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臉麵是用來踐踏的

字數:8687   加入書籤

A+A-


    黑夜裏,唐可可麵帶正義,說的是義正言辭。
    孔府管事的族人已經是火冒三丈:「你們……!」
    唐可可伸出手一把按下對方舉起的手臂,臉上滿是大公無私,連連搖頭道:「無需感謝,無需客氣。我等在此護衛聖人世家,本就是職責所在。」
    孔府管事族人瞪大了雙眼。
    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竟然以為自己還是要感謝他們的?
    真真是豈有此理!
    孔府管事想開口,怒聲已出:「我孔……!」
    「是是是!您說的在理……」唐可可雙目帶笑,可謂是滿麵春風,拉著這孔府管事族人便轉過身,硬拖著對方就往還飄散著硝煙味的壕溝過去。
    唐可可更是喋喋不休,分毫不給對方插嘴開口的機會,嘴裏連連道:「這也是我們偶發奇想,為了能趁早在叛賊到來之前,於孔府外建起防禦,我們辛苦一些也沒什麽,左右不過是少睡一點覺罷了。」
    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被唐可可拖著的孔府管事族人,心中憤怒的呐喊著。
    他想要掙脫開對方的束縛,可讀書人哪裏又是這些個軍中莽夫的對手,任憑他如此掙紮,卻偏偏就好似被一張鐵板給罩住,分寸難退。
    這人隻是眨眼間,便被唐可可給請到了彌漫著硝煙味的壕溝前。
    唐可可可謂是滿臉春風得意,一手裹住這孔府管事族人的手臂,另一隻手頗是豪情的揮向壕溝下。
    隨後,他便用好不驕傲的語氣說道:「貴府請看,貴府外泥土板硬,好似金石,我部今日奮力也不過下挖腿深爾。
    然,今夜我部以火藥之法,埋於溝壑之下,引火為號,有雷霆萬丈之勢,半人身金石之泥,此刻已猶如豆腦般。
    隻需明日天明,我部將士肩挑手抬,便是要一二時辰,足可徹底清理出來。」
    說此番話之間,唐可可臉上隻有幹成了一件事情之後的得意和喜悅,以及向外人展現的那份驕傲。
    分毫沒有說及此刻時辰如何,那雷霆萬丈之勢,到底在這時候鬧出多大的動靜。
    被唐可可擒拿住的孔府管事族人,心中憤怒幾欲噴火,探頭看向壕溝之下。
    那一片片一層層的泥土,此刻還不時的往外散發著刺鼻的硝煙氣味。原本該是一體的泥土層,這時候已經像是碎成渣的老豆腐一樣,一塊塊的相互擁擠上,抬高壕溝底部的高度。
    在隆起的低矮一些的地方,夾縫裏還時不時的往外飄出幾道白煙。
    望著眼前的一切,那孔府管事族人藏在衣袖下的雙手,已經是緊緊的攥成拳頭,十指深深的頂著手心的肉,卻全然感覺不到半分疼痛。
    憤怒。
    恥辱。
    千年的聖人世家,從未經曆過的羞辱,讓他憤怒的喉嚨裏已經浸出了血水。
    然而,這時候在其一旁的唐可可,卻是眉目若有若無的盯著此人。
    「我部所為,皆為貴府,但不求貴府如何,畢竟此乃我部分內職責所在。」
    噗……
    一聲淒慘的聲音,在黑夜中的曠野裏發出。
    一團血霧,自唐可可的身邊而出,頃刻間彌漫在整個眼前。
    血腥味撲鼻而來,其間好似蘊含了無數的憤怒。
    那孔府管事族人此刻已然再難壓製,揮手推開亦是未曾有此料想的唐可可,嘴角泣血,雙目布滿血絲,滿色一陣漲紅一陣青紫煞白,揮手怒指此等軍賊。
    他連連後退,手臂顫巍巍不斷的抖動著,雙目似是要撐裂,嘴角的血水一縷縷的往下落著。
    「
    爾……爾等……」
    「爾等……安敢褻瀆聖人世家!」
    「爾等非官實賊……」
    「某從未見過爾賊此等厚顏無恥之徒!」
    嘔。
    噗……
    那孔府管事族人腳下生軟,聲嘶力竭的嗬斥著,發泄著作為千年傳承的聖人之家子弟的心中憤怒。
    卻是又一次的噴血而出,血霧染紅了他的臉,滿麵血點。
    在其後的數名孔府管事及孔府族人,觀之心驚膽戰,急步上前分為左右牢牢的攙扶著這人,唯恐對方再次因憤嘔血,乃至含憤而疾。
    幾名孔府的人此刻亦是怒視唐可可。
    「爾等到底意欲何為!是欺我孔家無人乎?」
    「汝為朝廷軍馬,行事卻似叛逆,到底是兵還是賊,要我孔府人家,親自向朝廷詢問一遍嗎?」
    唐可可麵上含笑,隻是相較之前已經有所收斂,目光平靜的看著這些所謂千年聖人世家的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本將著朝廷軍袍,亦是領了朝廷的錢糧俸祿,自是朝廷的兵。此來曲阜,一心所係,皆是貴府安危。我等晝夜不眠,唯恐聖人有損,卻不想竟然招致貴府怒斥,貴府究竟又是何意?我部將士又是何其冤也?」
