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被夏雪籬遺忘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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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太過盡興,和顧少元一起喝得酩酊大醉,還好醉酒的地方是自家的鳳樓,才不至於辱沒酒品。兩人在鳳樓打烊後被花漪紅親自分別送回家,看著兩個醉客一個嬌憨如初,一個癡纏落寞,偏生自己又是最知曉他二人關係的旁觀者,花漪紅搖頭笑歎,無奈至極。
這一切梅馥自然不知道,她醉得不省人事,倒是難得的一/夜好眠,第二日梅馥醒來的時候已是錯過了午飯。她揉揉脹痛的額角,正有一下沒一下強打精神在妝台前麵梳妝,忽聽屋外一陣喧囂,梅馥疑惑著放下梳子,白鶴軒已是跨過門坎匆匆繞過屏風走到她跟前。
看她一副睡眼朦朧的摸樣,白鶴軒呼吸微滯,待反應過來時,已是紅透了耳根,這目眩神迷的迷茫神態,收斂了平素的鋒芒與犀利,一瞬如一道閃電直擊中他的內心,說是美人惑人也不過如此,隻可惜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白鶴軒心口疼了疼,掩住自己的失態忙不迭閃身到屏風後。
胡思亂想間,梅馥已是迅速挽好頭發出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過就這幾天,時日匆忙,還未來得及來找你。”見梅馥一臉探究,開口欲問,白鶴軒不給她機會忙道。
“半個時辰前太白酒樓出事,許多吃飯的客人相繼病倒,夥計們趕不上到梅府,便先到天弦閣報信。”
梅馥聞言也是臉色大變,顧不上吃飯,便也打馬隨白鶴軒一同往酒樓趕去。
太白酒樓,原是梅馥從沈冰柔手上最初收回的梅家產業之一。前身不過隻是專門釀酒的酒坊,後經梅馥重整旗鼓,重金改造,又花了大力氣邀請魁姐等慈濟堂姐妹出馬,在短短的半年已在京城中占一席之地。魁姐看酒水生意頗好,便建議梅馥把蓬萊春的廚子撥幾位過來,改名太白酒樓,不過依舊是以酒水經營為首,順便販賣特色菜肴,果然,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不過,俗話說得好,樂極容易生悲。等梅馥二人趕到酒樓的時候,整座酒樓已被查封,四麵官兵把守,見梅馥來了,領頭人迎上來似笑非笑。
“梅淑人,正要上府上找您,得罪!”
話畢,已是有持刀的護衛向前打算拿下梅馥。
“你們要幹什麽?”
白鶴軒一個箭步上前把她護在身後。
“食物不潔吃壞了客人的身子,我們賠償便是,如何要拿人下獄。”
白鶴軒年紀輕輕便在京城頗有名望,那領頭人也是個有眼色的,對他抱了抱拳,恭敬道:
“白公子說的是,不過太白酒樓已是背上了人命,我等不過是聽命行事,請白公子行個方便。”
此話一出,梅馥與白鶴軒皆是大吃一驚。
“背上人命?”
那領頭人見二人不似裝模作樣,側了側身子,小聲道:
“還不是梅淑人家招牌打得響,中書大人蕭邑家的二公子蕭長川今日也在太白酒樓宴請賓客,這不一下子就……現在,蕭府上下已是亂成一團了,蕭大人年事已高,據說已經暈死了過去,這不,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此,還煩請梅淑人隨咱們走一趟,小的也好交代。”
說完,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中書令是朝廷三品大員,梅馥沒料到這一出事竟就惹上了這樣個大亂子。她是個明理的人,當下也不想給人為難,便請白鶴軒幫自己先招呼前後,隨人下去了。
刑部衙門,梅馥到的時候,慈濟堂在太白酒樓做工的一眾女子已經一一審訊畫押完畢。
侍郎嚴明親自出馬,客氣地把梅馥請進了隔間小房,除去她二人之外,還有個負責記錄的黑袍中年男子。
這嚴明上次在慈濟堂燒毀一案上,梅馥就和他打過交道,知道是個慣於見風使舵、明哲保身的能手,現在太白酒樓出了人命,先不說是何緣故,但大範圍中毒顯是透著古怪,梅馥不敢懈怠,對著他二人坐下時,麵上雖維持笑意,心中已是生出警惕。
“梅淑人,多有得罪!”
“不敢,嚴大人也是秉公辦事,現在要妾前來,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妾一定知無不答。”
嚴明點點頭,對梅馥抱了抱拳,便開始詢問。
“太白酒樓的廚子是淑人從蓬萊閣調撥來的?”
“沒錯。”
嚴明點頭,示意旁邊的男子提筆記錄。
“那這些菜品梅淑人可有全部過目?”
梅馥答得幹脆,“蓬萊春菜品一共二百一十二道,太白酒樓畢竟以售酒為主,則隻選了蓬萊春中最精巧的三十六道能輔酒的菜色。”
嚴明聽罷,從旁邊抽出一張棉紙,遞到梅馥眼前。
“淑人看看,可是這三十六道。”
梅馥把紙張展開,上上下下看了三遍,一道道比對,見確實無誤正要確認,又想起這不明不白的無頭命案,不免謹慎。
“嚴大人給我看著菜單是……”
嚴明見她轉過話題,神情一恍。
“淑人不必驚慌,下官不過是照例行事。不過,若是菜單無誤,還請淑人簽名畫押。”
梅馥自然不肯,還沒有吃透對方來路草率行事顯然不是她的作風,於是一笑。
“妾隻聽說在口供筆錄上簽名畫押,怎麽一份菜單也要?莫非如今刑部審問方式已換?”
