籬病了這麽多日,前番做主替梅馥撐腰扳回一局,也讓他膽子越發大起來,竟連舅舅也開起了玩笑。
    眾人聞言也是忍俊不禁,反倒是夏雪籬,被皇帝侄子打趣揶揄,竟還是維持著麵上的溫和笑意,不見絲毫惱怒。
    顧少元上前一步,正色道:
    “可按本朝律法,一女不侍二夫。今日還請皇上與諸位為我等這糊塗關係做個見證。阿馥,你說吧,你到底如何抉擇?”
    他說這話時,話語冷凝,梅馥發現,自上次沈冰柔下葬兩人見過一麵之後,顧少元此時卻幾乎像換了個人。印象中靦腆沉默的溫潤少年仿佛也被這時光拋棄,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變成了眼前這個逐漸冷酷幾欲帶上幾分戾氣之人。
    在梅馥不說話的當口,一直沉默的白鶴軒卻搶先一步。
    “阿馥已是我白某的未婚妻,顧相與她了斷塵世,而當日國舅也與其割袍斷義。所以無論如何抉擇,從情理來說,梅馥與二位都已經全然沒了關係!”
    他這番挑釁言語,自然讓顧、夏二人側目,兩人難得的統一陣營,顧少元陰測測道:
    “阿馥與你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與我等沒有關係,與你不也無婚姻媒約?”
    夏雪籬也抖出那張無字契約。
    “娉娉既與我簽訂這方契約,這白紙黑字,怎能就憑你一句話就輕鬆讓她撇開這層關係?”
    眼看幾人又要吵打起來,小皇帝頭疼,他還未成婚,萬分煩悶這種家長裏短的關係糾葛。宴間顧少元與夏雪籬兩不對盤,他還高興地樂見其成,讓雙雙都挫一挫銳氣,可這事態的發展,卻似乎越來越脫離他的期待。於是幹脆不斷向梅馥眨眼示意,隻求趕緊了卻了才好。
    梅馥自是會意,可還沒等她開口,上首的阜寧長公主卻已是一聲冷笑。
    “皇上,既是顧相休妻在前,國舅贈妾在後,這梅馥現在既已與白公子在一起,那還有什麽決斷之說?本宮以為,梅馥自應屬白公子。”
    她這一立場,立時讓宴中眾人竊竊私語。長公主立保段瑩然和夏雪籬的婚事,這已是眾所皆知,原原還有個娉姬插在中間,讓人頗不自在,現不如順水推舟,倒還賣得白鶴軒一個麵子。
    白鶴軒果然露出了感激的神情。可還沒等其他人反應,淮王李宸紹卻也起身表態。
    “皇上,臣以為皇姐所說欠妥。既然顧相未去官府去掉梅馥戶籍,這梅馥定還是顧家夫人。而無論是國舅愛妾,抑或是白公子的未婚妻,皆是馮娉,自然不能一概而論。若追本溯源,按律法還應以戶籍為準。”
    顧少元是清流的翹楚,在慈濟堂一案中,因東窗事發,幾乎損毀了清流大半的實力,現在淮王親自出來為顧少元說話,表麵上隻是奪妻,實則也是向眾人說明了立場,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舍去顧相這位清流砥柱,
    一個是皇姑母,一個是皇叔,均是李玥的長輩,算來算去,似乎還差一人就齊整了……
    小皇帝咳嗽一聲,轉頭看向身畔鳳冠高髻,珠翠莊重的夏太後。
    “母後,您可有話說。”
    夏太後神色沉凝,前段日子夏雪籬病得人事不知早讓她心神劇震,現在阿籬總算安然無恙,而他方才盯著梅馥的神情,夏太後自是明了,聯係始終,無論是梅馥還是娉姬,都是弟弟喜歡的。夏雪籬為夏家,為自己做出太多,事到如今,她實在不忍讓他痛失所愛。
    “皇上,本宮認為梅馥休書已送,顧相不除戶籍不過一己私念,自然做不得數。而白公子與梅馥還未成親,現下是不是應該先來說說國舅手中的那紙契約?”
