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是陳白楊

    十一閉著眼，入眼一片黑暗，觸覺、聽覺、嗅覺繼而敏感起來，也許是這裏空氣異香舒暢，環境太過清幽，兩位老人太過慈祥，魔音老太的聲音又太過溫柔如水，他竟然一點防備之心都起不來：想想如果能死在如此美妙的人間仙境之中，也不枉活一世，一臉享受竟然忘了回答老太的問題。

    “你不要害怕，我和老鬼不是壞人。你盡管說便是，這裏很安全，我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

    那個聲音甜美溫柔，十一閉著眼，沒有視覺幹擾，他竟然覺得似乎在靈魂深處，那個聲音本就很熟悉。而且心跳不能騙人，十一閉著眼感受周圍，兩個人的心跳都很平靜，呼吸也很平靜。

    “我，就是陳白楊。”十一平靜地說。

    等他說完，突然心裏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背著這個秘密，太沉重，太委屈。

    上一世：

    全高陽國的人不準提他。

    曾經的師傅要殺他。

    龍族在找他，

    汐尋也在等他。

    這一世：

    他親眼看到陳白楊的石像跪在惠州城前，跪在中州城前，他似乎覺得自己本就愧對天下。心裏那份沉重曾一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從惠州出來，走了半年，小心翼翼，自卑到見了人都害怕，隻好一個人在野外前行。可到了中州，在得月樓棲身一個月，除了老板娘可憐他之外，人人都奚落他，又落入祿山戶口，因為陳白楊，又差一點喪命，雖然僥幸脫身，可因為鎖魂丹，這一世境界都不能提升。

    而如今祿山猜測他是陳白楊，到了這神仙一樣的所在，也問他跟陳白楊什麽關係。好像全世界多知道他是陳白楊。因為這個秘密，他不得不處處提防，不得不時時小心。

    這一世好苦。

    然而，這一刻，在這人間仙境，他放下了所有防備，說出來自己兩世都不敢說的秘密，身子一動不動，兩行淚卻流了下來，繼而再也止不住，伏在地上失聲抽泣。

    哭泣了好一會，十一閉著眼直起身子，臉上的淚已經流成了河，他也不擦，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們如果要殺我，就動手吧。幹脆一點，痛快一點。我好去再次輪回。”

    然後卻發現周圍也已經沒了動靜，不一會功夫，耳朵裏傳來魔音老太那淒美的幽咽，她那低低的哭聲，溫婉淒楚、懾人心魄。

    十一奇怪的睜開眼，卻看到魔音老太早已伏在他跟前泣不成聲，華貴衣服掩不住瘦弱身體起起伏伏：“主人，獨孤囚倪可算找到你了。”這一聲哭泣，恐怕天下所有男人都會心疼不已。

    趕忙擦了淚，十一遲疑看向滿頭白發的老頭子，老頭子衝他點點頭，嘴角顫動著笑意，扭過頭去，忍不住擦一把臉，仍拿手指著：“她，魔音老太、獨孤囚倪，找了你，半生了”

    他們也找我？為何喊我主人？

    十一趕忙扶起來魔音老太，四目相對均是淚流滿麵。

    世間兩處最傷心不忍直視，一處是為娘送兒離別時，一處是古稀老人的傷心淚。

    十一實在不忍去看，又低下頭去。

    “霧，給我散！”老頭子一聲輕喝，閣樓外麵四下忽一陣風，吹散山嵐薄霧幾裏有餘，夕陽瞬間照進來，閣樓四周花草錦簇，清露反射著陽光，點點如星光璀璨。

    山莊內另一座雅致閣樓上，一位年輕漂亮女子坐在三層回廊上，將腿伸至連廊外，搖蕩著雙腳，雙手支撐著的半仰身子，較小玲瓏。

    眉宇間透著一股貴族氣息，畫眉如黛，目光清澈，揚起的臉龐白裏透紅，溫潔如玉的臉上一股愜意舒暢，一身清雅素淨的衣服，隨風飄動，赤著潔白如玉的雙腳蕩著山風，活潑可愛，在這樣的環境中更似畫中仙女。

    旁邊一個侍女姿色也不輸一般的大家閨秀，正是那日得月樓裏的女扮男裝的小禾，小禾指著遠處紅紅的落日說：“公主快看，今日夕陽，好美！”夕陽紅光暖暖照在公主臉龐，像一朵無憂無慮含苞待放的花，連小禾都看呆了。

    小禾口中的公主當然就是那日她身邊的公子了。

    紅日慢慢落下，公主和小禾隱入山中微涼的暮色中，隻留兩個衣袂飄飄的影子。

    不久閣樓裏亮起燈，幾個如帶十一上山的那名女子一般穿著、如仙子一樣的侍女走來。

    “回屋啦！吃飯。”公主說。

    十一這裏，三人已經恢複了心情，不知聊了多久，飯也不顧吃。

    原來買的那兩處宅在都是魔音老太產業下的舊院子。

    這個老太還搞房地產，那樣的院子多不勝數，地契送來時，魔音老太一見到十一寫的方塊字神色一驚，那文字和陳白楊留下的天書上的字，是一個路數，而且十和一常用，在天書上也有不少。便立馬讓人下山去尋他了。