    通曉儒學,又經曆軍陣,唐可可最是知曉如何應對這幫所謂聖人世家子弟,所謂良善人家中人。
    聞聽府外雷動,出府過問的孔府之人,一時間憤怒吞噬了理智。幾人也忘了此刻雙方的地位和目下時局情形,便喊了追隨而來的手持燒火棍的孔府家丁,上前圍向唐可可。
    「孔府的顏麵絕不能丟。」
    「今日,你必須給我等一個交代。」
    「若不然,便是不死不休!」
    「……」
    頃刻間,局勢陡然緊張起來。
    唐可可的身前在眨眼間變得擁擠,眾多的孔府中人,以及那些同樣傳承數十乃至數百年的家生子,就要將唐可可淹沒。
    哐哐哐。
    一陣兵甲鼓動。
    一柄柄寒刃在黑夜裏露出鋒芒,閃爍著奪人的冰澈光澤。
    早有防備的南下馬軍營官兵,已經是在孔府的人有了動作的時候,便從四周圍了過來。
    瞬息之間,便有一隊人馬插入孔府之人的眼前,將唐可可給護在了後麵。
    一名旗官眉目深沉,眼神冷冽,臉上暗含殺氣,手掌抵著尚且不曾出鞘的刀柄,踏著赫赫軍步到了孔府眾人麵前。
    「哼!」
    「爾等是要謀逆嗎?竟然大膽至此!妄圖在朝廷軍馬前,襲殺朝廷統兵將領?」
    「是誰給你們的膽量!」
    明明隻是軍中品級最低的旗官,可是嗬斥訓話之間,卻是聲震心魄,似是那下山虎一般,振聾發聵。
    配合著旗官的訓斥,是周遭早就不耐煩此等深夜,還要為了守衛這孔府安慰,而心中不平的官兵們的進一步動作。
    官兵們手持長刀,右腳踏前,刀背豎在視線正中。
    隨著旗官的質詢,便是這些官兵們的低喝。
    「虎!」
    「虎!」
    「虎!」
    現場的局麵已經被架起來了,被兵圍的孔府之人,已經忘了官兵們手中的刀是用來做什麽的。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雙方的關係,也在瞬間化為冰點。
    「有膽你們便下手,今夜便在此處殺了我等。」
    「隻要我等不死,他日便親自去應天,問一問大明的官兵,為何揮刀砍向我等。」
    「有本事就來啊!」
    「我便是要看看,是誰不怕死!有本事現在就砍了我。」
    原本隻是想要嚇住這幫孔府之人的旗官,此刻卻也有些犯難了。
    保持雙方的克製,是軍中早就有過的軍令,此刻也是因為這幫孔府之人想要對唐可可欲行歹事,方才出麵製止。
    旗官何曾有想過,這幫聖人之家裏隻知道讀書的慫貨,竟然當真是硬氣了一把。
    旗官不由側目回頭,看向唐可可的臉色。
    唐可可同樣沒想到官兵們手中的刀,沒能嚇住這幫人。
    一時間有些犯難,可是既定的策略卻不能因為這幫人而壞了事。
    唐可可雙手合在一起,目光下沉,眼瞼微微眯起,低下頭看向腳下從溝壑中飛濺上來的零散泥塊。
    而在旗官的眼中,卻分明是看到,唐可可在最後從嘴裏無聲的念出了一個打字。
    「打!」
    旗官瞬間回過頭,冷聲怒喝。
    原本就圍著此處孔府之人的官兵們,瞬間還刀入鞘,便是手握著刀鞘,一陣虎撲而上,那扣住長刀的刀鞘,已經是恨恨的抽打在這群當真昏了頭的孔府之人身上。
    一時間,黑夜裏人聲鼎沸,淒慘的呻吟聲和時不時憤怒的嘶吼聲,響徹在星辰之下的曠野上。
    孔家的人終究不是官兵們的對手,即便是那些養了數十上百年,可以用私兵來形容的孔府家丁,也紛紛倒在還收著力道的官兵們手下。
    一陣風煙吹過,帶著微涼,顯得有些刺骨。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唐可可的眼前再無一人站立,官兵們臉色舒暢的散到了周圍,目光卻是警戒著場中。
    而在場中,滿地皆是伏地不起的孔府之人,不論孔府族人亦或孔府家丁。
    旗官掃了一眼,見到麾下都知道分寸,收著力道,隻有流血或愈傷,且無一人斷了氣,也就鬆了一口氣。
    隨後才側目默默的看向唐可可。
    唐可可早已是看向孔府那世表榮耀的高門。
    打了這幫雜魚,孔家也該出來更有分量,能鎮住場子,使自己不敢再輕易亂了分寸的人。
    果不其然。
    隻是不久,孔府那高門之下,便有一群老少,簇擁著白日裏露過麵的孔府下一任繼承人孔公鑒走了出來。
    然而,唐可可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失望。
    那位養出一個好兒子的當代衍聖公,竟然還是沒有出來。
    他是認為,府外這萬餘大軍,當真不敢馬踏孔府,平了這一方千年高門?
