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明著來的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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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爺爺呐!”
    “咱的天爺爺啊!”
    “咱這心髒快要跳出來了啊!”
    威嚴肅穆的應天皇城裏,忽的傳來一陣喧囂聲。
    內宮總管孫狗兒滿臉焦急,額頭上掛著一滴滴的汗水,帶著一幫小太監,奪路奔向中極殿。
    進了殿,孫狗兒趕忙停住腳步,人卻是在金磚上向前滑出去好長一截距離。
    到了偏殿門前,下盤不穩,哐當一聲就跌跪在了地上,雙手剛剛好是撐在了門檻上。
    “陛下!”
    “太子爺!”
    “皇太孫回京了!”
    孫狗兒梗著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張大了嘴衝著偏殿裏喊了一嗓子。
    這是很失禮的舉動,若是放在往常,孫狗兒這位總領內宮事務的總管,是決然不會做出這等舉動的。
    但今天那就像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樣。
    容不得孫狗兒還有時間去顧忌什麽宮廷禮儀了。
    偏殿裏,自朱允熥離京,前往浙江道賑濟災情後,湯鵲清和沐彩雲便從東宮到了前頭來,每日伺候皇帝和太子商議政事。
    見到平日裏總是笑麵迎人,對東宮也多有照拂的孫總管,這時候這般的慌張失措,兩女不由好奇的看了過來。
    同樣看過來的還有朱元章和朱標。
    父子兩人先前還在商議這次浙江道田畝賦稅及商稅改革之事,朝中官員彈劾諸事。
    見到孫狗兒不成模樣、體統盡無的爬跪在殿門口。
    朱標皺起眉頭。
    朱元章冷哼一聲:“你個狗奴,慌慌張張,是天塌下來了嗎?”
    “等等!”
    忽的,朱元章眉頭一挑,心中突突的。
    隨後在孫狗兒驚懼的注視下。
    朱元章幾乎是咬著牙陰森開口:“你個狗奴,是說允熥回京了!”
    孫狗兒腦袋如搗蒜泥,幾滴汗水順著眉骨,砸在了地上。
    “放肆!”
    “成何體統!”
    朱元章立馬是站了起來,來回用力的揮著衣袍,前前後後的踱著步子。
    忽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太子。
    朱標眼珠一轉,身子向後一仰:“要不,兒臣去揍他一頓?”
    “揍!揍個屁!”朱元章如是在村頭叫罵的老漢兒一樣,雙手叉著腰,吹胡子瞪眼:“愚蠢!愚蠢之極!去了一趟浙江,腦袋是叫雪給砸暈了嗎!這時候誰讓他回京的!”
    老爺子好一頓的叫罵。
    朱標悄悄的招招手,叫了兩個丫頭過來給老爺子倒茶,順氣。
    朱元章攥著茶杯,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老爺子甩手向前一揮:“去,叫他滾進來!”
    孫狗兒愣了一下,顯然有些躊躇。
    朱標望了一眼老爺子,再看向孫狗兒:“說清了,那混賬又幹什麽了。”
    “三爺……三爺他……”孫狗兒眼睛一閉:“三爺給自己用小臂粗的麻繩綁了起來,就跪在西華門前。”
    朱標一愣,然後無奈的苦笑著:“還好這混賬不是跪在西安門外。”
    朱元章卻是風一陣的從孫狗兒身邊跨過。
    “走!咱今天倒是要看看,這混賬到底是要做哪般!”
    朱元章氣鼓鼓的走出去幾步,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偏殿內,已經被人抬著輪椅要搬出來的太子。
    又是一陣惱怒,伸手指著那偏殿的門檻:“砍了!回頭就給這些門檻都砍了!”
    ……
    從這個角度看皇宮,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那宮牆變得更加巍峨高大,門洞後的三大殿,也顯得無與倫比的氣派。
    隻是,地上的磚石,屬實有些凍膝蓋。
    被五花大綁,跪在西華門前的朱允熥,抬著頭看著空洞洞,地上卷著幾道煙塵的皇極殿廣場,默默的想著。
    想了想,他又偏過頭,看向一旁抬頭看天的孫成。
    這廝屬實可惡!
    讓朱允熥不由懷疑,這是在假公濟私。
    綁的自己手腳完全不能動彈。
    隻是在見到應天城後才反應過來的朱允熥,清楚自己今天必須要做這麽一出。
    不然老爺子那裏說不過去,朝廷那邊也會讓本就麻煩的事情,弄得更加麻煩。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畢竟,罪責總是要挑著小的去承擔。
    和殺了半座浙江道相比,很明顯擅自回京是更嚴重的政治問題。
    朱允熥胡亂的想著,接下來得了老爺子召見後,自己該如何鋪墊後麵的計劃。
    然而,還未等他想好等下如何開口。
    耳邊就傳來一陣暴喝。
    “混賬玩意!”
    “誰讓你回來的!”
    “行不行老子給你腿打斷!”
