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絕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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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染京城,天空飄起入冬的第一場大雪,段瑩然漆黑鬥篷壓得極低,持一盞紅燈籠穿街過巷,自淮王府角門閃入。
    見她到來,淮王放開懷中曲玉嬈,揮手屏退眾人,唇邊勾起一絲嘲諷笑意。
    “原來是段小姐,本王還未來得及上門親自對你道聲恭喜呢!”
    段瑩然雙手拉下雪帽,露出滿是疲態的一張臉。
    “夏雪籬那邊的情況,想必淮王安插在夏府的人已經向您稟報了,又何必來嘲諷我?”
    淮王哧的一聲冷笑。
    夏雪籬不是善茬,自己能在身邊安這麽一兩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不過付出是值得的,至少今夜下雪時,夏雪籬趨於好轉的身體又突然一潰千裏這種喜事,除了段瑩然外,他算是第一個得知的。
    淮王起身走近段瑩然,兩隻手指捏住她下巴,眯起雙眼。
    “怎麽?我以為你段家撿了高枝就翻臉不認人了,現在夏雪籬這個狀態,你又回來求我了?”
    段瑩然厭惡地甩開他的手,緊咬下唇。
    “但凡他有一線生機,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背棄你,李宸紹。我確實是愛夏雪籬,可是我不能自私地賠上整個段家,尤其是我爹,他生養我一場,我若讓他人到晚年還不得善終,豈非不孝至極?”
    淮王雙目一閃。
    “哦?聽你這話的意思,夏雪籬是徹底沒救了?我還以為你這醫聖傳人,命定之人,有辦法能治得了他的病呢……”
    段瑩然垂目,一行淚劃過臉頰,又被她很快擦去。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他這不是病,是常年服用毒藥的結果,這是一種很棘手的毒,連我爹也沒有辦法,前些日子的康複不過是假象,若非試過,我也不願來找你,希望你看在我為你做事的份上,放過段家,至於我,待你大事既成之時,夏雪籬身死之日,任憑處置。”
    淮王終於笑了。
    “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不算數。”
    國舅府,夏雪籬的臥室房門緊閉,一排侍女捧著盥洗器具垂首立於屋外,聽著裏頭傳來的陣陣咳嗽,個個皆是心驚膽戰。
    風雪逼人,就在侍女們凍得瑟瑟發抖之時,門突然開了,阿九親自抬著托盤出來,盤上有猶剩藥渣的金碗,還有一條隱在碗後,帶血的白帕。
    “你們都下去吧,主子這裏不必你們伺候了。”
    “是,九爺!”
    眾人如得大赦,齊聲應下,轉身離去。
    阿九望著女孩們的身影,冷淡的眸中漸漸浮起一層殺意,然後身後的腳步聲迅速讓他拉回注意力,轉身卻是風雪中歸來的段瑩然。
    兩人對視一眼,阿九掀起厚重的棉簾,放段瑩然入內。
    段瑩然進屋後,先將身上帶著風雪的大氅脫在門邊,這才繞過屏風,走向正坐在榻上抿茶的夏雪籬身邊。
    “我已沒有從前那麽怕冷,你不必如此。”
    段瑩然搖頭。
    “你還在恢複階段,還是注意些為好。”
    她本欲在他身邊坐下,可見他目中的疏離客氣,還是坐在了他對麵的軟椅中,然後伸手替他把脈片刻,點頭笑道。
    “確實好多了,看來你演技真個兒不錯,竟能騙過淮王那位臥底的眼睛。”
    夏雪籬笑笑,不置可否,段瑩然不禁有些好奇,雖知這些事不該多問,可還是忍不住道。
    “這臥底是誰?你抓出來沒有?打算什麽時候處置?一直留在身邊,總要壞事的。”
    說完之後,又覺逾越,訕訕補充。
    “你別多想,我不是要幹預你的事,隻是作為夏府將來的女主人,我總該提前確定下身邊有哪些人是用不得的。”
    夏雪籬看她一眼,想了想,還是道。
    “是箐兒,就在我們前往疫區的時候,淮王派人找過她。”
    段瑩然吃了一驚,這個箐兒她是認得的,從前梅馥還在夏府時,她一直在左右伺候,地位如同從前的春遲,梅馥離開夏府以後,還曾向夏雪籬提出,要將她買下,隻是夏雪籬故意氣她,不答應不說,還讓箐兒獨自守著梅馥曾居住的清芷居,過得很清苦,梅馥得知後,隻得私下悄悄接濟。
    梅馥是個重情義的人,若是夏雪籬殺了昔日陪伴過她的人,一定不會好受吧……
    段瑩然有些笑不出來了。
    “你不處置她,究竟是不想打草驚蛇,還是怕梅馥傷心?”
