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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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幅骰盅,左右排開。
梅馥看著眼前的無憂,直到對方的骰盅輕輕放下,一句“到你了”才猛地回過神來。
梅馥紅著臉,心不在焉地拿起自己的那副骰盅隨意搖晃了幾下,便一把扣下。被無憂毫無波瀾的眼神劃過,梅馥忙道。
“我好了。”
無憂微微點頭,清眸中不見喜樂,好半天卻沒有揭開盅蓋的意思。
梅馥不由有些緊張。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怎麽會。”無憂微微一笑,說話間已是開了蠱,不出所料一個六點。
梅馥讚歎一聲,失憶後的夏雪籬性情變化有些突兀,好像對一切都不上心,但所有似乎又竟在掌握,讓梅馥一時不知如何拿捏,所以一開始提出賭上一把的時候,簡直擔心他會拒絕。不過幸好無憂隻是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卻還是點頭應允。
想當年,自己就是因賭和他左右交手,可是十分不幸,無論是搖骰還是鬥蟋蟀,皆是他的手下敗將。現下蓮池幽徑裏找一隻活的蟋蟀似乎有些困難,梅馥便取來了兩幅骰子,思量著往事重溫會不會讓他有所記憶。
看樣子,雖然他表現得興趣不是很大,但實力猶存,不過自己也……
梅馥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無憂看過她蠱蓋下的三點,竟是難得地笑出聲。
“看來阿芙並不精於此道。”
“怎麽可能?!”
拿手好戲遭到質疑,梅馥如何能罷休。
“方才那個不算,即便算也要三局兩勝,一會就讓你看看我的實力!”
梅馥於是總算認真起來,卻不知她把骰盅放在耳邊搖晃凝神細聽時,對麵的無憂也收起了散漫情緒,那注視著她的秋水剪眸中似有什麽閃過,卻在梅馥笑著放下骰盅的瞬間,飛快消失。
“這次,絕對會是六點!”
無憂笑笑,隻隨意撥弄了一下自己的,便道好了。這個動作,讓梅馥又是一陣失神。無憂見狀,搶在梅馥之前主動揭開了兩人的蠱蓋。
兩個六點,一切如昔,但又都不是……
梅馥抬起眼,見到對麵人麵上溫潤疏離的氣息,一瞬間隻覺得信心已在逐步瓦解。
已經第二天了,眼看正主阿芙回來的時間逐漸逼近,但無憂卻似乎沒有半分想起過去的樣子。這也罷了,但每每看到無憂時不時對自己露出的溫潤笑意時,梅馥也從一開始的安慰狂喜變成了後麵的複雜妒忌。
一想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為是那個“阿芙”時,心中就控製不住揪心一般地痛。
夏雪籬……我該怎麽辦?
“怎麽了?阿芙,莫非是我惹你不高興了?”
……阿芙。
梅馥搖頭抬眸,視線一片模糊,拿手背一擦這才發現自己竟又是蓄滿了淚。她趕緊背過身去,不知怎的,梅馥就是不想讓她看到他此時的模樣。
“阿芙,你以前似乎並不愛哭。”
聽到身後略帶擔憂的話語,梅馥心下不是滋味,有些緊張又期待地開口。
“無憂,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梅馥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可等了半天,身後人卻都沒有回答。梅馥奇怪,終於按捺不住轉過身來。
順著竹簾往外看,今日又是一個滿月,夏雪籬也正是在這樣一個十五之夜突然消失不見。而此時,化名無憂的他逆光坐著,正以一種靜謐又肅然地姿態看著她,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梅馥覺得周身已被他的目光包圍,他在審視著自己,然那打量的視線卻如一束月光溫柔地將她籠罩,隻一眼,便讓梅馥身體一震,幾欲落淚。
忽明忽暗間,梅馥感到對麵人一聲輕笑。
“阿芙,你總是喜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可是,你對你的過去不好奇嗎?你不想記起你的過去嗎?”
梅馥不容許他躲閃,連聲質問。
“也許,在這天地間的某一個角落,會有你的親人在等著你,他們……十分想念你……”
最後那句,已是帶了顫音。
無憂一瞬失神,他看向梅馥有些婆娑的雙目,有些艱難地移過視線。
“……我這個樣子。”他看著自己的雙腿笑得恍然。“阿芙,你說,有一個雙腿盡廢的親人,他們還會想念嗎?”
說完已是撥著身下的輪椅,自顧自移到窗前,視線望向了月光下的那池紅蓮。
不是這樣的!!!
