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夢三生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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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知道在地洞中存在了多久的怨靈,實力超乎尋常的強。大概是因為是冤死在地洞中的無數童女冤魂聚合而成,不僅鬼氣和陰氣呼嘯般厚重,即便沒有神智,它不成章法的攻擊拍打也讓葛淩和周衝狼狽不堪。
更何況,葛淩手中還抱著昏睡過去的我的身體,要抽出一份心思來放在我的身上,根本沒法做到像打波多密一樣,放開手腳沒有束縛。
周衝原本布下的防禦屏障,在阻攔了最開始怨靈的一次攻擊後,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一味躲在防禦陣裏不是個辦法……葛淩冷冷地盯著完全是一團灰黑色霧氣凝成的怨靈,小心翼翼而又珍重非常的將昏睡過去的我的身體交給周衝,肅容道:“我去纏住他,你帶著小憐上去。”
周衝也不是隻會紙上談兵的莽漢,方才怨靈一擊之下的巨大威勢讓他也明白,怨靈的強大根本不是波多密能與之相比的。這是幾百條冤魂的集合體!而葛淩再怎麽強大,終究也隻是孤身一鬼……
可現實的緊迫容不得周衝多想,畢竟他從頭至尾都隻想保護我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周衝站起身來,接過我的身體,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沉聲道:“好。待會你纏住怨靈,我會盡力將小憐帶出去。”
雙手空落落的葛淩又回頭看了躺在周衝手中的我,眼神中有柔情,有不舍,也有決然。周衝迎著他的目光,忽然渾身一悚,可沒等到他再張口,葛淩已經猛地一握拳,渾身鬼氣翻湧般暴動而出,整個鬼像是從凶煞地獄中帶血走回而來,硬生生地跟怨靈正麵對剛了一個回合!
怨靈的巨大鬼爪,在葛淩的胸口重重一擊。葛淩踉蹌了一下,嘴裏流出細細的黑色鬼氣,胸口的肌膚血肉煙霧般潰散,很快又凝聚恢複成原本的血肉的樣子,唇角帶著陰鬱的表情,大喝一聲:“來戰!”
這廂葛淩正在跟怨靈殊死搏鬥,那廂的我,卻被長發披散眉目妖孽的大鬼抗在肩膀上,風一般的離開了我待了許久許久的雪山……
或許是兩個世界,又或許是其中一段隻是幻境?
然而我根本也就分不清。我的肉身在現實世界中,在周衝的保護下,在葛淩跟怨靈的生死搏鬥中逐漸脫離險境。可我的靈魂我的三魂六魄,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和感情,懵懵懂懂而目空一切,在這個雪與冰的世界中過著無名弟子的一生。
無名……?不,剛才這個大鬼說,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劉憐。
大鬼剛才將我直接拍暈了過去,我悠悠醒轉的時候正趴伏在大鬼的肩膀上,抬起頭的時候就能看到大鬼蒼白而妖孽的側臉。飛入兩鬢的修眉和緊緊抿住而顯得菲薄鋒利的唇線,還能看到他蝶翼般長長的睫毛,在精致的臉上掃下淡淡的陰影。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可惜是鬼。
但凡是鬼,必定都是死後不被陰司所接納的大奸大惡之徒。而我們密宗存在的目的,就是要淨化這些世間的汙濁,就算他皮相再好,也掩蓋不了他本性極惡的事實……
我在他的肩頭掙紮著,想要偷襲,可惜剛捏了一半法訣的手,被這隻大鬼明顯地發現了。
我的手一陣輕輕的麻意傳來,竟然是大鬼又封住了我手上的穴道。
我怒瞪著大鬼,冷冷道:“放我下來。”
大鬼歎了口氣,腳步卻不停,我們在雲霧中穿梭,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
大鬼微微側頭,臉頰蹭了蹭我冰涼柔滑的發頂,柔聲道:“我等了許久了,小憐。”
不知道為什麽,他叫我“小憐”的時候,我的心口,向來一片冷寂的心口,竟然微微傳來一陣悸動……
我不知道那悸動是因為什麽原因,可我現在雙手被束縛,沒了兵器也沒了我的雪珊聖蛇,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才能殺掉這個胡言亂語的大鬼……
我渾身僵硬地被大鬼固定在了肩頭,腳下生風,不多久就離開了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綿延不絕的冰天雪地。
我眼中的風景不斷倒退,直到我們在一處青山綠水的峽穀底部停了下來。
“我們就待在這裏,這裏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密宗、陰司……都發現不了。”大鬼將我放下,牽著我的手將我領到峽穀底部一座簡單的小木屋旁邊。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色……滿眼的綠色。竟然有樹有草還有有水。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都如雪山上一樣,除了疾風和頑石冰川,就沒有了其他的東西……
看著我的怔忪,大鬼臉上的神色又懷念又悲傷。他伸出骨節分明而白皙修長的手,摸了摸我的發頂,說:“……怎麽像是丟了魂一樣。”
丟了魂?不,我微微垂了頭,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無論山上發生什麽事,我永遠都是這副麵無表情的茫然樣子,所以師兄姐們才會懼怕我,懼怕我身為五陰之體的天生冷清。
山上隻有一個人不怕我,就是師傅。可師傅總是用詭譎的神色看我,像是透過我的眼睛去看另一些東西,總是讓我覺得特別難受。另一個不怕我的……就是這個將我擄下山的大鬼。
他不但不怕我,還用一種特別心疼我的眼神看我,讓我渾身覺得不自在。
從來沒有人……或者鬼,用這種眼神看過我,就好像……我曾經是什麽值得珍惜的稀世珍寶一樣。
“我叫葛淩。”大鬼牽著我的手,將我拉到了小木屋的門口,門口有一條穀底的小溪流過,木屋背後就是瀑布和一潭極清的水。
這一切在我的眼睛看來,都極為新奇。可也隻是在我的腦海中過了一瞬,就流於平常。
我下山的目的,是為了殺這個大鬼。
既然一時不能達成,我就伺機而動,總能找到能殺掉他的辦法。
隻是,我呆呆地任由大鬼帶了我進了小木屋,安置在一個舒適的靠椅上,舒適而柔軟,並不是我素日裏習慣了的冰冷石碓。
為什麽,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讓我顫抖著……覺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