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聖旨:廢黜皇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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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皇家內部,真的出現矛盾了?
文華殿裏,隨著太子朱標說出要廢了皇太孫的言論之後,一眾內閣大臣紛紛沉默。
朱標卻顯得很是平靜。
他開始整理著麵前堆積成山的案牘和文書,語氣不急不慌道:“既然事情是因太孫而起,加之如今城中百姓激忿。而我朝立國以來,便是以百姓為重,順應民心,方才得了這中原江山。
如今,既然百姓有所請,也有所依據,朝廷為保公平公正,施政公允,自當一如既往的順應民意,廢黜太孫之位,以安民心。”
首輔任亨泰急了。
他看著太子爺的表情和語氣,全然就沒有作假的可能。
那是真真切切是動了要廢黜太孫之位的念頭啊。
任亨泰眉頭緊鎖,上前一步,躬身抱拳:“殿下,此舉不可啊!太孫殿下,萬萬不可廢!”
朱標看了眼首輔,依舊是不曾表露任何的情緒:“如何不能廢?朝廷既能冊立,便也能廢黜。”
任亨泰心中大呼,急聲道:“這事全然不是太孫之過,乃是有歹人在背後策動,借我朝即將舉行禪讓大典,推波助瀾,方才造成了今日應天城中動亂。”
任亨泰急於解釋。
言語之後,目光凝重的看向身邊的幾位內閣大臣。
徐允恭沒有開口,好似這文華殿裏正在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不開口,那在他之下的沐英和李景隆兩人,自然也不會開口表態。
軍方在大多數時候,比之文官內閣有著一個優點。
那就是軍方在內閣之中,總是能走到進退步調協同。
解縉也沒有開口,老神在在的。
自從西部鐵路開始建設後,他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西部鐵路上。
原本他都已經去了河南一趟,年前因為朝廷有清算會議,所以才又趕了回來。按照計劃,等明天元宵節上的禪讓大典結束,朝廷政局穩定下來,最多也就是正月底就會繼續前往河南道、陝西道。
高仰止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首輔,瞥了一眼老師,便低下了頭。
翟善想了想,才上前一步。
他動的很慢,一直在思考著當下的問題。
最後,翟善站在任亨泰身邊,看向安坐不動的太子爺。
“殿下,太孫不可廢!”
翟善重申了一遍,目光頗為凝重。
他繼續說道:“太孫乃是國之繼承,受陛下冊立,昭告天下。近年,朝堂洪武新政,亦可謂乃是太孫首開。
大明而今國勢日盛,將士開疆拓土,文臣守土治理,文武和諧,百姓安寧。
天下承平數載,偶有災患,卻再無亂民生。
此乃陛下之功,太子之功,亦是太孫之功。
今日城中謠言四起,激憤百姓,從而引發如今城中動亂,乃有歹人從中作祟。
我等皆知,宋、羅、齊三家之女入朝為官,乃是為應天府一地官、民工廠招工所行之舉。
其中,並無宮廷內外嫌隙發生,亦無民間人雲亦雲之強搶民女事滋生。
百姓懵懂無知,卻好事宮闈,千百年來頻為裹挾,為懷揣野心之輩利用。
今朝應天城內發生的一切,亦可說明,此間有歹人包藏禍心,恐意圖借京師動蕩之局,行禍亂朝綱之事,借機動搖我大明國本。”
翟善在這件事情,排除一切,僅僅是從他自己的立場上而言,都必須要確定城中這場動亂的非法性。
畢竟當初宋柳紅三女能入朝為官,別說什麽皇太孫在背後推動的。但在朝堂之上,卻是他這位內閣大臣、吏部尚書帶著一幫人提議的。
如果今天城中動亂是正確的。
那就說明他翟善是錯誤的。
皇太孫若是被廢,他這個明麵上提議三女入朝為官的吏部尚書,又焉能繼續立於朝堂之上?
而在翟善發言之後,任亨泰再次開口:“當下緊要之事,首要之舉,當是派遣官員,於百姓麵前澄清此間諸般事實。錦衣衛會同有司,當加緊捉拿暗中推動謠言滋生,裹挾百姓動亂之人。待明日朝廷禪讓大典之後,朝廷可當眾審理此次案情,曉諭百姓其中內情。”
朱標看著麵前的內閣大臣們。
他先是看向徐允恭、沐英、李景隆三人:“你們怎麽說?”
