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終究竹籃打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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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馥魂不守舍地回到梅府。
她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竟隻是夏雪籬對戚煙愧疚不舍的一個替代物……想起兩人初初時的箭弩拔張,而後經曆梅家破敗,慈濟堂假死逃生,化身娉姬的相濡以沫,逍遙樓追殺時的拚死相救,直到前不久的疫區相守,交心後的允諾一世……
這一切的一切,已如一味毒藥從表皮滲透,深入骨髓,直抵心底。
梅馥抱著被子,把自己關在閨房內閉門不出,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信不信,如果隻是一個替身,他何必會投入這麽多的心血與真意,就連被本尊戚煙投/懷/送/抱,以/身/相/許時都不為所動。
她不相信!!!
可縱是不信,現在事已至此,還是隻能從容麵對。她是梅家的當家人,更不能在這節骨眼倒下了,她一個人任性不要緊,可身上的責任和重擔不容許她繼續頹喪失落!
打定主意,梅馥擦幹眼淚,逼著自己不再去想夏雪籬的事,傍晚時分,乘著馬車去了太白酒樓。酒樓因上次附子一事,雖案子已了斷,但還是被要求責令停業整頓一月。
不過大家都很樂觀,正好給了酒樓自查的機會,同時也讓兼顧經營與釀酒的魁姐有了喘氣的時間,幹脆專心釀酒。
梅馥也被眾人的情緒鼓舞,心中的痛意似也得到了轉移。她從魁姐酒窖裏拎起兩小壇子酒,本打算回府自斟自飲,可馬車路過天弦閣門口時,見樓上燈火搖曳,又鬼使神差地下了馬車。
見梅馥不請自來,白鶴軒有些意外,他匆匆招呼完客人,走到樓上小廳時,一股酒香撲麵而來。
白鶴軒正想笑著調侃兩句,忽然發覺她精神狀態似乎不是很好,為了掩飾臉色施了一層胭脂,但紅腫的雙目還是讓人一陣感慨。
如此明媚鮮活,沒心沒肺的女子,能牽動她情緒的恐非隻有那個人了……
白鶴軒心內默歎,抬眼時嘴角已噙了一絲笑意。
“怎麽,莫非夏雪籬惹你生氣了?”
他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隨料話畢,卻見梅馥執杯的手一頓,怔怔地發了一會呆,最後猛地撈起酒盞仰脖一飲而盡。
半晌,梅馥放下杯子,她定定看著手中握著的空杯,也不說話,似乎要看出一個洞來。
白鶴軒如何不知道她的不對,正想出言安慰,眼前女子卻忽地一笑,明明是唇角上浮的輕快神情,可眸中的痛意與感傷卻如秋夜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淋得人心口一片惆悵。
“展墨,我和他結束了。”
梅馥平靜地說完,正伸手去取酒壇,可下一秒,那碰到壇柄的手已是被人一把扣住。
“不要喝了。”
“怎麽,你是以為我借酒消愁?”
梅馥笑出了聲,這一次,卻是帶著些許滄桑,雖說沒有先前的落寞,但還是灼得白鶴軒麵色微變。
“你們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會突然……”
梅馥笑著搖頭。
“緣起緣滅,反正就是那樣。至於裏麵的內情,自然會有原因,不過,展墨,不要問了,算是給我留點顏麵……”
梅馥故作瀟灑地笑了笑,她不動聲色抽回了手,給兩個杯子斟滿,這一次白鶴軒沒有反對,見梅馥仰脖喝盡,也碰杯喝完自己的。
聯想到梅馥兩度在顧少元與夏雪籬身上受挫,白鶴軒也感慨不已。
“情之一事,兜兜轉轉,阿馥,你也別想太多。”
梅馥恍惚了一下,終是重重點頭,隨後粲然一笑。
“別光顧著說我,你接連幾月消失不見,我還沒問你究竟是忙著幹什麽呢,還有,你要找的東西可找到了?”
白鶴軒神色微滯,神色頗有些複雜,梅馥見他不自然的樣子,甩了甩手。
“你不願意說便罷了,反正作為朋友,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反正就算你不開口,我總會厚顏無恥來叨擾你的,比如……眼下就有一件事——”
白鶴軒被她的語氣逗笑,憋悶的氣氛也一瞬輕鬆下來,佯作怨道:
“就知道沒有什麽好事!”
梅馥大笑。
“沒辦法,誰讓你認識我呢!”
梅馥請白鶴軒幫忙的事便是請他協助自己一並搞垮吞並曲玉嬈的生意。
蜜柚事件之後,梅馥隱約覺察到淮王府名義上是側妃曲玉嬈單打獨鬥經營一眾營生,實則是暗中幫淮王做著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而且經曆太白酒樓一案,梅馥也知道了淮王對她起了殺心,那既然兩相爭鬥,不如主動宣戰,總好過狼狽躲避還莫名其妙被陰被弄死。
她一向討厭被動挨打!
