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沐家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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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和睦的朝堂,平日裏屬實難見。
    偏殿內氣氛融洽,朱允熥則是趁機將解縉三人給提溜了出來。
    朱元章眼神看向躲在角落裏,已經瞌睡到兩眼眯起,不住點著腦袋的三人,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這三個年輕人,是自家乖孫兒舉薦上來的。
    近些日子,除了要應對原本衙門裏的事情,每日還要入宮到自己跟前整理奏章。
    就連自己這混小子奪懶,這三個年輕人也是勤懇做事。
    這是乖孫兒相中的人,朱元章又親眼目睹了他們的能力和才氣,自是比過往更加看重。
    邊上的幾位部堂尚書們對此並沒有表態。
    如今朝中誰不知曉,皇太孫手頭上有什麽事情,都是交給這三人去辦的。
    儼然就是朝堂新貴。
    這時候阻攔他人仕途,便是猶如滅家之仇。
    執掌吏部的詹徽更是爽朗的笑著,言辭欽佩道:“陛下,解翰林、夏主事、鐵給事,這三位可是後生可畏啊。處事穩重,才能卓越,近來朝中無論驛站改製事、燕王北征封賞事,他們都辦的妥當漂亮。”
    這是為朱允熥求封三人做事實依據。
    他詹徽是吏部尚書,作為曆代國朝第一部,管的便是天下文武百官的事情。
    朱允熥不由回頭默默的看了詹徽一眼。
    老倌兒放心,回頭咱搞事的時候,定然不會動你的。
    朱元章看著昏昏欲睡的三人,不由輕咳一聲。
    “啊恩……”
    “嗯?”
    “……”
    皇帝的咳嗽聲不大,卻是驚得都快要睡著的解縉三人一個驚顫。
    三人茫然的睜開雙眼,這才發現殿內皇帝、太子、各部尚書都麵帶好笑的看著自己三人。
    夏原吉最先反應過來,一左一右伸出伸手,托著解縉和鐵鉉的屁股,三人就叩拜在了地上。
    “臣等殿前失儀,有罪。”
    解縉三人沒有等來幾位尚書大人或是皇帝的問責,反倒是疑惑不解的聽到了一陣輕笑聲。
    朱元章瞪著眼瞧著三人,哼哼著道:“都抬起頭來。”
    解縉三人茫然的抬起頭,不停的眨著沉重的雙眼,一時間哪裏分得清皇帝老爺子臉上那曖昧不清的表情,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三人又抬頭看向站在皇帝身邊的皇太孫。
    朱允熥亦是好笑不已,見到三人看向自己,他卻是哼哼著偏過頭。
    朱元章這時候也已經抬抬手,臉上帶著調侃之色:“怎得,難道你們三個昨夜都娶了新妾,今日裏這般沒精神?”
    解縉三人趕忙搖頭,不過心中終是不那麽緊張了。
    朱元章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前的朱允熥,哼哼道:“皇太孫替你們說了話,說你們近來辛勞,有功。要咱好好的賞賜你們一番。”
    解縉、夏原吉、鐵鉉三人當即叩首。
    “臣等職責所在,不敢言功。”
    朱元章搖搖頭:“咱並非那等不分是非之人,你們做事穩重,咱也都看在眼裏。若是有功之臣,卻無封賞,豈不是顯得咱苛待臣子了?”
    “臣等不敢。”
    解縉三人又是叩首。
    朱元章這時卻是回頭看了吏部尚書詹徽一眼,隨後指向解縉三人。
    “夏原吉有經濟之才,便升了浙江清吏司郎中吧。”
    原本的夏原吉是正六品的清吏司主事,不過是清吏司中的辦事官。
    如今升了正五品的浙江清吏司郎中,那便是一人執掌浙江道賦稅經濟的掌權官。
    這依然是大大的厚賞了。
    而朱元章則是接著指向一旁的鐵鉉道:“鐵鉉升禮部儀製司郎中。”
    原本的鐵鉉不過是禮部給事中,所有彈劾進諫之權,但有都察院在,倒是空閑的很。
    如今同樣是升了正五品的儀製司郎中,亦是執掌朝中儀製的掌權官。
    詹徽在後頭一一記下,這些官缺晉升貶謫,皇帝是一言而決,但他吏部回頭還要好生安排調整。
    而這時候朱元章的目光則是投向落在最後的解縉。
    他哼哼了兩聲,想到前些日子沒有將這倔驢給趕回家,反倒是因為他老夫奉詔入京,自己白白出了好些錢鈔封賞,又派人將其給送回老家。
    朱元章便沉聲開口道:“解縉在翰林院,修史編書,於國朝乃要緊事,帶回頭累功,朝廷一並封賞。”
    如此一番,解縉三人再叩首謝恩。
    朱允熥則是澹澹的看了老爺子一眼。
    解縉如今已經是從五品的翰林侍讀學士,再往上就是執掌整個翰林院的翰林學士,也不過正五品。
    這是清貴的地方,並非以官階品級而論。
    老爺子也不可能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真正去執掌翰林院這等最以經學文章為首的衙門坐堂官。
    隻是在眾人都以為皇帝老爺子已經封賞完的時候。
    朱元章卻是出乎意料的再次對著解縉三人開口。
    “國朝社稷,在推陳出新,不可故步自封。爾等乃朝中英才翹楚,素來勤懇。加文華殿行走,直入宮廷,參知政事。”
    此言一出,偏殿內一陣無形蕩漾。
    文華殿行走可是國朝未曾有過的官職。
    然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如今解縉三人每日也都是入宮梳理奏章,那直入宮廷的賞賜也無足輕重。
    最要緊的是皇帝最後那句參知政事的話。
    要知道,參知政事在前些年可還是未曾被廢的中書省官職。
    大明中書省於洪武十三年徹底廢黜,而參知政事一職則是在洪武九年被廢黜。
    然而在此之前,中書省參知政事一職,乃是實打實的從二品大員,在朝堂上乃是僅次於左右丞相、中書平章政事、中書左右丞的人物了。
    再嚴謹一點說,那就是在官階品級上隻比六部尚書矮半級,但手中權力卻幾乎等同的朝堂大老。
    皇帝老爺子這是要重新設立中書省嘛?
