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亡人孀 ！
    就在客廳裏邊陷入了短暫而詭異的沉默的時候，我剛想清清嗓子，把皎皎抱過來給小璃看，門口就又響起了敲門聲。應該是周衝帶著宛宛，從憐香亭那邊過來了。
    可是小璃現在的精神狀況……我看向小璃，她似乎被突然的敲門聲驚醒了一般，眼底微微發紅，茫然地抬頭像傳來聲音響動的方向看來，隨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臉色一白。
    我吸了口氣，柔聲地問明顯情緒開始波動的小璃：“……是周衝，我讓他進來了？”
    “沒關係的。”小璃慌亂地點了點頭，捏著杯子的手指頭卻更緊了，看我沒有急著開門，而是柔柔地看著她，才對我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說：“沒關係的，小憐……我……周衝是我哥哥，我遲早都是要見他的，真的沒關係，你去開門吧。”
    我深深地看了小璃一眼，掩蓋住我內心的傷痛和對周泉的恨意，轉身去給周衝開門。
    果然是周衝，葛淩告訴了他我們在明府的住址。我打開門的時候，周衝手裏邊正拉著明顯洗過澡、換過衣服，穿上了明顯帶著女孩子特征的小風衣的宛宛，正一臉憔悴蒼白地站在門口，看見是我，周衝臉上扯出一個淡淡的笑，說：“方便嗎？”
    看見周衝也是這個樣子，我心裏也不好受，我胡亂點了點頭，側開身子，讓周衝帶著宛宛先進去，在周衝經過我的一瞬間，我輕輕地在周衝耳邊說了句：“小璃醒了，在客廳。”
    周衝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起來，他露出來的，我能看見得到側臉上，種種情緒交織變換。有悲傷，有愧疚，有後悔，也有無力。可最後……就成了濃濃的，化不開的哀傷。
    “我知道了。”周衝啞著嗓子，拉著宛宛，從我的身邊經過，進了客廳。
    也罷……這些事情，這些見麵，總是避免不掉的。我在心裏歎了口氣，關上了門，跟在周衝的後麵，到了客廳，讓宛宛先帶著皎皎去別的房間裏麵玩，就陪著小璃坐在了沙發上，葛淩坐在我身側，懶懶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喝著茶，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看不出有什麽神色。坐在我們對麵的，是沉默冷凝的周衝和玩世不恭的李先生。
    我握著小璃的手，仿佛這個樣子就能給小璃勇氣。小璃的手蒼白而冰冷，就像是我曾經握著的，屬於大鬼的手一樣，帶著虛弱，和了無生氣的蒼白。
    “小璃……”我們坐下後，周衝先是帶著沙啞和壓抑的痛苦的，輕聲喚了聲小璃的名字。
    小璃在聽到周衝叫她名字的一瞬間，渾身就不能夠控製地顫抖了起來，豆大的淚珠，也控製不住地從她的眼眶中掉下來，順著小璃蒼白消瘦的臉頰往下滾落……
    我連忙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給小璃擦著眼淚，又緊緊地握著小璃的手，希望這個樣子，就能夠給她勇氣，去聽周衝接下來的話。
    周衝也是滿麵頹然，眼底微紅，可他還是咬著牙，沙啞著嗓音說：“小璃，是我們對不起你。阿泉……周泉他，已經死了。”
    聽到從周衝的口中吐露出“周泉”這兩個字的時候，小璃終於再也繃不住，伏在我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我心疼地抱著小璃，任由她在我的耳放聲大哭，心裏也在跟著她一起在流淚。
    小璃這麽好的女孩子，為什麽，為什麽偏偏要被周泉這麽一個心理變態，以折磨人為樂的惡魔盯上。更何況，小璃還是他姑姑的親生女兒，是他嫡親嫡親的堂妹……
    “……他死了嗎？”我們都沉默著，沒有打斷小璃的痛哭。我隻能聽見周衝壓抑而沉重的呼吸，過了一會兒，小璃才紅腫著眼睛，從我的肩膀上抬起臉，才顫抖著聲音，問道：“他……他死了？”
    我不知道小璃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去問出這麽一句話的，可她每說出一個字，臉上的神色就痛苦一分，握著我手指，也緊緊地收緊，不難想象，小璃現在的心中，是怎麽樣的痛苦折磨……
    而周泉，正是她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
    周衝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他死了，死在我手裏，灰飛煙滅。”
    小璃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整個人似乎都處在崩潰的邊緣。我緊緊地抱著小璃，怕她失態。可小璃的顫抖，也隻是持續了短短一段時間。沒過多久，她就在我的懷抱裏麵平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了無生意，懨懨地說：“這樣，也好。”
    可緊接著，小璃又自己喃喃地在口中重複著周衝說過的話：“灰飛煙滅？灰飛煙滅……就像是，再也沒有在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小璃忽然抬起臉，衝著我慘然一笑，又看了看周衝，看見周衝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麵色頹然，終究還是譏誚地一笑，啞著嗓子說：“……很可笑吧，小憐。我之前，那麽愛他，後來，又那麽恨他。我本來以為，我想通了，我可以原諒他。可後來，我又夢見了那一幕，我才知道，原來我永遠也沒辦法原諒他。太痛了，太痛了……”
    小璃的臉上淚流滿麵，周衝的手握成拳，緊緊地攥著，隱約有水光，從周衝的眼角滑落。我抱著小璃，滿心都是對小璃的心疼，說：“小璃，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別再想他了……”
    “你不懂，小憐。”小璃忽然心如死灰地啞聲開口，痛苦地看了一眼周衝，拿起我的手，放到她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小腹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說出令我心驚肉跳的一句話：“小憐，我懷孕了，周泉的孩子。”
    我驚恐地攥著小憐的肩膀，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周衝，霍然睜開眼睛，想要起身，卻又是一個踉蹌。
    “小璃……”我艱澀地開口，緊緊地看著小璃的眼睛，可小璃隻是又哭又笑地搖了搖頭，我又磚頭看向捧著茶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收了笑，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對麵的李先生，直到李先生極慢極沉地點了點頭。
    一瞬間，我的心就墜入低穀深淵，比當初，知道我懷了葛淩的孩子的時候，還要悲傷絕望。
    我知道，小璃有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周泉，都不可能從周泉帶給她的痛苦和折磨中走出來了……
    我有了皎皎，所以我看向皎皎的時候，腦子裏會想皎皎的父親葛淩的樣子，會想起那些曾經美妙或者不愉快的時光。可小璃如果要把孩子生下來，她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腦海裏麵更多的，是會去想些什麽？
    是毀了她一輩子的那個男人周泉，還是曾寵愛她放縱她的堂兄周泉？
    周衝的麵色灰白，嘴唇抖動著，忽然轉頭，近乎哀求地看著巋然不動的李先生，說：“能打掉嗎？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小璃不能要。”
    我也充滿希冀地看著李先生，可李先生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說出的話緩慢，卻像是在宣判小璃的死刑：“璃丫頭受的傷太重，本來就隻是好了個七七八八，甚至於這輩子都有可能昏迷不醒……如果流掉這個孩子，她自己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我怔怔地看著小璃蒼白的麵龐，心如刀割。
    難道，這就是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