梅馥內心呐喊,想也沒有想就繞到了無憂的身後,彎腰伸開雙臂緊緊地環住了前麵那個身子,顫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失落的話語讓她心底又是一陣抽痛,恨不得此刻就告知無憂她真實的身份,迫切又熱烈地表達自己三年壓抑的情緒和愛意。
但梅馥知道,現在不是時候,還不到時候……
“無憂,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要一輩子守著你……”
感受到懷中人身體一震,梅馥摟得更緊。
屋中的燭火不知什麽時候已然熄滅,風起,池中蓮花隨風搖曳,攪亂一池月光。
兩個人都不說話,三年了,兩人第一次挨得這麽近,梅馥眼中酸脹至極,卻又舍不得轉移注意力,貪戀地呼吸著無憂身上熟悉的氣息。
終於,在梅馥悵然間,無憂慢慢鬆開了梅馥的手。他轉過臉,目光有些迷@離,看向梅馥的眼神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阿芙,又說孩子氣的話,你明明知道……”
“我明明知道,不過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是我的夫君,以前是,以後也是……”
梅馥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急切地宣誓著自己的主權,可說來說去發覺似乎也沒有完全劃清界限,於是有些急迫地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無憂,永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今日此刻的我。”
那眼神,太過純淨,太過執著,帶著毫不掩飾的欲@望與瘋狂,直透心底。
無憂心底一沉,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一瞬間,他隻覺得空氣凝固,窒息得有些透不過起來,幾乎是同時,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在梅馥驚愕間,已是使力把她往下一拉,當那泛著萌萌淚意的人兒一個不穩倒在了自己的懷裏時,他已情不自禁俯@身吻上了那殷紅的唇……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可此刻卻隻想這樣做……
梅馥腦中也一片空白,感受到無憂越來越亂的呼吸,主動攀上他的脖子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久別重逢的氣息,讓梅馥沉醉。而無憂在感受到她的主動時,微微一愣,卻舍不得鬆開手,便依舊著本能,更加重了力道,而初初帶著好奇衝動與試探,在這一切之後變得越發不可收拾,兩人都分外投入,以一種難言的情緒,不可理喻地享受著彼此的美好,終於,在無憂越發灼熱的呼吸中,梅馥身體一個不穩,竟是癱軟在他的懷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喘著氣鬆開。
兩人都不說話,直到無憂伸手溫柔而緩慢地幫梅馥理順額前弄亂的發絲,梅馥心頭一陣激動,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恢複記憶,卻在聽到那聲啞然的稱呼時,如墜冰窟。
“這兩年來,無憂都把阿芙當作是你,大概已經心存愛意。”
梅馥苦笑,從無憂的腿上坐正站起。
“夜深了,我該回去了。”
無憂沒有反對,梅馥有些失望。
按計劃,她今夜本是打算死纏爛打耐著不走的,方才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本來與無憂私下相處的時間就不多,她再不珍惜把握,如何能有帶他離開逍遙樓的勝算。
於是梅馥又道。
“我先伺候你睡下吧。”說完,已是輕車熟路地推著他的輪椅往裏屋進去。
床頭梅花妖嬈,昨夜折下的花骨朵,經過一天,已經全部打開,開得絢燦。梅馥專注著手中的動作,卻不知道無憂的視線至始至終沒有離開她的身上。
縱是萬般不願,可事情終有做完的一瞬,梅馥慢悠悠把水倒走,進入無憂的房間親自幫他掖了掖被角,又來回剪了一截燈芯,如此幾次,實在找不到要做的事,隻好不甘地依依不舍告辭。
無憂看著那道窈窕的身影轉過身子,心中一時也覺得空空的,今天他的情緒太過奇怪,奇怪得他都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反常,這樣想著,竟彎腰已伸手拉住了梅馥的手。
腳步生生停住,梅馥呼吸一窒。
聯想到前麵那個吻,一種無聲的曖@昧便蔓延開來。
兩人猶在怔愣,窗外卻傳來一陣吵嚷,梅馥一愣,隻聽一聲上揚的女聲響起。
“無憂,我回來了——”
阿芙?!
梅馥雙目驀然睜大,無憂卻忽地從床上翻起,動作敏捷不在話下,梅馥幾乎都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卻見床畔的地板突然從四麵八方散開,潺潺水麵上,一隻不係舟靜靜地等在那裏。
“無憂,你幹嘛又改了通關秘法?”
“許是已經睡下了,你明天再來看他吧。”
“我偏不!”
……
窗外,霧氣朦朧,阿芙和殷破的聲音時不時傳來。梅馥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時間,臉上表情莫測,竟不知如何表達。
她重重抱了抱無憂單薄的身體,湊到他的耳邊堅定道。
“夏雪籬,等著我!”
說完,一個縱身穩穩地落在舟上。
下一秒,地板倏地合緊,剛才的一切似乎是個幻覺。
無憂收回視線,摸了摸唇,麵上泛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慢慢挪到輪椅上坐定,往外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