沐英依舊是低著頭,李景隆抬頭看了一眼徐允恭。
徐允恭躬身抱拳:“臣以為,任閣老、翟閣所言,有理。”
朱標又看向解縉、高仰止師徒二人。
“解閣、高閣如何看?”
解縉和高仰止兩人同時抬起頭。
師徒兩人好似是商量好了一樣,躬身彎腰。
“臣等以為,任閣、翟閣所言公允。”
朱標笑笑,最後看向任亨泰和翟善二人。
“孤的意思,其實還是平息城中動亂為先,不過既然內閣都持相同意見,任閣老和翟閣又言辭太孫無錯,城中當下動亂乃是有歹人在暗中策動。那……西安門外請願的百姓,便由任閣老、翟閣前去遊說吧。”
任亨泰這時候哪裏還會去想別的。
隻要現在能不廢黜皇太孫,就是萬幸,朝廷就能暫時把持穩定。
他當即領命,轉身之際,淡淡的看了解縉一眼。
按照任亨泰的推算,如果當真要廢黜皇太孫,恐怕解縉、高仰止這對師徒,就要立馬在朝堂之上發難了。
到時候,朝廷就不會有一天平靜的日子。
與其那樣,倒不如死死的保住皇太孫。
而且在任亨泰心中,對朱允熥這位皇太孫,其實也是很滿意的,甚至可以說在剔除掉一部分在他看來過於激進的手段和方式之後,任亨泰是很推崇朱允熥這位皇太孫的。
翟善則是懸著心穩穩落下。
暗自鬆了一口氣。
保太孫,就是保自己啊。
不管是於公於私,這事情都必須如此去做。
他隻是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如果太子爺說要廢黜太孫,那麽最先出來反對的應該是解縉和高仰止師徒二人才對。
畢竟他們都是心學在朝廷裏的標杆,是被太孫一手推上來的。
就算解縉和高仰止師徒兩人不說話。
可那邊不論是徐允恭,還是沐英又或者李景隆,都不可能沉默不語,而應該是堅決反對的。
徐家如今已經和太孫府那邊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徐家現在大半的產業都落在了交趾道和海上,徐允恭不可能坐視太孫可能被廢而不管。
至於沐英就更不用說了,這位新晉的黔國公那可是太孫的嶽丈。
太孫被廢,他沐家大抵又要回到雲南去了。
倒是最後這位曹國公李景隆,不論是反對還是支持,其實都是正常。
但不要忘了。
當初大明東征,李景隆能上任征東大將軍,可是太孫推舉的。
李景隆封王,也是太孫當初在西城橄欖球場看台上的那一句話,才得以成真的。
看不懂。
這些明明應該是態度明確支持太孫的人,在這文華殿裏卻保持沉默。
反倒是自己和首輔出聲反對。
翟善有些搞不明白。
他正要追上已經急著要去西安門外遊說百姓散去的任亨泰。
卻聽身後,太子爺的聲音已經是傳入耳中。
“正午時分,若是城中動亂不能平息,百姓不能散去回家,孤自當奏請下旨,廢黜皇太孫之位。”
翟善肩頭不由一晃。
出了文華殿,翟善第一時間就是確定時辰。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是正午了。”
翟善有些焦慮,看著麵前的任亨泰。
任亨泰眉頭鎖緊,心中亦是不安。
他沉聲道:“不管還剩多少時間,今天必須勸退百姓,平息動亂,絕不能廢黜太孫。”
翟善點點頭。
任亨泰則是上前,再一次沉聲叮囑:“要記住,明日就是我朝禪讓大典,這個時候不能出任何錯!”
翟善目光猶豫,小聲詢問:“若是等下我們遊說不了百姓,又該怎麽辦?”
任亨泰冷哼一聲。
“老夫乃是內閣首輔,不論是兵馬司還是京軍,總該聽一聽老夫說的話吧!”
這位在朝中素來隻求穩定,保守之餘追求穩紮穩打的首輔大臣,眼裏殺氣騰騰。
翟善跟在任亨泰身邊,腳步不停,兩人行色匆匆。
翟善歎息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城中百姓怎麽可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被策動起來?如果單看明麵,這件事恐怕就是宋、羅、齊三家所為。可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三家豈不是自找死路?”
