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懸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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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
域外心魔的陣地之中,氐土貉的指尖捏著一份密報,渾身魔氣隱隱都透露著些不穩。在旁邊服侍他的低等小魔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氐土貉的指尖“啪”的一聲亮出一簇火焰來,將那密報燒為了灰燼,才黑著臉,蒲扇般的手掌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忽然一撩披風,直接走出了自己的營帳。
心魔之中,多得是浪蕩不羈的,也不乏粗豪之輩。唯獨隻有氐土貉,生得了一副玲瓏心腸。
魔與人,與鬼,天生便是都不一樣的。
先有了人,人死過之後便成了鬼。而魔雖為眾生心中的惡念凝聚而生,原本卻隻有世間唯一一個天魔。其餘的所有魔,都要拜服在天生天魔的腳下,這是血緣中帶著的,生來便有的臣服。
所以,魔族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氐土貉不明白,心月狐危月燕她們,也不明白。
原本是絕無背叛可能的種族,凝聚在了一團,不過是想要在陰司搏出個活下去的空間來,卻成了人鬼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這卻是像是平白無妄的災難——僅僅是因為“魔”這一個字兒,他們的生存就已經極為艱難。
好不容易出了個棄天,魔族中的天生天魔,又是個驚才絕豔智計多出的人物,氐土貉曾經以為,魔族的天下就要來了。
可數百年隱忍不發,一朝發難,血流漂櫓赤地千裏。眼見這江山,眼見這光明近在咫尺,卻斷絕於那幾人之手。
“真是虛偽的可怕。”
本就是連自己也對光明熱愛非凡,痛恨那汙肮髒的黑暗之地的人,卻偏要放下身段,幫那些人死後變成的鬼打這一仗。哪怕是身為人類,而不得不身陷永夜……明明眼睛中慢慢地都是對陽世間的渴望和懷念,卻要用大義來束縛住自己。
真是蒼白而又可笑的虛偽安慰。
隻有魔是真性情,不藏著掖著,去你媽的黑夜,去你媽的貧瘠。老子就是要光明,就要大大方方敞敞亮亮的活著。是魔又如何?天道若是真的厭惡魔,又何必容許魔的存在?
天道無情,天道又有情,依舊為一切生靈都留有一線生機。
所以,連陷入無主之地的肮髒魂魄都有掙脫出來的機會,何況是他們……一整個魔族?
氐土貉的腳步聲到了虛空裂縫旁邊停下。
那人來了。
來……來就來罷,誰還能真的一輩子就怕了誰不成?
千年繁衍生息,殺了一萬魔軍,還有一萬魔軍。
獨孤常磬守護她的人類,氐土貉也要為了魔族和魔君棄天拚命。
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沉默地邁過了虛空裂縫,腳下踩著的不再是堅硬而光滑如同什麽金屬一樣的域外地麵,而是黑色的散發著霧氣和腐殖氣息的,陰司的泥土。
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光球,可氐土貉知道,那不是光球,而是陰司十鬼合力設下的守護燕山城的屏障。如同一個球一樣,將燕山城一整個兒保護了起來。除非覆蓋在其上流光溢彩的光芒能夠對光球造成什麽破壞,不然,燕山城固若金湯,魔軍攻不下燕山城,自然就不要想著燕山城之後的雲中城乃至酆都和人類所在的陽世間。
原本再等一等,這個光球終究會因不堪重負而爆裂。可現在……
素衣女子,淡淡地立在光球之上。她如同踏著虛空一樣,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不留有一絲腳步的拖遝,就如同飄過來的一樣。
氐土貉知道前線的探子不會騙他。可他到底還是要自己親眼看上一眼……
隱藏在虛空裂縫的陰影中的氐土貉,用盡全部的心思收斂住了自己身上的魔氣,連眸子中的神光都隱去了,隻是淡淡地看著那女子踏破虛空而來,分明是極為纖弱的身影,卻如同高山一樣,立在了那座籠罩著黑氣之下的城池之前。
她要做什麽?
氐土貉心裏沒有底。
獨孤常磬從來都不是見危思退的人。
當年魔軍入侵北境的時候,獨孤常磬就沒有退過。現在也是亦然。
她不會動陰司十鬼設下的牢不可破的屏障,不過是因為不屑而已。越過那道屏障,素衣的女人伸出一根手指頭來,在虛空中點了一點。
氐土貉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躲得位置極為精妙,恰好借由域外的氣息掩蓋住了自己身上的魔氣。而他原本就已經盡力收斂了魔氣,按理來說,獨孤常磬是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魔原本就是極為精通隱匿躲藏的生物,不然當年的魔君棄天也不可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位閻羅數百年之久。
那虛空中的一指落下,塵土抖動,巨石升起而又挪移,轉瞬間……立成了一座拙樸的石樓。
如同懸空一樣,漂浮著,屹立著,一指落下又再起,緊接著是一道劍光。
雪亮的劍光在氐土貉的眼前鋪散而開,極為銳利的劍意,哪怕是離得極遠,氐土貉還是感受到一陣震顫。劍光落下之後,是一道極深的溝壑,溝壑之上,幽幽懸浮著那一座懸空樓。
懸空樓上,素衣黑發的女子放下腰間的劍,安然盤腿坐下。
卻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鬼、一個魔,敢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動靜而抬頭看她。
“魔入陰司,死。”
懸空樓立,就如同一道護衛著陰司的最牢固、也最讓魔望而生畏的屏障。
氐土貉的臉色陰沉,最後看了一眼粗糙的石塊壘起來的石樓,終究還是轉身回了域外心魔的駐地之中。
二十八心魔中,如今雖然隻剩下了十八位。可魔族部眾眾多,這一片兒的能量顯然不夠支撐那麽多魔核的運轉。所以不過是通了氣兒之後,不少心魔就先行回去打點事務了。如今留在域外虛空裂縫旁邊的,不過是隻有關係稍微近一些的氐土貉、危月燕、心月狐,和脾氣最為暴躁也最為執著的室火豬罷了。
“她來便來,我們難道就眼睜睜地錯失良機,繼續讓魔君大人在幻境中困著麽?”室火豬冷笑了一聲,火紅的眉梢高高提著,顯然是一副氣急的模樣。
氐土貉冷眼看著,心裏卻在感歎。
這種跳腳的模樣,不過是不甘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