早在沈冰柔案時,嚴明便在梅馥身上碰了一頭灰,後來皇上親自插手此案,莫名其妙了斷自此不提,害得他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雖是有驚無險,但也暗暗對梅馥有了恨意,如今狹路再度相逢,非但不配合,還句句質疑,出言挑釁,真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但一聯想到梅馥現在背後的人,又不敢冒然得罪,於是一肚子的惱怒便化作了一張笑裏藏刀的殷勤笑臉,他拉近梅馥扣在桌上的菜單,伸指停在一處。
“梅淑人請看這道菜。”
“青筍燉雞?”
“正是,據說這道菜是梅家各酒樓的招牌菜,但太白酒樓因要輔酒享用,烹調手法又略略有些不同。”他獰笑一聲,從身側拿出一方油紙包裹的物事,在梅馥眼前打開。
“這些便是下官從青筍燉雞的鍋底中撈出的作料。各家為了保證生意,這些秘方皆是藏得緊密,不過--”
他用竹簽扒拉開混成一團的作料,單獨挑出其中一味撥到另外一張紙上。
“淑人可知這是什麽?”
梅馥定睛一看,霎時臉色大變,心中瞬間也明白過來。
“怎麽可能,這附片烹調不好便會中毒,重者身亡,若是配以烈酒,更會加快毒性的散發,雖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但我梅家任一飯館皆是禁止的!”
“不過確實也是從你梅家的太白酒樓的鍋裏撈出的!”嚴明冷笑。
“今日中毒之人菜單上皆有這道青筍燉雞,而你店裏的廚子和使女已經招供,為了生意興隆,淑人您鋌而走險製出此秘方,可哪知僥幸了這麽久,卻不料今日出了人命!”
中毒、附子、鍋底、指正……
若是梅馥現在還搞不清楚是被人陷害,那真是壞了腦子。
見梅馥沉吟,嚴明還以為她已被嚇住,音調一轉竟放柔了下來,循循善誘道:
“不過說到底也是淑人您不走運,雖是追銀逐利,但您也無加害之心,就算案子追查也不會傷您性命。”他站起來,把筆錄往梅馥跟前一放。
“請梅淑人畫押吧!”
梅馥最後拒不配合,被嚴明一怒之下當做嫌犯收監,扔進了大牢。不過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故意還是無意,等梅馥憤而從牢中爬起來時,這才發現自己被關押的地方,竟是沈冰柔丫鬟玉桃身死之前收押之處。
真可謂風水輪流轉,現在故地重遊,梅馥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笑。
不過,梅馥自問問心無愧,再加上天性頑強樂觀,這牢獄生活過得並不寥落,反而幾天裏聽到身邊的牢友們每每鬼哭狼嚎,感慨身不逢時時,心情好還和人嘮叨幾句,等和隔壁牢室裏的江洋大盜胡子兄幾乎都已混得半熟時,隻聽牢門哐當一響,襯著悠沉的火把光線,已是有兩人走到跟前。
“阿馥,你還好吧?”
白鶴軒當先一步走到梅馥麵前,見她並無消沉,目中還隱隱透著笑意,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免嗤笑。
“也就隻有你,才會把坐牢做得有滋有味。”
“誰有辦法,命中注定唄!”梅馥無奈地聳聳肩,“而且,上天既然在得了疫症時都不收我,定然是要安排我做一番大事業,既然如此,便隻能等了!”
聽聞此言,白鶴軒更是哭笑不得。花漪紅凝重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笑意,見兩人又要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調侃,半天不說話的他終於出聲打斷。
“鶴軒,休要亂語。”
見花漪紅難得的嚴肅,梅馥頗意外,但更意外的是,白鶴軒居然真收起了玩笑,神色瞬間沉穩。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地噗嗤一笑。
“看不出來漪紅真有兩下子,展墨這無法無天的性子竟然能被你震住。”她故意嘖嘖讚歎,忽地收住笑容“咦”了一聲。
見兩人麵露奇怪,梅馥幹笑著解釋,
“隻是突然發現你倆其實還挺像的,怪了,以前怎麽不覺得,現在真是……越看越像!”
白鶴軒與花漪紅對視一眼,麵上皆是透出梅馥看不懂的複雜神色。良久,還是花漪紅先開了口。
“梅馥,時間緊迫,下次什麽時候能再來,我和鶴軒都沒有把握,不過這之前你一定要挺住。招供的芳娘和廚子陳六原來暗地裏有了……私情,不過我們已經查明,許是芳娘為了給妹妹贖身,才被有心人利用。”
“贖身?”梅馥聽完眉頭一蹙。“芳娘不是孤身一人嗎?何時多出來了個妹妹?”
白鶴軒搖頭。
“因為其被夫家休棄才流落慈濟堂,據說家裏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小小年紀便被家裏賣給人牙子,也就是不久之前,兩姐妹居然偶然碰上,一問之下才知道妹妹如今流落煙花之地,已是不堪折辱。哎……”
梅馥聽完也不說話。
這世間就是有萬種陰錯陽差,隻要被人拿捏到了痛處,便輕鬆成為了利用的手段。
空間裏一時靜謐,半晌,卻聽梅馥咳嗽一聲。
“既是知道了芳娘的難處,展墨,你幫我把她的妹妹贖出來!”
白鶴軒不可置信。
“你瘋了,她這樣害你,你還……”
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白鶴軒忙收了口,見梅馥一臉茫然,方還狡黠靈活的雙目霎那間竟有些空洞,花漪紅連忙安慰。
“鶴軒也是一時情急,梅馥,你別往心裏去。”
“沒有。”
梅馥收回視線,見兩人不解,猶豫了半天,還是咬牙開口。
“那個……為什麽這麽多天了……你們可知道……夏雪籬在忙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