梅馥說幹就幹,結合鳳樓的情報消息,還有顧少元的暗中幫忙,梅馥很快掌握了曲玉嬈做的全部生意。不過令她驚訝的是,這位曲側妃不過十九歲,也不是商賈出聲,未出閣前就打理家中的產業,頗有經營天賦。嫁給淮王之後,因正妃徐姣容失寵,淮王非但把徐妃的嫁妝鋪子交由於她,還給她撥了不少銀兩,一起壯大她從曲家帶來的陪嫁產業。
加之她是江寧總督的嫡女,所以她手中的生意從京城一直漫布江寧府。江寧位於南邊,說起來比上次梅馥等人抗疫救災的嵩州還要更南些,已然靠近了海岸,說起來,出江寧府再走過幾個海島,沿水路一直往下,便是陳國境內。
難怪那些陳國初現的軍火能一路無阻直抵京城。
梅馥冷笑,不過土皇帝江寧府總督如何一手遮天,助淮王滋事終究遠水解不了近火,先把他們的脈絡斬斷,必是重重一擊。
有白鶴軒聯手,梅馥這一戰打得尤其漂亮。
得知曲玉嬈蜜柚生意失敗,便開始打起了布匹的生意。不過這些人未免也太過心急,此番進貨之處直達陳國,表麵上是懷了遠遠避過瘟神梅馥的心思,可梅馥幾人知道,估計淮王已是等不急,幹脆去陳國再補給軍需了。
不過再急功近利,沒有大把銀錢支持,也是無濟於事。可是淮王做的那些營生,貴不過白鶴軒,泛不敵梅馥。要能在短時間內速賺,隻能投機取巧了。於是曲玉嬈的父親,江寧總督曲威又幫忙著收集海貨,若能趁新鮮送入京城,必定能大賺一筆。
可外有掩人耳目的陳國布匹要購入,內要有海貨錢款支付,再加上上一批軍火和蜜柚的損失,淮王府不過隻是一尋常王府,短時間內資金周轉便犯了難。
於是曲玉嬈和淮王商量,幹脆把京中那些小門小戶的鋪子盤出去,一來資金回籠,二來市場被梅、白二家擠占了大半,根本也撈不到什麽錢,不如集中精力成就大業,和最後的目標比起來,這些不過爾爾。
為了能速出,於是,一夜之間,淮王府的這些產業便掛在了黑市之上。可徐國公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裏麵出售的部分商鋪,竟是正妃徐姣容的陪嫁。自從長子徐征暴斃之後,徐家一落千丈,徐姣容明裏還占著個正妃的位置,但實際地位連家裏的一等仆婦都不如。這變賣陪嫁,是誰的主意一目了然。徐國公罵罵咧咧在淮王府碰了一肚子灰,見女兒軟弱,側妃曲玉嬈目中無人,淮王李宸紹也沒有主持公道的意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當日便哭到了當今聖上李玥跟前,順便還鬧到了太後夏氏麵前,已然和淮王決裂的兆頭。
最終,夏太後與小皇帝李玥親自出馬,勒令不得發售淮王妃徐氏的產業,才讓這事稍顯平息。可這事一鬧,淮王府更發容不下徐姣容,於是不過幾日,徐妃在老父的支持下,又哭向了太後和皇上,隻求淮王一紙休書!
這些亂七八糟的醃臢事攪得淮王暈頭轉向,等解決完所有事,才發現其他要發售的鋪子竟無人問津,一打聽才知道原是梅家也同時在處置產業,不過地段和價格都優於淮王府的那幾處。
淮王氣得麵目猙獰,側妃曲玉嬈也心中叫苦,都怪梅馥那個賤人,把她在淮王心中能幹麻利的完滿形象摧毀得不留半點餘地。可陳國那邊催款不斷,淮王暫時也無心收拾梅馥,於是隻得低價拋售,恨不得給錢就拿走,不過半日果然脫手了。
可淮王還來不及高興,等中間人領著買主到曲玉嬈那簽合約時,看到笑得一臉明媚的梅馥,曲玉嬈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可李宸紹那邊急著用錢,就算再不願,還是含恨簽字。看到梅馥領著眾人揚長而去,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探究眼神,第一次,曲玉嬈有了不寒而栗的想法,她抖了抖,終是不敢把買主是梅馥的消息稟明淮王,領著銀票忙不迭到他那複命去了。
終於,淮王的海貨也日夜兼程從江寧府上船北航;而陳國那邊的貨也裝貨離港,可也不知是不是天意,竟在半途遭遇海上風暴,整個商隊無人能返……
聞訊的淮王身體一歪,當場癱坐在地上,側妃曲玉嬈更是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正想挑幾句漂亮話試圖安慰一下他,哪知李宸紹從地上站起,指著曲玉嬈罵道“沒用的家夥——”,氣得曲玉嬈連夜回了江寧府。
一場算計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