    夜色下,孔公鑒的臉色分外難看。
    這一日從白天裏擠壓在心中的憤恨,已經到了快要壓不住的地步。
    當他從孔府走出,望向東邊的曠野下,在那些官兵們手中火把的照耀下,孔府中人倒了滿地。
    孔公鑒咬緊牙關,頭一次因為憤怒生出殺意。
    而在他的身邊,那些孔家的族老和各房管事的人,已經是紛紛發出冷哼聲,麵露不喜,眼含慍怒。
    和由孔公鑒帶著出府的孔家中人所表現截然不同的,是臉上重新浮出燦爛笑容的唐可可,隻是笑容下又帶了些含蓄的不好意思。
    不等孔公鑒帶著人上前質詢。
    唐可可已經是領著三兩名官兵迎了上去。
    未曾讓孔公鑒開口。
    唐可可已經是高拱雙手:「今夜我部不惜無眠,深挖壕溝,隻為早日完成軍務,護衛貴府安危。
    卻不想,麾下那幫沒讀過書的莽夫,竟然與貴府中人生了些誤會,雙方夜色之下也不知道怎得,便是起了衝突。
    此乃我部之錯,犯事之人已經拿下,
    押回中軍大營嚴懲。隻是,還望貴府能夠息怒。」
    原本已經準備好興師問罪的孔公鑒,所有的言辭還未出口,便已經生出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來。
    隻是望著不遠處,唐可可身後那滿地哀嚎的府中之人,孔公鑒臉色依舊是不曾改善。
    孔公鑒抬頭看向唐可可,沉聲道:「今夜府中聞聽雷動,不知情形,出府查詢。出府之時,眾人皆是好端端的,為何又會生出誤會起了衝突。」
    「大概是這幫軍中莽夫素日不曾讀書的緣故。」唐可可澹澹的應了一句,目光卻是有些深邃,關注著這位傳聞之中,自少聰慧的孔府下一任接班人。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
    但在明軍陣前,不過是被用來踐踏的罷了。
    他唐可可今天就是要踐踏在孔家的臉麵上,將這個千年聖人世家的臉麵狠狠的踩在地上。
    「你!」孔公鑒終於是失去了往日裏,作為中原第一世家傳承人的風度,麵色猙獰,怒而出聲。
    唐可可卻是手臂一揮:「傳令,南麵該繼續執行軍令了。」
    孔公鑒麵露疑惑。
    然而,唐可可身邊的旗官卻是臉上露出期待和譏諷之色。
    旗官高舉手臂,大喝道:「傳令,孔府南麵壕溝執行軍令。」
    旗官傳下軍令,便有官兵往南邊而去,且不斷高聲重複軍令。
    唐可可望向眼前一眾憤怒的孔家人,臉上冷笑連連:「山東道叛賊一日不除,我軍一日不敢離開曲阜半步,望貴府知曉我軍護衛心切,日後在朝堂之上還望多多美言幾句。」
    唐可可的話一次一次、一步一步的頂著孔家擠兌。
    孔公鑒惱怒到了極點。
    原本煞白的臉上,也因為憤怒而變得漲紅起來,激動而充血。
    然而。
    下一刻。
    孔府南麵五裏外,黑夜之中,有點點火光亮起。
    這一次,孔家的所有人都清晰而又直觀的觀賞到,先前那一次府外雷動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一陣轟鳴平地而起。
    無數的塵土在火光閃爍下,不斷的升騰著。
    地麵顫動,便是連孔府那高牆上,也終於是有瓦片和千年的積塵抖落下麵。
    當著孔家人的麵,將他們的臉麵踐踏在腳下,這讓南下山東道的所有人,身體一陣熾熱。
    唐可可更是大笑一聲,無盡豪邁不加掩飾的顯露出,他振臂轉身,高呼長吟。
    「孔府觀我軍,可否雄哉?」
    ………………
    ?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