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允炆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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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氏的目光幾度變化,僅僅是今天,她便已經想了無數的事情,以及無數的可能。
    最後,她想到了,便是世間千般種種,誰有能抵得過枕邊風。
    朱標聽到呂氏的呼喚,伸手按在後脖上,皺著眉抬起頭來。
    大明朝的皇帝不好當。
    但大明朝的太子更加不好當!
    隻是美人近在眼前,朱標的臉上還是擠出了一抹笑容,伸手輕輕的握住呂氏放在羹碗邊的盈盈玉手上。
    “辛苦你了,每日都要陪著孤在這裏批閱奏章。”
    呂氏溫情婉婉的剜了朱標一眼,嬌嗔道:“殿下說的甚話,妾身與殿下本就是夫妻一體,不曾經曆農家之苦,入得宮中,亦是邀天之幸,又得殿下眷顧,妾身不曾覺得辛苦。”
    說著,呂氏又道:“哎……若是允炆、允熥這幾個孩子能再長大一些,倒是也能幫著殿下處理這些事情,想來那時殿下肩上的擔子,也會輕鬆些。”
    朱標剛剛喝了一口湯羹,聽到這話,不由放下羹碗冷哼一聲。
    在呂氏略顯惶恐的表情下,朱標低喝道:“半大小子累死老子!指望他們幾個幫著孤做事,倒不如能讓他們安分些,莫要給孤惹出禍事來。”
    竟然隻是尋常父親對孩子的責罵而已。
    聽到朱標的喝罵之後,呂氏卻是放下心來,暗自鬆了一口氣:“說起孩子們,妾身今日聽聞……”
    呂氏頓了一下,看向朱標。
    朱標道:“哦?允炆允熥他們?”
    呂氏點點頭:“妾身聽說,今日燕王殿下與陛下、殿下說起,要讓允熥那孩子去曹國公府學習兵事?”
    朱標抽回了手,雙手合在一起,團在盤坐著的雙腿間,微微沉吟:“這事是老四在父皇麵前提起,言稱允熥那孩子自小性格內斂,這回又失足落水。
    該送到外頭去錘煉錘煉,想來就算不能如老四那般,至少秉性能開朗一些,也借機敲打一下他那身子骨。”
    說著話,朱標看向呂氏。
    他忽的回想到近日老四離京之時,在宮門外與自己說的那番話。
    “父皇覺著老四是陣上的人,想必看得準,便同意了。孤也覺得老四不會亂提,也就點了頭。算是讓允熥那孩子受些敲打錘煉。”
    當真如此?
    呂氏的心頭念想劃過,輕盈的笑著,緩緩前傾,翹起,後腰曲線霎時分明。
    又見她緩緩直起身子,從踏上落地,走到了朱標身邊,雙手輕輕的為其推按著肩背。
    “妾身是這樣想著,就是不知殿下會不會怪罪妾身……”
    呂氏買了個關子,也是為自己留個些餘地。
    朱標微微閉目,呂氏的推按手法很讓他受用,這些年批閱奏章處理國事閑暇時,隻要經其一番推按,總會讓他覺得渾身輕鬆。
    他恩了一聲:“你但說無妨,孤又怎會因孩子們的事,責怪於你。”
    呂氏看著朱標的背影,微微一笑,輕聲道:“妾身想啊,允熥這孩子大抵是因為早些年常姐姐……所以才性子內斂了些。此番能讓四叔在父皇麵前說句話,出去曆練也算是好事。”
    “不過,允炆那孩子雖不見如允熥那般沉悶,但也少了英武,整日裏光顧著讀書,總也不是個事。”
    “所以,妾身便想著,能不能在允熥去曹國公府學習兵事的時候,讓允炆也一並跟著過去。他們是親親的兄弟哥倆,往後一輩子都是要相互照拂著的。”
    將心思說出口之後,呂氏雙手停下,俯身壓在朱標的肩上,細長的脖頸傾斜,嬌俏的麵頰幾乎是貼著朱標的臉頰。
    暗香流蕩,柔情若水。
    “今日允熥在學堂那邊說的話,妾身也覺得很是對的。倒是那位黃先生,多了些讀書人的迂腐。”
    “但殿下若是覺得不妥,且多個人會累著曹國公,便叫允炆另選個先生,仍在學堂裏頭讀書就是。”
    說完之後,呂氏輕輕眨動著眉目,靜靜注視著已然合上雙眼的朱標。
    朱允熥有的,允炆也必須要有!