    詹徽等人心頭不由一陣懷疑,旋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
    畢竟老爺子說的是加文華殿行走,這才是如今還沒有品的官職,後麵則是圈定的職責範圍。
    與其說是官職,不如說是一份恩榮,在他們麵前第一次肯定了解縉三人在朝中的地位。
    解縉三人也是心中一陣迷茫,那文華殿行走又是什麽東西?
    朱允熥瞧著三人在那悶頭苦思,不由輕咳一聲,低聲道:“如此殊榮,還不快快謝恩!”
    解縉三人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再一次叩首。
    “臣等叩謝聖恩,自當銘記陛下厚恩,以天下社稷為己任,報效陛下,報效大明!”
    朱元章笑容滿臉。
    他看著這些年輕的臣子,就好似是在看自家田地裏,正在茁壯成長的莊稼,將會在不久之後給自己一個大大的豐收。
    然而正在君臣和睦喜悅之事。
    外頭,一喜飛魚服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卻是疾步入內。
    到了皇帝麵前,蔣瓛單膝著地,拱手挺胸,他看了眼邊上的朝臣們,最後臉上帶著急切看向皇帝。
    朱元章當即收斂笑容,沉聲道:“哪裏出事了?”
    蔣瓛是錦衣衛指揮使,向來都是不將情緒表露在外的。
    此時皇帝詢問,蔣瓛拱手低頭道:“浙江倭患,嘉興府乍浦所千戶死戰陣亡。”
    “倭寇大膽!”
    偏殿內,朱允熥當即怒目冷喝。
    朱元章則是眼神一片殺氣,強壓著心頭的怒意:“此戰嘉興府情形如何?”
    今年,廣東道有倭寇進犯雷州,百戶李玉、鎮撫陶鼎戰死。
    那時候廣東道那邊廢了老大的勁,才清剿幹淨進犯倭寇。
    如今已經入了深秋,浙江這邊竟然又有倭患發生。
    更是死了一個千戶!
    蔣瓛沉聲道:“幸得海寧衛及時出兵,已經倭寇大部擊殺、驅逐出海。然卻有小股倭寇,潛入嘉興府,如今不知所蹤。臣已命錦衣衛在嘉興府的人嚴加查探,務必徹底清剿倭寇!”
    朱允熥當即轉身,躬身抱拳:“爺爺,朝廷當下旨責令浙江都指揮使司,嚴加盤查地方,絕不放過一個倭寇存活!乍浦所千戶戰死,朝廷亦當嘉獎,贍養家人。”
    蔣瓛這時候也抬頭看向皇帝。
    他能動的隻有錦衣衛的人,浙江那邊如何清剿倭寇,如何處置後續之事,還需要皇帝的旨意。
    朱元章一陣氣血上湧,最後卻是被他給硬生生壓下。
    在朱允熥不解的目光中。
    朱元章澹澹開口:“令浙江都指揮使司清剿,兵部考功。”
    朱允熥頓時不解,老爺子為何眨眼間就恢複了平靜。
    蔣瓛已經是領旨,轉身退出偏殿。
    詹徽和趙勉兩人則是看向身邊的兵部尚書茹瑺。
    茹瑺亦是心中大為不解,如今都快要入冬了,按理說倭寇往常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進犯襲擾大明東南沿海。
    更不會說,與大明官兵拚命廝殺,最後不但沒有撤退,反而是有倭寇潛入到了嘉興府之中。
    茹瑺想了想,當即上前開口:“陛下,可否要下令鬆江府、蘇州府嚴加看防邊界。”
    嘉興府南邊就是浙江道的三司所在杭州府,周圍地方上衛所密布,倭寇絕不可能從這邊更加深入。
    倒是鬆江府、蘇州府都屬直隸,若是不加協調,或許會讓那些倭寇襲擾進來。
    朱元章心中盤算著事情,這邊聽到兵部說話,微微點頭:“兵部發文鬆江、蘇州兩府。”
    茹瑺領了旨,也要往宮外趕去。
    卻是見一名小太監又急匆匆的從外頭跑了進來。
    “陛下,雲南西平侯世子沐春入朝覲見,此時已到午門外。”
    沐家來人了!
    一時間,就連忙著要回兵部發文鬆江、蘇州兩府的茹瑺,也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原本還因為倭寇進犯嘉興府,而心情不悅的朱元章,臉上徒然一喜。
    “是沐英家的老大來了?”
    那小太監跑的滿頭大汗,也不敢擦拭汗水,忙不住的點著頭。
    朱元章當即看向詹徽等人:“都散了散了。”
    隨後又抬腳踹向朱允熥:“快去外頭,接了你沐春堂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