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陽在電話上口氣很衝地對白金鳳吼叫著。
    這傻妞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吃藥就要一鼓作氣地把病根去掉，這樣三日曬網兩日釣魚的能治好個病？
    村裏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有誇讚的也有貶低的，不過李茂陽對這些傳言都沒去多理睬，此時，他正在給白金鳳打電話。
    在這樣充滿喜慶的日子裏，韓媽能下地拄著拐棍行走了的好消息，像一股春風一樣傳遍了渡口村！
    這傻妞，沒吃多長時間藥就去六原縣城了，去了那裏，她還有多少條件能好好熬藥吃藥？
    所以抱著對每個病人負責的態度，李茂陽還是要再勸勸她的。
    春風漸暖，樹木返青，草芽兒從地上頂了出來，田野裏，農民們種下的麥子已經冒出了一行行綠綠的麥苗來，微風吹過，柔嫩成行的麥苗齊齊在微風中彎腰舞動，看上去像一排排的幼兒在做廣播體操，煞是逗人喜愛。
    這就是所謂經驗的累積了。
    治一病學一病，不斷累積經驗，不斷比較鑒別，他還就不相信他學不成一個大醫了！
    診所門前的大柳樹樹梢在風中輕輕擺動，黑虎臥在大樹下的狗窩邊吐出舌頭寂寞地呼哧呼哧，有鳥兒飛過發出鳴叫聲，有最近一家母雞下了蛋後發出的呱呱報功聲，除此之外，這診所周圍一片安靜。
    這兒正是一個男兒立誌學習的好地方，但也確實是一個寂寞所在。
    在這一片安靜中，李茂陽坐在診所裏，時而握筆書寫，時而凝眉思索，他的醫案寫得很長，這是一個重新整理他的治療思路的過程，不是寫給別人看的，而是寫給他自己看的，所以越寫越長，有點兒像一篇論文了。
    在這樣的整理、思索和書寫中，他的關於治療中風偏癱的思路越來越明晰，越來越深刻，由此病的特殊性到普遍性，再由普遍性到特殊性，思維來回拉扯蔓延深入，很有點兒名家寫論文的風範了。
    如果一個從小熟知李茂陽的人此時悄悄來到這裏，那他會對眼前的李茂陽感到很驚訝的，一個平日吊兒郎當的家夥，怎麽會有如此安靜嚴肅的時候呢？
    人是會變的，尤其學習中醫，會真的把一個平日吊兒郎當的家夥逐漸變成一個穩重成熟的人的。
    診所門外的黑虎叫了起來。
    有人來了。
    李茂陽給黑虎強調幾次了，診所來人就不要叫喚，可黑虎就是不聽，依然我行我素，一來人就會汪汪汪地瞎叫喚。
    一個高大的三十多歲男子出現在窗前，低頭看了一下診所裏，然後轉到門上敲門。
    “請進！”李茂陽說道。
    來人開門走了進來。
    “閆哥，坐！”李茂陽道。
    是個渠南村人。
    渠南村和渡口村隔著一條大渠，兩邊人一般少來往，對絕大部分渠南村人李茂陽都不熟悉。
    不過這個來人他比較熟悉。
    此人名叫閆孝榮，蒙人叫了個漢名，人也文雅，愛喝酒、下棋和寫詩，有個外號叫農民詩人，以前愛寫點詩歌散文登在縣級文學刊物上，這兩年不聽說寫了，大概是因為那個縣級文學刊物被撤銷了的緣故。
    “哈哈，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老弟這是在勤奮用功啊！”高大的閆孝榮撓撓頭坐在李茂陽診桌對麵笑道。
    “坐下沒事幹，整理整理醫案。”李茂陽微笑道，“閆哥有事兒？”
    一邊說著，他一邊站起來用一次性水杯給閆孝榮倒了一杯水。
    此人自尊心比較強，又好和人聊天，李茂陽害怕他說個沒完，他還忙著寫醫案呢。
    “沒啥大事兒，就是轉到這邊了，順便過來看看你這個年少成名的大醫家！”閆孝榮笑道。
    “閆哥說笑了，哪裏是什麽大醫家，我就一個鄉村小大夫。”李茂陽笑道，“不過一般的毛病倒也能給人看點兒。”
    “哈哈，兄弟太謙虛了，治好一個中風偏癱病人還不算大醫家啊？是這樣啊，我有一個朋友……”
    閆孝榮正說到這兒，診所門外的狗再次叫喚起來，但隻叫了兩聲就停下來了。
    閆孝榮轉頭見窗外停下一輛大眾SUV，笑道：“兄弟，你這狗也有些嫌貧愛富吧？”
    “不是，是我的一個同學來了。”李茂陽道，他自然認得喬春旺的車。
    不過不大可能是喬春旺來了，估計應該是喬果果來了。
    韓媽能站起來走路了，喬果果怎麽可能不代替她爸來一次眼見為實？
    果然，車門打開後，喬果果跳下車來，黑虎頓時朝她搖起尾巴來，這家夥好像也知道它的主人對這喬果果另眼相看的。
    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嘟嘟的忙音，李茂陽苦笑著收起了手機，病人不配合治療，他也沒辦法啊，等那傻妞再痛經時她就能體會到他今天的苦心了。
    不過那時治療起來又要更費力氣了。
    李茂陽這樣想著，坐下來開始整理關於治療韓媽中風偏癱的醫案。
    白金鳳在電話裏給李茂陽解釋道。
    “一兩次不痛經就算好了？我給你說，白金鳳，你體內的寒濕不除，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又會痛經的！”李茂陽道。
    他真是恨不得一把把這傻妞給提溜回來，壓著她把藥湯給喝夠了次數。
    “哎呀李大大夫，有人來找我了，就這樣啊拜拜！”
    白金鳳那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哎呀李大大夫，我已經好了，上次來大姨媽都不疼了，好了就不用吃藥了啊，那藥苦得實在難喝！”
    “白金鳳！我給你下的醫囑是最少吃二十多天的藥，你吃了多長時間就不吃了？自個兒不知道自個兒的身體情況嗎？”
    前麵都是他寫的一些診斷紀錄、心得體會以及一些關於此病的名家名言，斷斷續續零兒八碎的，現在對韓媽的治療告一段落以後就是進一步慢慢調理鞏固了），他也需要好好總結整理寫一個治療韓媽的醫案了。
    這有助於下次他再碰到這種中風偏癱患者時好對比治療。
    “好像那小子真把鄭大夫的本事學到手了！”
    “哪有，不過就是瞎貓碰上死老鼠了！”
    “哎呀，李茂陽那家夥真成大夫了！都把韓媽治療得能走路了！”
    “嗨，瞧你說的，人家現在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了，大醫院都沒辦法的病讓他給治好了！那李茂陽現在可是比大醫院的大夫都牛氣！”
    “瞎貓碰上死老鼠，你碰一個試試！那是治病，不是空嘴說空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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