    一陣怒吼之後,朱允熥還沒抬頭。
    就看到一條黑影,從自己的眼前閃現而過。
    隨後,自己的肩膀被重重一擊,整個人就向後倒了下去。
    等到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老爺子那張陰森帶著冷笑的臉,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爺爺……”
    “滾蛋!”朱元章雙手叉腰,瞪著眼:“去了一趟浙江,翅膀硬了,想一出是一出了?”
    說著話,朱元章已經是目光看向滿是汙泥,一身塵土,還被那小臂粗的麻繩綁著的朱允熥。
    自己是不是罵的重了?剛剛那一腳是不是踹的太狠了?
    這小子被哪個混賬綁的這麽嚴實,連手腕都磨紅了!
    “誰!”不等別人開口,朱元章已經是指著朱允熥身上的麻繩,叫罵著:“哪個混賬綁的!”
    孫成剛剛低下頭轉過身,雙手還沒有抱起。
    朱元章已經一腳踹了過來。
    皇帝老爺子這一腳的力道並沒有多重,孫成更是悄悄的上前一步,好讓皇帝老爺子不會腿腳抽筋。
    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腳後,孫成便順勢吃痛的跌坐在了地上。
    朱元章懨懨的冷哼一聲:“一個個都鬼精的不成人樣!”
    罵完之後,朱元章又走回到朱允熥麵前。
    白了一眼後沉聲道:“說吧,回來想做什麽。”
    朱允熥抬起頭,尷尬的憨笑著:“孫兒其實走到城門外,也想起來,自己不該回京的。隻是都回來了,總是要回家看看您和父親的,所以才隻好將自己給綁了回來。”
    “哼!”朱元章臉上帶著不爽,心裏卻是沒來由的舒服了起來,卻還是裝著慍怒道:“定是與你那混賬二叔廝混久了,他去歲回京負荊請罪,你這回便弄出個自綁回宮!”
    遙遠的不知距離的浙江道杭州府布政使司衙門裏。
    一聲嘹亮的阿嚏聲響起,卻傳不到應天城裏。
    朱允熥憨憨的笑著:“其實孫兒是受不得爺爺您和父親在家裏,還要整日裏聽著那些呱噪,卻又因為孫兒,不能發作。所以,這才忙不顧的從浙江道趕回來。”
    “你能抗幾斤的事!混賬玩意!”朱元章懨懨的罵著。
    可是那氣勢啊,已經是徹底的不見了。
    跟過來的孫狗兒瞧著皇帝老爺子的模樣,趕忙上前親自將皇太孫身上的麻繩給解開。
    一邊還躬著身子說道:“三爺回來便回來,何必折騰自己,瞧這紅腫的,怕不是要三兩天才能消下去。老奴看著,心裏都替您疼。”
    這老貨總是這般的會說話。
    被解開的朱允熥,雙手合在一起慢慢的轉動著手腕。
    朱元章左右看了看,便一屁股坐在了西華門的門檻上。
    那廂,坐在輪椅上朱標大手輕輕一揮。
    左右內侍和禁軍親衛,便立馬退出去遠遠的。
    “說吧,回來又要整什麽幺蛾子,甭說你是要替咱抗事的。”
    朱元章坐在門檻上,岔開雙腿,雙手壓在大腿上,目露審視的盯著乖孫兒。
    見老爺子沒了先前的怒意。
    朱允熥便就坡下驢,翻個身盤腿坐在地上。
    還不等他開口,朱元章皺著眉道:“去武英殿取幾個墊子過來。”
    孫狗兒連忙轉身,親自去西華門後的武英殿取墊子。
    朱允熥這時候也就開了口:“孫兒在杭州的時候想著,此次田畝賦稅、商稅改革,浙江道那邊經過去歲冬至今的操作,地方上已然不敢再有反彈的聲音,便是偶爾有之,可有湯醴在,大概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朱元章眼簾微微眯起,沉吟後點點頭。
    朱允熥接著說道:“可這件事情,我家是明晃晃使出來的,任誰都能看得出,我家最後想要做的是全天下都要攤丁入畝、官紳一體、商賈重稅。
    應天匯聚了整座天下的官紳功勳,他們勢必會不安,會於此事有所反應。恐怕在孫兒回京路上,他們已經彈劾過孫兒了。”
    朱元章冷哼一聲,瞥了一眼說的一點沒錯的乖孫兒:“不過幾張薄紙幾句狂妄之言,咱還能動彈!”
    朝中這便是真的有過爭論和彈劾了,隻是被老爺子給強壓了下去。
    一切都如朱允熥所料,他笑了笑道:“所以,孫兒回來,確實是為了爺爺分憂解難的。”
    “有想法了?”朱元章轉動著脖子,幽幽的問著。
    朱允熥重重的點著頭。
    抬起屁股,取了墊子回來的孫狗兒,便立馬將整整三張墊子塞到了皇太孫的屁股下麵。
    落在軟軟的墊子上,朱允熥盤起雙腿。
    “孫兒以為,浙江道今歲過半犯官伏誅,朝中便是有候選官員,可若是要任人為能,恐怕一時間也難以補全。
    而這些年,朝中各部司衙門,地方上官府衙門,也多有官印高懸空缺。於情於理,為大明社稷計。
    朝廷今歲應當下旨,開恩科,取天下才能為國朝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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