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遲遲鍾鼓初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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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那夜的天色很美,美不過那赤足涉水而來的白裙少女。
勾陳愣了一愣,習慣性地眯了眯眼睛,卻被少女一巴掌打到了腦袋上,帶著羞嗔的聲音:“看什麽看!”
大當家真的是越發不講道理了……勾陳聳了聳肩,便要轉身往外走。卻又被一隻柔軟的手臂勾住了腦袋,後腦勺貼上了一片柔軟,少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些羞澀,帶著些期盼卻又帶著習慣已久的略略霸道,問他:“我美嗎?”
勾陳覺得很別扭,卻又說不上是哪裏別扭,又或許隻是……不習慣兩具化為人形的身體貼的那麽近?他原本習慣性地想毒舌兩句,想了想,還是沙啞著嗓子開了口:“還可以。”
看在她今日剛化形的份上,就不打擊她了。
白玉姬拍了拍他的頭,很是滿意。
化形之後,白玉姬便不打算再留在朝歌山。
她是塗山夫人與禹皇的帝姬,是天生九尾身負神血的存在。既然一朝試煉已經結束,原本在父皇母後心中乖巧可人的小帝姬成了朝歌山上瘋瘋癲癲的山大王,已經是暗中頂住了許多壓力。
當初出來遊蕩的時候,便已經同家裏約定好,化形便是回家的最後期限。
一別數年,白玉姬也很想家。
“黑木頭,我要回家了。”白玉姬躺在陽光最好的樹梢上,粉嫩如同貝殼的腳趾微微蜷縮起來又伸展開,享受著美麗的陽光,勾陳擔當了遞果子小弟的活計,懶懶地靠在樹下,說:“好。”
“你知道我是誰麽?”白玉姬睜眼俯視著麵無表情的黑發少年,在心底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你說。”
“我是塗山夫人和禹皇的女兒。”
“所以?”
勾陳是真的對這些名稱沒有概念。他聽著少女說出自己顯赫到幾乎沒有幾人能夠超越的家世,麵上卻依舊是毫無表情的。塗山夫人又如何?禹皇又如何?隻要他在這裏,在這朝歌山自由自在地,外界洪水滔天關他何事?
塗山夫人與禹皇的帝姬又如何?在他眼中,隻是欺壓了他許久的朝歌山大當家罷了。
“這樣吧,黑木頭。”少女歪了歪頭,用一種施舍一般的語氣看著他,眼光中卻跳動著雀躍:“本公主允許你跟本公主一起回青丘。”
“青丘?”
默默念出一個並沒有在他的腦海中存在過的地名,勾陳皺了皺眉頭,但一貫以來被白玉姬欺壓的慣性,還是使得他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好。”
就這樣,朝歌山的一眾妖物們幾乎是載歌載舞地歡送大當家帶著二當家回老家——雖然已經懷了孕大著肚子的蛇女小聲嘀咕說“明明是大當家把二當家拐成了童養夫——”
但是還是不能掩蓋妖物們歡欣雀躍的心情,這兩尊大神終於走了,往後這朝歌山,就是他們小妖的天下啦咩哈哈哈……
臨走之前,虎頭虎腦的虎妖被眾妖攛掇著問了一句:“那個,大當家……二當家,你們還回來麽?”
白玉姬瀟灑地揮了揮手,留下一句大喊:“我們不回來啦……不回來啦……回來啦……”
回聲在林子裏久久地回蕩著,這下終於確定送走了兩尊大神的朝歌山小妖們,或許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大當家和二當家真的不會回來了。
永遠不會回來了。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青丘的天色雖好,習慣了山林生活的勾陳總覺得渾身上下寫滿了“難受”兩個字兒,尤其是被白玉姬強行拉著見過了傳說中的神之後。
塗山夫人和禹皇,在迎接因為青春期而離家出走的女兒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熱情把勾陳嚇了一大跳。
“回來啦?”塗山夫人一邊吃著棗子,一邊懶洋洋地看著興衝衝地衝回了家的大女兒,卻在發現大女兒身後還拉著一個英俊沉默的男孩子的時候瞬間長大了嘴巴。
“老頭子——不得了啦——你的小白菜找著她的豬啦——”
勾陳頭痛欲裂地迎接或許該用“喜出望外”四個字來形容的塗山夫人和禹皇的輪番洗禮。終於得知了自家大當家在還沒有離家出走之前,在青丘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所謂混世魔王,莫不如是。
這個霸氣混不吝的主兒,在青丘是臭名昭著的。但凡是提到青丘,必然會提到青丘的小混世魔王。這樣一位天生九尾的天狐神女,打小就是熱烈奔放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她彪悍立國的娘,還是隨了她一代人皇的爹。
總之,長得好看,又有權有錢,尤其是自己還能打的主兒,是青丘國內橫行霸道的存在。
勾陳的到來,成了解救目露絕望之色的青丘民眾於水火之中的一道神光。因為就算是離開了朝歌山,大當家還是要堅定不移地貫徹落實欺負二當家的一貫政策。
無論是笑嘻嘻的塗山夫人,還是一副威嚴模樣的禹皇,都私下裏問過勾陳的想法。
執掌一國的狐族女神威嚴天成,趁著白玉姬洗澡的功夫,與禹皇一同召了勾陳過來。
站在廊柱下的夫妻倆,看著英挺俊俏的少年,都是越看越滿意。
“咳,小勾。”禹皇輕咳了一聲,瞬間被塗山夫人打了個暴栗:“什麽小勾小勾的,不要亂叫,萬一被孩子聽成小狗了怎麽辦……”
勾陳麵無表情地站著,心中淚流滿麵。
“小陳啊……”禹皇慈眉善目,一派長者風範:“你覺得白玉兒怎麽樣?”
勾陳想了想,覺得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為上,便開口道:“大當家心性有些貪玩,但根骨極好,天分也高。假以時日,定會成為一代大神。”
“這是自然,我禹皇的女兒自然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說錯了,不是說這個。”禹皇被塗山夫人掐了一把,立馬轉了話鋒,嚴肅地看著勾陳:“我是問你,假若我們把白玉兒托付給你,你可願意?”
勾陳怔了怔。
一貫心思玲瓏的少年,曾經也是雄踞朝歌山的一霸,居然真的許久沒有回過神兒來。
可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換了景色。
什麽青丘,什麽神王夫婦,什麽宮殿樓閣……最後浮現在他眼前的,還是她初初化形的那天晚上,星河璀璨,瀑布下少女潔白的小腿浸在水中,頭發披散著,穿著一身潔白的紗裙,如同水上最美的睡蓮。帶著嬌嗔地問他:“我美嗎?”
“我……”
勾陳喑啞著嗓音開了口。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