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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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喝了一口酒,撇撇嘴說到:“您老人家也老大不小的了,這麽上躥下跳的也不怕閃了腰,放心,今晚酒管夠肉管飽!”
張順之咧嘴一下,彎腰直接用手在鍋中拿起一塊狗肉扔進嘴裏,那樣子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吃了狗肉隨即一條腿搭在桌子上側身坐著,哪裏有一點仙風道骨的老神仙模樣,“你這小日子當真是快活,我在武當山想吃啥沒啥,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長筷入鍋夾起一塊帶著濃稠湯汁的狗肉,筷子是竹筷,比起一般的筷子要長一倍,狗肉在從砂鍋出來再到嘴中這一過程,溫度已經降下很多,依舊有點燙,但就是這份燙才是吃火鍋的真諦。狗肉,比起豬肉來說沒有那麽肥膩,比起牛肉更加柔軟,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吃法,潮州人喜歡鹵狗肉,饒平的白切狗肉,陽江人煲燉狗肉喜歡加藥材,湛江兩廣一帶喜歡白斬狗,味道最是獨特應該屬貴州的酸湯狗肉,而在H市這塊,則以狗肉火鍋最受歡迎,頭一天先將狗肉煮熟,第二天客人吃的時候看點的紅湯或者白湯來依法炮製,這是最普遍的烹調方法,羊的嫩,兔的香,雞的鮮集於一身,不過據墨白所知,丁老四狗肉館中的狗肉都是新鮮烹煮,以青紅椒、麻椒、八角、桂皮加上紅糖烹製熬煮成紅色,最後倒入砂鍋之中慢火燉煮,所謂狗肉滾一滾,神仙也跳牆,當鍋蓋揭開的那一刻,整條巢湖路上都是那奇妙無比的香味。
巢湖路,是市中心的一條小路,沿著貫穿H市的南淝河一路高歌猛進,白天這裏是人們散步遊玩的公園,夜晚就是寂靜蒼涼的絕路,路的西邊種著一排排法國梧桐樹,每一課都有十數年了,梧桐樹本就是落葉喬木,在這個季節,沒有了葉子的它平添了一絲淒涼。
一口狗肉一口花生米,再加上一口花雕,七八種味道集聚在舌尖炸裂,墨白不禁長歎一口氣,“還不出來,再不出來酒可就喝完了!”
他話說完,一個身影就出現在了他對麵,無聲無息,好似本就站在那裏一般,那人須發皆白穿著灰色的道袍,仙風道骨,正是陪著齊自然看房的武當山紫霄宮張順之張道長。
夜沉如水,漆黑的天空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鐵鍋籠罩著H市,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若不是地上的白雪依舊散發著瑩瑩的白光,那這裏便是鬼氣森森的地獄。
酒杯碰撞,一切都在酒裏,一切都在不言中,有些事埋在心裏才是最好的,說出來就沒有了本該有的味道,也沒有了意義,人總是會這樣,對於很多事都會模棱兩可舉步維艱,無法做出選擇,生怕一步踏錯悔恨一生,可是人的一生又是那麽短暫,還記得周潤發曾經說過: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做人要瀟灑一點,愛一個人未必要跟她一輩子,我喜歡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摘它下來,我喜歡風,難道要風停下來讓我聞一聞?我喜歡雲,難道讓雲飄下來罩著我,有時候太照顧別人的感受會失去自我的,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哦!”墨白聲音有了一絲沙啞,“瘦點好,瘦點健康,以前就是吃的太好胖的都沒狗樣了!”
“嗯,你放心,有師兄在餓不死它們,倒是那姑娘,每年都會來紫霄宮拜見師父他老人家,說是拜見師父實則還是為了你,你說你咋就這麽狠心丟下她一個苦命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墨白喊道:“師兄,喝!”墨白接連一口氣喝了三杯,似乎是為了壓下心中不斷翻湧的悲傷和痛苦,“離開她還不是為了她好,若是我不走,她怕是活不到現在!”
“呸!你還不知道嗎?撈多少不都是和師父他老人家說好的,我最多賺個路費罷了,哪有你小子逍遙自在!”張順之邊說邊吃著熱乎乎的狗肉,自顧自的倒著酒喝。
墨白似乎是心疼張順之,不住地給他碗裏夾著狗肉,“師父他老人家現在可還好?都一百四十多歲,讓他少折騰!”