    幾個人聊了許久飯也沒吃，而且沒有魔音老太的傳喚，莊園侍女也不敢靠近。

    “你真的沒有了那一世的記憶？”獨孤囚倪問。

    “嗯。我有的記憶是從陳前開始的。陳前之前才大概是陳白楊。對了，您又如何確定陳白楊會轉世的？”這小段時間裏，十一也把自己這三世的大致經曆跟魔音老太說了。

    “你當年去挑戰天界四神之前，對我說過，如果不成功你會轉世重新開始。所以我這幾十年我一直在尋找，頭幾十年一直沒有你的消息。直到六七年前，桃花島剿滅僵屍那場戰役發生。”

    十一想起自己還是陳久兒時，桃花島那場戰役，那場戰役留下幾個謎團現在自己仍沒有解開。而且之前聽祿山說過，他和高陽帝也是從那場戰役之後，開始暗中大力調查陳白楊的消息的。

    “那場戰役不光對我，對修真之人都很重要。”

    “那場戰役有那麽重要？同年不是發生了修羅攻打三宗，掀起人魔大戰麽？在所有戰役中，桃花島剿滅僵屍隻有一兩百人參與，算是人魔聖戰中小得不能再小的戰役了吧。”十一問。

    “聖戰？不過那都不重要。你可知道，桃花島那場僵屍剿滅戰雖然小，卻在人類之中掀起了一場空前浩大的波瀾。與其說那一年是聖戰元年，倒不如說是人類數千年來修真之路的一個轉折點。”

    “為什麽？”十一問到。

    “那場戰役上傳出來幾個消息，江湖人盡皆知。人們從修羅口中確定了陳白楊已經轉世了兩次，而且龍族數千年來終於第一次露出真實實力。也正是那場戰役人們才真正確定了天界有四神，四神之上還有上大人。而且也證實了上古傳說修羅是天界之門的守護者。”

    “人盡皆知？為何傳的這麽廣？”

    “你經曆過那場戰役，應該知道當時到場多少人。除了桃花島的精英外，雲州城證道境以上的精英出動了上千人，而且除了戰衛堂還有三宗門。境界小的倒無所謂，封號境界以上都知道幾個消息的重要性，太過讓人震驚，戰役之後不久，就傳的天下皆知了。”

    老頭子接過話來激動說：“陳白楊雖然高陽國不讓提，但在三宗和江湖上，這都不是什麽秘密。陳白楊轉世。天仙境界竟然可以控製自己輪回轉世，擺脫壽命限製，幾乎相當於長生不老。這個消息讓整個世界都沸騰了。”

    繼而接著道：“眾人隻知道天仙也會有壽命，隻比平常人多活個幾百年而已。但若是可以控製輪回，就不隻是多活幾百年了，你經曆這三世，應該最清楚，可以算是殺都殺不死。所以，陳白楊留下的天書，裏麵的內容，就更加讓人期待。”

    十一詫異：原來大家都理解錯了，天仙也無法控製輪回，隻是陳白楊和輪回使者的交易隻有他自己知道。

    此刻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們？但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保密，因為他實在不想打擊大家追求天仙的積極性。

    但是陳白楊為什麽要放棄天仙和不死之身，對他來說仍是個謎，包括老陳死前跟他說：“這世界是假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仍是個謎。

    世界是假的？

    這句話太過詭異，十一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疼，真疼，難道疼也是假的？難道生是假的，死也是假的？

    如果有人對你說，來，讓我砍死你，別怕，這世界是假的，死也是假的。這個人要麽會被人當做瘋子，要麽就會被人當做傻子：既然是假的，怎麽不讓我砍你。

    “所以，老鬼這七八年去偷搶天書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魔音老太無限柔美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十一渾身又是一陣雞皮疙瘩，麵對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這聲音一時半會也習慣不過來。

    “原來，去皇宮盜取天書的是您。”十一激動，“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天人法師：莫世聰。”

    “原來是莫前輩。久仰久仰。”

    “久仰個錘子。老夫偷了十幾次，這幾年四大宗師去了戰場兩個，皇宮裏隻有兩個我也打不過，竟然一次也沒得手。”莫世聰說起來聲音中就充滿了遺憾。

    “龍族的實力怎麽樣？”莫世聰問十一。

    “我隻知道龍族的將軍打大宗師都如砍瓜切菜，而且一下子可以打幾百個。要是他們在天書就不用偷了，直接去拿。”十一說。

    “大家也是這麽說的。”魔音老太說，“所以鎮水城和三宗是有些絕望的，但好在龍族沒有參與征伐人族的意圖。”

    “說起天書，我這裏還有一本，老頭子幫我拿給他吧。”

    隨著十一驚愕的目光，莫世聰秉著蠟燭在書架上取下一本舊書，遞給他。

    十一不解的問：“為何獨孤前輩會有一本？”

    “千萬不要再稱呼我前輩了。”魔音老太羞答答的笑，十一又一陣雞皮疙瘩。

    “咳，你可知道她是你的妻子。”莫世衝說。

    “啊？”十一不自覺脫口而出：“您不是稱呼我主人？”

    老太太臉色閃過一抹緋紅，隨後恢複如初：“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我都老了，這些兒女情長早已看淡。”無限溫柔的聲音又添了幾分滄桑和淡泊。

    “你還是閉上眼吧。”旁邊老頭子有點替十一難受，然後又說：“算了，還是吹了燈吧。”

    隨著老頭子噗一聲吹滅燈火，十，屋裏頓時陷入黑暗中，隻有靠著反射著夜光還能模糊看出三人的輪廓。

    夜靜了，於是獨孤囚倪在黑燈瞎火裏聊起了長長的故事。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