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來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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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一輛馬車不要命地疾馳著。趕車的車夫是一個粗壯的漢子,雖然現下盛夏酷暑難耐,但趕車人還是用黑布把口鼻裹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忽然,他身後的車簾動了動。一隻手方把簾子掀開一縫,趕車人腰間的長劍已是飛快出鞘。
    “主子,小心。”
    話音剛落,兩隻飛舞著的蝗蟲已是被他砍成了兩半,滾落到了車後。
    夏雪籬無奈地搖了搖頭,複又拉開了一縫,他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輪宛若銀盤的完美圓月,喃喃道。
    “居然就十五了,沒有見她差不多一月,也不知今夜能不能遇到。”
    阿九不吭聲,好半天聽到身後重重一歎,似是對沒有回應感到失落,便幹脆哼了一聲。
    夏雪籬拉了拉掩住口鼻的黑布,麵上漾出一絲不可擦覺的淺笑。
    “若非長公主把段小姐托付於我,估計早就能遇上她了。”
    阿九嘴抽了抽,不過也不由佩服段瑩然的手段。
    此人有阜寧長公主做靠山,先是和長公主聯手召集京中貴女們籌集了不少物資,非但給長公主掙了不少賢名,還讓她不知不覺成為了新晉貴女的表率,聯想其才名更不由聯係到顧少元那位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女”先夫人,兩相比較,更顯得段瑩然出塵之質。
    而得知國舅要前往疫區,段瑩然竟然也主動跟隨,估計怕被夏雪籬拒絕,竟請動了長公主親自出麵拜托。
    這一托付,便把夏雪籬的出發時間整整推遲了兩天。
    本來國舅打點行裝,準備和梅馥一齊出發,哪怕那個婆娘完全不給他機會。果不其然,而後無論他如何加快行程追趕,都是前腳方風塵仆仆趕到一座城郭,後腳滿懷希翼打聽便知道那女人一行已是一日或兩日前就離開了……
    此後無論如何,均是無法趕上梅家車隊,夏雪籬卻還是不認命,幸而段瑩然也好脾性,明明知道是什麽回事,卻都毫無怨言。
    就在阿九開始對這個女人產生有別於梅馥的好感時,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阿九發現,自從進了嵩州地界,段瑩然便主動建議國舅賑災施救,夏雪籬礙於皇命自不好拒絕,雖然心係梅馥,但也不能把段瑩然一人丟下。
    這樣斷斷續續,便一直拖到現在。而段瑩然也花樣頗多,一會開倉布施,一會又領著從京中隨行的醫官義診,再後麵竟說動夏雪籬,修建疫區病患收容場所,集中收治……
    如此種種,離梅馥那女人自然隻能越來越遠,先是誤了一天的行程,而後兩天、三天……
    若非今天突然收到前方消息,得知梅馥明日一早要入綏西城,估計他們現在還在幾十裏地之外的城裏診治病人。
    於是不顧眾人反對,夏雪籬讓阿九帶著自己先行一步前來與梅馥會麵。
    雖然隱約猜到段瑩然的意圖,但阿九也反對夏雪籬冒險前往,雖說不是進入綏西城,但往南越走,疫情越重,他身體本就不好,執意如此便是拿命在賭。
    可夏雪籬不等阿九反對,自顧自竟打算隻身一人策馬前往。
    ……又來了……
    阿九扶額,想起逍遙樓殺手追殺那婆娘時,夏雪籬也曾如此不管不顧過。
    果然是個麻煩的隱患。
    他看了看夏雪籬身後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段瑩然。
    雖然她也……阿九說不出什麽,但想到此人有能救治夏雪籬痼疾的藥方,對她就很不起來。不管怎樣,隻要不危害到國舅性命,她那些小動作他願意睜隻眼閉隻眼裝做不知道。
    兩人馬不停蹄又趕了一路,連續經過兩座空城皆沒有發現梅家車隊的蹤跡,夏雪籬麵上閃過一絲擔憂,終於,車簾幾番拉閉後,阿九聽到他憂心忡忡開口。
    “阿九,什麽時辰了?”
    “五更天了吧……”
    阿九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有些不確定道。
    “主子,要不您先休息一會,等追上他們,我叫你。”
    夏雪籬不語,阿九奇怪,微微側臉往後一看,這才發現他單手拉開車簾,眼睛忽然倏一下睜大,像是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雖然口鼻脖子被黑布纏住,但雙目中難掩的喜色和興奮卻襯著滿夜的皎潔月光,閃閃發亮。
    “主子?”
    阿九不解,方一轉過頭,這才發現黑暗中,前方隱隱有火光。若非他練武之人目力極佳,旁人約莫都看不到。
    阿九微訝,歎了一口氣,最終認命狠揚馬鞭往前奔去。
    梅、白兩家的駐地,紮了七、八個帳篷。這一路上斷斷續續在各個縣城留下接應,最終,到了綏西門口,兩家全部人丁加上不過十幾人。
    守夜人挑了挑燃燒的火堆,正大大伸一個懶腰準備偷會懶時,隻聽一道疾馳從遠及近,他一個激靈從地上躍起,剛要抽開隨身佩刀,身邊已有一人按住了他的刀柄。
    “當,當家?”