    “你多慮了。”
    夏雪籬淡淡一句話,分明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段瑩然也不願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變成個不可理喻的妒婦,於是掩去失落,轉移話題。
    “對了,我已經將你吩咐的話,如數說了一遍給淮王聽,看樣子他是全信了。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麽?”
    夏雪籬放下茶盞。
    “淮王知道我快死了,定會忍不住將計劃提前,人一旦急於求成,便會露出藏匿已久的爪牙。之前因為你我訂婚之事,戚煜已是與我關係惡化,而這次淮王的作為,必定會讓他緊張起來,不得不站在我這邊,因為我們夏戚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若敗了,他們戚家也必定不會好過……”
    他似想到什麽,食指在桌上輕輕扣著。
    “這些還不夠,淮王這個人一向謹小慎微慣了,不把他逼至絕境,他決不會貿然出手,我還需要在玥兒配合我燒一把火,徹底點燃淮王謀反的決心,隻是,玥兒與我一向不和,這件事,要找誰來做才好呢?”
    他雖是自言自語,但段瑩然冰雪聰明,豈會聽不出他話中的暗示,苦澀地回答道。
    “皇上和梅馥是朋友,我想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這種事關大局的考慮,你不必顧慮我的感受,去見她吧……”
    夏雪籬歎了口氣,低聲道。
    “既然說好了,便不見也罷了……”
    “什麽說好了?”
    夏雪籬不答,取過桌上早已寫好的信遞給她,笑道。
    “天氣冷下來,我便又懶怠動了,我的安排已經寫在信中,勞煩你幫我轉交梅馥,她看了便知該怎麽做。”
    段瑩然接過,見那信封沒有封口,便知他並不怕自己看到裏頭的內容,心中一動,癡癡的望著他,雙目清亮閃爍。
    “你肯把這重任托付給我,是表示絕對信任我了嗎?就不怕我將計就計,真的把你賣給淮王?”
    夏雪籬輕笑。
    “我信你。”
    段瑩然重重點頭。
    “有你這句話,即便將來你悔婚回到梅馥身邊,我也再無怨言了。”
    夏雪籬頓了頓,搖頭。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
    梅馥收到夏雪籬的信時,心中可謂又喜又悲,喜的是,總算他們之間還沒有斷絕得一幹二淨老死不相往來,悲的是,他送信給她,便是代表不願親自前來,看來果真是要兌現“再也不見麵”的諾言了。
    段瑩然還在等,梅馥盡量穩住情緒,抽出那封信,細細看了三遍,情緒又是一輪起伏。
    信中他需要自己做的事她讀懂了,她大概也能明白他這麽做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雖然她不想再幫李玥,可既然是夏雪籬的願望,那麽她便替他達成吧!
    “煩請段小姐回去告訴國舅,我會辦妥。”
    她將信還給段瑩然後,便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連基本的客套挽留都沒有,便下了逐客令,這讓段瑩然十分不痛快,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夏府,梅馥躺在夏雪籬懷中不省人事的一幕,不知怎的,怒上心來,竟不覺脫口道。
    “訂婚宴那天晚上,你們兩在後院的事,我都看到了。”
    並且是親眼所見。
    “但是你放心,為了他的名聲,我會當作沒發生過。”
    梅馥嗤笑,那天晚上,她雖然失去意識,醒後聽白鶴軒轉述,也為自己的黏糊後悔不已,但她可從未因為這個感激過段瑩然,這一切,不都是因她而起嗎?這種大度不計較的口氣,是在寬恕她嗎?
    梅馥依舊撥弄著手中的算盤,連頭都沒抬。
    “是嗎?我倒覺得沒這個必要吧!畢竟國舅他,也不是什麽在乎名聲的人。”
    梅馥軟綿綿卻又頗為諷刺的回答讓段瑩然一時語塞,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她猛然想起父親逼梅馥服下假孕藥之事,又覺頗為愧疚,臉上一紅,到口的反駁化作一句低語。
    “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他。”
    梅馥手上一頓,莫名其妙地抬頭,段瑩然卻已毅然離去。
    段瑩然走了,梅馥這才放下手頭的事,沉思了片刻,進屋內換了身體麵衣裳,走出院子,四處尋不見白鶴軒,便隨口問小丫頭。
    “可見到公子?”
    那搖頭道不知,梅馥正在疑惑,便見管家急匆匆跑來,對她賠笑道。
    “夫人,方才天弦閣那邊出了些急事,公子過去處理了。”
    梅馥望著管家,似乎從他臉上尋到一絲遮掩,卻也隻是一笑。
    她和白鶴軒雖是名義上的夫妻,但除了住在白府,一日三餐一起吃以為,都是各住各的,兩家的產業也是各自管理,互不幹涉,這倒讓梅馥頗為自在,作為禮尚往來,即便白鶴軒有事故意隱瞞,她也不該過問。
    “也罷,替我備車,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