    此刻,呂氏內心便是如此念想。
    即便如今朱允熥出宮跟隨曹國公李景隆學習兵事之事,已經經過了陛下允可,事不可違。
    但她卻能將自己的孩兒給塞進去。
    這些年,允炆在東宮學堂裏,便總是那個受先生們讚揚的孩子。總不至於出了宮,便落了旁人一分?
    隻是太子好似睡著了一般,一直不曾開口,卻也讓呂氏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難道太子如今有了別的想法?
    呂氏不由輕聲呼喚:“殿下?”
    “嗯……”朱標好似當真睡著了一般,拖著長長的尾音,偏頭看向呂氏:“先前,你是想要允炆也跟隨九江學習兵事?”
    呂氏黛眉舒展,麵露淺笑,輕點俏首。
    朱標淡淡一笑:“此事有何不妥,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他李九江不至於會累著。既然如此,明日便叫允炆領著允熥去九江那邊吧。”
    呂氏願望實現,連連點頭,不住謝恩。
    朱標卻是露出些倦態:“且將這些送下去吧,孤乏了。”
    剛求得朱允炆出宮學習兵事的呂氏,此時是何等的順從。
    朱標一言既出,她便已經是收拾好了案上的碗勺,福身而出。
    待到呂氏離開寢宮之後。
    先前還渾身疲態的朱標,啥時候又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隻見他雙目炯炯有神,宛如燭籠,精光難掩。
    “來人!”
    僻靜無人的寢宮中,朱標的聲音嘹亮而後勁十足的響起。
    少頃,便有一人從角落黑影之中,如海中遊魚一般,悄無聲息,腳下無聲的滑到了太子的近前。
    “殿下。”
    朱標看著來人沉聲開口:“查!昨日允熥郡王東宮蓮池落水,前後詳盡由來!”
    來人微微抬頭,遲疑的看向太子。
    朱標嗯了一聲,有些森嚴:“爾遲疑何事。”
    來人喉頭吞咽,隻覺得在這位皇太子麵前,幾乎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愈發謹慎小心的奏對:“殿下,昨日允熥郡王的事,屬下等已然暗中查詢,當時郡王身邊並無內官宮娥陪同,當時也沒有人去到蓮池那邊……”
    這事已經很是明了了。
    沒有人證,除了朱允熥便再沒有人去過蓮池那邊。
    這就是一件純粹的失足落水事件。
    朱標眉頭一凝,一絲陰沉閃現而過,山川聚眉,低聲嗬斥:“查宮中之人,可否在該在之處,清查一應入宮人員。凡東宮仆屬,昨日有異常舉動著,皆斬!”
    一個斬字發出。
    寢宮內的氣溫瞬間將至冰點。
    不問事由,有異便斬。
    來人終於醒悟,太子這是怒了。
    隻得躬身俯首:“屬下遵令。”
    言畢,便再次消失在寢宮內。
    而吩咐完事情的朱標,卻是長歎一聲。
    他是大明朝的太子,更是允熥的父親。
    不論允熥是大明朝的宗室,還是他的兒子,無故落水都必須要有個最後的處治辦法。
    嚴懲處斬昨日東宮內有異常舉動的仆屬,這是震懾也是警告。
    大明朝的皇太子,不單單是以仁慈賢能著稱,掌控朝堂。
    更有著嚴厲的一麵,和雷霆的手段。
    忽的,朱標眉頭愈發緊鎖。
    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從他的嗓子眼裏發出。
    便見他伸手壓在腿腳之上,麵露痛楚。
    然而,他卻仍是倔強的低聲呢喃著。
    “孤隻希望……諸事……非孤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