任亨泰則是目光愣了一下。
隨後對著在兩人身後跟隨的內閣舍人開口道:“傳令刑部、大理寺,命他們先將宋、羅、齊三家拘了。”
不管今天這件事情到底真相如何,都離不開這三家。
對任亨泰要拘宋、羅、齊三家的舉動,翟善並沒有置喙評價。
兩人很快就出了西安門。
兩人還沒走出宮門,就聽到宮門外聚集的百姓發出的喧鬧聲。
等兩人走出西安門,之間在玄津橋上,羽林衛的官兵已經是用身體將整座橋梁封堵了起來。
在玄津橋西邊,從西安門外大街一路向西,延伸道劉軍師橋位置,並向南北擴散,所有的大街小巷上,都擠滿了人群。
翟善隻是看了一眼,便頭皮發麻,渾身冒冷汗。
今天這件事情若是處理不好,一旦中間再發生些什麽意外,那可真的要出大亂了。
他雙腿僵硬的跟在任亨泰身後。
卻在玄津橋東邊,被羽林衛的官兵給攔了下來。
羽林衛的一名千戶官,頂著滿頭大汗攔在任亨泰和翟善兩人麵前。
“任閣老、翟閣,前麵可去不得啊!”
“太危險了!”
“剛剛我們的人,都被人群裏扔出來的東西給砸的不成模樣了。”
千戶官是好心,也是怕內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什麽事。
任亨泰這時候臉色很是難看,態度卻無比強硬。
“本官奉命,前來遊說百姓,爾等放行!”
千戶官無奈,隻能親自帶人護著任亨泰、翟善二人,往玄津橋西邊過去。
……
“任亨泰和翟善不可能平息城中動亂。”
“錦衣衛那邊還沒有查清楚事情緣由嗎?”
“這件事情,總還是要有一個收場的時候,讓蔣瓛好生查,查不好就別再來見朕了。”
乾清宮。
朱元璋斜靠在軟榻上,看著皇重孫、皇重孫女在地上鋪著,臉色並不好看。
自從去年病倒兩次之後,這位重拾中原河山的開國皇帝,終於還是徹底暴漏出了老態。
朱標站在跟前,眉頭鎖緊。
“事情還在查,應該快要出結果了。不過無論如何,那三家和背後有牽連的人家,總是要先清理幹淨。”
朱元璋點點頭:“明日禪讓大典之後,你便是大明的皇帝了,該如何做,你自己下旨便是。”
朱標很平靜,隻是轉口說道:“前兩天水院使與兒臣說,父皇最近不怎麽進藥?”
朱元璋立馬將腦袋低下,看向在地上趴著的兩個重孫子。
朱標這時候才皺起眉頭。
“父皇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為了父皇的身體著想,兒臣也斷無可能接下這個擔子。孩子們都還小,您還得好生修養,等著這些孩子們長大。”
朱元璋有些忍不了太子的聒噪,抬起頭瞪了朱標一眼:“那藥太苦了!你老子吃了一輩子苦,這到頭了怎麽還在吃苦。不吃!不吃!”
朱標有些無奈。
老爺子如今是愈發的放縱。
朱標哼哼了幾聲,沉默不語。
朱元璋眼睛盯著地上的兩個孩子,眼角餘光卻是始終瞥向太子。
半響之後。
朱元璋終於是服軟了。
“好好好,俺進藥還不成嗎?”
“就是能不能和禦膳房的說一聲,俺進藥後,多送些甜食過來?”
朱標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卻搖了搖頭:“不成的。太醫院那邊最新的研究,甜食吃的太多容易導致肥胖。當初熾哥兒瘦下來,除了不吃油膩,勤加鍛煉,便是嚴控甜食。”
朱元璋撇撇嘴,覺得這日子愈發的沒有意思了。
朱標則是笑笑,坐在一旁看起了書。
直到正午時分。
朱標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外頭。
一直守在寢宮裏的內宮大總管孫狗兒,也瞧了一眼外頭。
然後看向皇帝和太子兩人。
最後,孫狗兒從一旁的桌子上取出一份明黃聖旨。
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午時一刻。
西安門外。
“陛下旨意,奪朱允熥太孫之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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