    這一下,顧少元、夏雪籬、白鶴軒三人均有人作保,而背後之人均是皇親國戚,還全都是皇上的長輩,其他人見狀,便都默默喝酒吃茶,這一錘定音的決斷,顯然就隻能看小皇帝李玥最後的立場了。
    “諸位說的都有道理,但梅馥卻隻有一人,這可怎麽辦呢?”
    李玥眯眼,擺擺手,已被曬了半天的舞姬左右退下。他起身踱了幾步,直接走到梅馥跟前。
    “朕突然想起幼時太傅教習典故,有兩婦奪子的故事,最後皆大歡喜。不如咱們就仿照典故,把梅馥一分三份,這樣三位一人取其一,自也公正!”
    說完,左右侍衛聽命上前,就在他們幾欲鉗住梅馥的當口,顧少元、夏雪籬、白鶴軒已是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團團把她圍住。
    “幾位愛卿這是……”
    小皇帝佯作不懂,斜眼打量。
    “求皇上收回旨意。”
    白鶴軒率先跪下,眾人都知道李玥話中的意思帶著幾分調笑,卻也不敢大意拿梅馥的命做賭。顧少元哼了一聲,最終也有些不甘願地伏地跪下,隻留夏雪籬靜靜擋在梅馥身側,眸光閃現中最後望了梅馥一眼,竟最後雙膝也徐徐落地。
    梅馥心中陡然一驚,在夏雪籬看過來的時候已是躲開了他的眼光。天知道,拋卻那些陰謀算計,沉浮無奈,她多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有些時候,錯一次已經足夠,她沒有信心讓自己再次涉入,畢竟,還有那麽多事等著她去做,不是麽?
    三人的反應,完全在李玥所料之中。他繞過跪地的幾人,複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既然你們幾人都不願意讓梅馥死,那朕現在做主,梅馥也不屬於其中任何一人。即日起,梅馥的戶籍從顧家除去,而舅舅的那一紙空白契約也請撕毀;至於白鶴軒——”
    “草民在——”
    小皇帝犀利的目光往他身上轉了轉,複又瞥了瞥前方不遠靜默喝茶的阜寧長公主。
    “你既與梅馥尚未成親,這婚事就先取了罷!”他頓了頓,“不過這樣看來,你多少有些無辜遭罪,既然朕當了回惡人,那就也為你爭取點什麽彌補彌補……”
    他略一沉吟。
    “不如這樣,就免了白卿一年的賦稅,還有慈濟堂再度縱火,也焚燒幹淨,白卿若是有意,這重修慈濟堂的差事就交由你打理,白卿意下如何?”
    天弦閣表明隻是經營琴瑟等風雅生意,但從梅馥最近的接觸來看,白府的生意完全涉足絲綢海運各個行業,雖比不過之前的梅家,但按照這樣的趨勢,不出幾年定然能成為京城業界翹楚。而一年賦稅,對白家的生意來說,可是行了多少方便,再者這慈濟堂的修葺,能和工部扯上關係,自也是肥差一件。
    李玥這一著不但不動聲色地拉攏了和白鶴軒的關係,還給他背後的阜寧長公主給足了顏麵,同時還為自己解除了慈濟堂的善後工作,可謂一箭三雕。
    梅馥暗暗叫好,不得不感歎小皇帝李玥的深藏不露與思維慎密。
    白鶴軒跪地領旨,卻也主動承擔了慈濟堂重修銀兩,不需要朝廷下撥。李玥大悅,眾人更是暗暗稱讚。
    這閣主白鶴軒果真也不容小覷。
    最終,梅馥的歸宿以重獲自由劃下帷幕。
    李玥賞賜梅馥府邸一座,要求她單獨搬出,並且剝奪之前顧相一品誥命夫人的品級,重新賜封三品淑人。
    如此,這殿前奪妻才完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