    “慢著,似乎是個熟人……”
    白鶴軒唇角勾起,複又走進帳篷中,摸出一個酒壺拎在手裏。
    “你先在這裏守著,不要聲張,我去會會那人。”
    白鶴軒跨上馬背,迎著馬車方向過去。不多一會,隻聽一聲高亢的嘶鳴,夏雪籬的馬車已是穩穩地停在了前方。
    白鶴軒微微皺眉,這國舅馬車上套的馬都是萬裏挑一的千裏良駒,這一路疾馳雖已是疲憊,但鳴聲依舊洪亮……隻是這樣一叫——
    他不由回頭看了看梅馥的帳篷方向,守夜人也機靈,也跑了過去。
    隻聽黑暗中一聲清麗的女聲響起。
    “旺子,發生了什麽事?”
    “大小姐,沒事,不過咱們的馬忽然抽風叫起。”
    梅馥的聲音頓了頓。
    “嗯,那好,若是有什麽情況隨時叫我們起來。”
    “好。”
    盡管梅馥沒有撩開帳篷,但旺子還是忙不迭點頭。做完這一切,他往白鶴軒這邊望了一望,待看到他朝自己微微頜首,便隻做什麽也沒有發生,坐到火堆旁邊繼續守夜。
    夏雪籬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依舊維持著方才拉開車簾的動作。
    聽到梅馥的聲音響起,幾乎是同時,他就已飛快地撩開了簾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方向,直到現在清風掠過,還依舊如此,好似一座定格的肖像,視線始終膠在那處舍不得移開。
    白鶴軒搖頭笑歎,從馬上下來,朝他微微拱手。
    “國舅。”
    夏雪籬“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微微側臉,似乎都吝嗇目光浪費在白鶴軒身上,隻一掃而過,便閉上了眼睛。
    “聽說她明天就要入綏西城?”
    雖然早有所料,白鶴軒身體還是一頓,複又笑開。
    “國舅好手段。”
    夏雪籬忽略他話中的嘲諷,忽地丟下簾子。
    “若是我不準呢?”
    雖態度堅決,但話語中的疲憊還是透了出來。
    白鶴軒看了一眼梅馥的帳子,走了過去,一直閉目抱劍的阿九驀然睜眼,正要出言製止,一壺酒已經被送到了跟前。
    白鶴軒拿出三隻杯子,一字排開,給三杯都倒滿,在阿九警惕的目光中,隨意拿起其中一杯一口飲盡。
    “沒有帶茶,便用酒水解乏好了,這是阿馥酒坊釀造的新品,國舅嚐嚐。”
    聽到此言,後麵的車簾已經拉開,幾乎沒有猶豫,夏雪籬已經執起酒杯放到唇邊。
    阿九阻止的動作還來不及,他已是杯底見空。
    ……一提到那個女人,主子就各種反常……
    阿九搖了搖頭,倒是很高傲地撇過頭去,看都不看一眼。
    “好酒——”
    見夏雪籬擦幹唇角,白鶴軒又給自己斟滿,朝他隔空舉了一下杯。
    “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若是國舅能阻下阿馥入城,鶴軒定當重謝。”
    “不用。”聽到白鶴軒那個親昵的稱呼時,夏雪籬眉頭蹙了蹙。
    “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說完,車簾又是重重落下。
    白鶴軒也不惱,把剩下的酒放上車欄。
    “如此鶴軒先謝過。”他牽馬欲走,想想又轉過身來。
    “兩位若是不嫌棄,前麵我的帳篷還空著,先稍作休息,明日再行動不遲。”
    第二天天剛還未明,梅馥便迫不及待起身。她輕手輕腳,正欲繞過香苧,方還睡得極熟的小姑娘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氣鼓鼓道。
    “白公子說得沒錯,姐姐果然要拋下我們一個人偷偷進去。”
    梅馥尷尬,嘿嘿幹笑企圖一帶而過。
    “哪裏哪裏……姐姐我像那種人麽?”
    話說到這裏,連她都有點臉紅,其實她還真打算獨自進城,昨夜她想得很清楚,雖然白鶴軒、香苧等不顧安危地願意跟隨著自己,可她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就帶著他們涉嫌,最好的結果就是她趕緊進城,在他們還來不及去找她的時候,帶出哥哥們,這樣皆大歡喜不就更好。
    雖然……這種僥幸的可能連梅馥自己也不大敢相信。
    梅馥歎口氣,強笑道:
    “我不過是去外麵看看,肚子餓了,找點東西墊墊底。”
    說完,不看香苧臉色,亟不可待地逃出帳子。
    可方走出帳門,入目的一切就逼得梅馥倒抽了一大口涼氣。
    她愕然地張大嘴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夏雪籬從地上站起,踏著歲暮晨昏像一個謫仙一樣走到她跟前,她還是有些恍然。
    “你……你不是和段瑩然在一起嗎?”
    好半天,梅馥才聽到自己傻傻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