張順之放下手中筷子看著墨白,但是嘴裏塞滿了狗肉想說卻說不出來,緩了一會才嗬斥道:“你還好意思說,丟下一大堆爛攤子自己跑了,這會心疼了,師兄我九十多歲的老人家,為你東奔西跑的你咋不心疼,講真的,你不在他老人家比以前輕鬆多了,不過經常有意無意的會問到你!”
墨白苦澀的笑了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長呼一口氣道:“在等一年,我會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對了,金子和大花可還好?”
張順之捋了捋白色的沾滿油汁的胡須道:“以前你在經常帶著它兩上山打獵,有吃有喝,你一走,兩隻狗好似沒了主人一般,也沒有吃的,天天陪著我們粗茶淡飯的,瘦了不少!”
“來,喝一口!”墨白給他到了一杯酒遞了過去,這是張順之最愛喝的酒了,“這次怕是撈了不少吧?”
“你小子,也不等等我?”張順之麵帶怒意的說到,他雖看起來像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奈何身材魁梧的像個壯年男子。
“唉!”
“唉!”
寒風中,一張四方的小桌立著,桌上放著一個正在燃燒的炭爐,火紅的炭火如火蛇一般肆意的狂舞著,這是因為外麵的風太大,加上炭爐上並沒有砂鍋蓋著。砂鍋,會吃的人都知道,燒肉要用砂鍋,因為砂鍋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掘出肉的鮮味,狗肉自然也是避免不了的,除了鮮味砂鍋還能掩蓋狗肉自帶的土腥味,狗本是屬土的,砂鍋亦是屬土,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強火得土,方止其焰,相生卻並不想克,但是少了誰都成不了。
墨白坐在桌旁看著炭爐中火蛇,身前擺著一個紅銅酒壺和兩個酒杯,青瓷的酒杯,壺嘴正在冒著熱氣,裏麵裝的並不是鹿血酒,這是墨白自己帶過來的,紅銅壺和青瓷杯也是他帶來的,丁老四狗肉館是他這個季節經常來的地方,點半份狗肉鍋,喝一壺好酒,很是愜意,最主要在這寒冷冬季,似乎也隻有熱騰騰的狗肉能平添幾分溫度。
再往西是一排門臉並不是很大的商鋪,有賣酒的,有買文具的,有買早餐各種小吃的,在這個漆黑的夜晚最引人注目的應該就是中間那唯一一個掛著霓虹燈的小店,丁老四狗肉館,這是一家老店,老店自然有老店的規矩,一年隻開三個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其他時間都是關著門的,店裏的狗肉也是最新鮮的,同樣也是無毒的,據說老板丁老四自家開的就是狗場。
冬天,寒冷的冬天若是圍著一張桌子吃著熱氣騰騰的狗肉,加上一碟花生米半壺好酒自是美事一樁,丁老四有著自家讚不絕口的美酒,五十二度的鹿血酒,自然是鹿血那肯定也不會便宜,一斤在三百左右,但即使是這麽貴喝他的人卻並不少,這是隻有中年男人才能理解的苦楚與快樂,鹿血酒,聽老板說當年乃是宮廷大內皇帝老兒喝的酒。
“來嘍,客觀小心著!”熟悉的聲音,店小二端著一個砂鍋慢慢的走了過來,這是古代才有的腔調也是古時候才有的裝束,砂鍋不大卻也不小,兩人吃不完,滾燙的砂鍋放在炭爐上,小二拿起鍋蓋說到:“客官慢用,好吃好喝著啊!”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走進了店裏,但是聲音依舊在這條不寬且長的路上回蕩著。
按說這樣的季節,坐在滿是熱氣的店裏更加的溫暖更加的有氣氛,可是墨白不喜歡,他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喝酒靜靜地品嚐狗肉的鮮美,給自己到了一杯酒,棕色的佳釀帶著熱氣進入杯中又帶著熱氣進入墨白口中,深吸一口氣,一股濃烈的藥香直衝腦門讓人瞬間覺得清醒,這是墨白自己泡的,用陳年的花雕加上一些中藥泡製的,分量不多,一般人也喝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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