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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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了大氅將人帶入懷中,撫著那沁涼的臉頰,安撫著她的情緒,“阿榮,發生了什麽。”而後眼神示意小廝去燒熱水。
嘉榮盯著他一錯不錯,隻有真切的觸碰到,才能安她的心。
回到凡間的家時,她尋遍了前庭後院,看不見任何身影,自覺天旋地轉,慌亂的哽咽出聲,“因果——!”
可嘉榮卻逃了,逃的很狼狽,慌亂的在山野間奔跑,耳畔盡是呼嘯而過風聲,一幕幕在眼前揮之不去。
殷過此時馬車還沒停穩,便在巷子聽見了阿榮的聲音,少有失了風度般跳下馬車。
已然深冬,他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滑了一跤,卻還是踉蹌著推開院門,“阿榮?!”
想來本該是可以胡編亂造一大堆理由,便是承認她有意勾引也是能脫身的,隻是失了淩上池水罷了。
“那你就不娶我麽?”嘉榮問的突然。
“不可能!”殷過自己也沒想到這聲拔高的響聲出自自己,略有尷尬。
嘉榮一頭紮進他懷裏,蹭了蹭,“沒發生什麽,他們知道我要嫁人,當然是誇耀我終於長大了,隻是他們都是神仙,不方便來凡間。”她抬起頭仰望,“等你成仙,我們再去見他們,該收的禮,一份也不能少。”
她沒說實話,殷過知道,“好。”可他從不會為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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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閣殿
溟涬見到嘉榮,便知身份暴露,以為要聽得一段長篇控訴,隻還未來得及打暈她,卻見其人眼中除卻意料之中的錯愕,更多的卻是恐懼。
他微皺眉頭,不明白她恐懼什麽?
遂下一瞬,那個滿眼恐懼的人,抖著身子逃了出去,他也就沒阻攔。
既然她自己解決了偷水的事情,不打擾他養傷便不追究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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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是凡人離魂的時刻,鬼差會在此刻打開鬼門,帶走已死之人的魂魄。
嘉榮跟在鬼差的身後,大搖大擺的潛進冥界。
幽冥地府,侵染黑暗,無論誰人,進了此間,便會染上黑氣,遮蔽光華。
通途大道,暗淡無光,隻有路邊的熒石淡淡的照著這地間,她好奇的走在隊伍的後麵。
鬼差們知道這是九天上的神女,也不甚敢阻攔,隻能當做看不見她。
嘉榮此次來冥界,是為了內心中的那一點不安,她想要查因果的生來死往,她沒來過此地,卻聽說過。
隻是,現下上哪去找生死簿呢?
遂她隨手抓了一個鬼差,“仙……!”嘉榮糾結了一下,“……兄弟,你們的……”
嘉榮猶豫了。
問什麽?生死簿能給我看看不?那想來是不能的。
然就隻她糾結的這個把時辰,鬼差已經惶惶然跑了,且身邊的鬼差也都繞著她走,搞得她不明所以。
無奈隻得追上去又綁了一個鬼差,“你們怕我?為什麽?我就想問問,你們的頭領呢?”聽說幽冥司也有五方鬼帝,十殿閻羅,那找個閻羅是不是就好辦了。
誰知那鬼差顫顫發抖,而後看向她身後,掙紮著。
來人解了捆仙索,那鬼差飛也似地竄了,嘉榮轉身一看,好家夥,白的發光的一位書生,頭上的金簪極為惹眼,似乎是一隻鳥的模樣。
“仙子何必難為小小鬼差,有事問我便好。”
“你是,閻羅?”繡眉微擰,據說閻羅能震惡鬼,雖說不必凶神惡煞,但是這般秀氣?
“仙子高看了,在下是……”他左看看又看看,“在下是這冥界的一位主簿。”
她就說麽,怎麽可能是閻羅……
等等!主簿?
嘉榮激動的拉著他正要開口。
“要看生死簿?”那主簿挑眉主動問道,甚是自覺,“跟在下來吧”
“這麽痛快……?”嘉榮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還尋思要怎麽威脅小主簿才能辦到呢,這冥界都是這麽好說話的麽?
冥殿沒甚繁奢,同九重天是萬萬不能比的,在中央位置,暫且定為中央吧,因為此地太過廣闊,嘉榮也不知那是哪一處。
那裏矗立一方高大銅柱,鎏金的文字炫目不已,倒是像極了九重天那塊兒三生石。
“這是生死簿?”她觀望著上麵的名字。
“就這麽大咧咧的擺在這?”她看向身邊的人,“給人隨便看?不怕有人擅自改動嗎?”
“仙子說笑了,仙子可知九重天有塊兒三生石?那石,隻有掌管他的神君才能在其上改動,而生死簿,亦然。”主簿悉心解釋,和煦的麵容讓她怎麽都不能將其與冥界聯係起來。
“還未得知主簿姓名。”嘉榮規規矩矩的行禮,有求於人嘛,總得先低頭。
“在下名,桑。”這時嘉榮才看見他手執一柄扇,這幽冥陰氣充斥,冷的厲害,想來這扇子也是同那九重天的神仙一般,隻當是仙風道骨的加權罷了。
“桑主簿,小仙想查詢一凡人的生來死往,還請……”嘉榮欲言又止,這玩意兒比三生石還密密麻麻,她怎麽查。
“可以。”那人一如既往的痛快。
隻見桑主簿那扇子一揮,一縷青藍色的幽光自扇頂而出,“姓名。”
嘉榮一愣,“哦哦哦,趙善,魯國,北清溪鎮,鄰水村,年二十七。”
那抹光暈纏繞在銅柱之上,霎時銅柱飛速旋轉,此上姓名金光乍現,而後‘鏘!’的一聲,驟然停止,一冊卷軸從中而出,在空中緩緩展開。
上述,生辰,姓名,籍貫,而後再無其他。
“這就是生死簿?”嘉榮很不滿意,這玩意兒她還用查麽?
桑主簿也微驚異,直言有趣,看到嘉榮的嘲諷,安撫道:“仙子尋的這人,身份想來不同尋常。”
“此話何意?”嘉榮頓覺心如擂鼓。
桑主簿未多言,而是隨意調出一份生死簿,卷軸展開,密密麻麻的記載著文字,左側字跡暗淡,右側字跡盈光。
他轉頭看向嘉榮,“仙子請看,這才是凡人的生死造冊,左書死過,右書生往。”
那話說罷,嘉榮便已經白了臉色,四肢百骸止不住的顫抖,而後深深看了桑主簿一眼,慌亂的拜謝就走了。
因果端了凡間的湯藥給她,那於她其實本無用,可還是傻笑著乖乖張開嘴,很燙,很苦。
“還冷麽。”殷過看著包在被子裏隻露出小腦袋的人,麵色紅潤,帶著笑顏。
她搖搖腦袋,小口小口吃著那遞上嘴邊的果子,竟還是用水溫過的。
那個人看向自己的眼是冷漠,古井無波,可因果不一樣,她抓起他的手,探向靈息,確定是凡人,不會有錯。
“好冷啊。”嬌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噴薄在頸側的氣息都是涼的,殷過隻覺得阿榮似是卸了勁,隨即打橫抱起她進了臥房。
咯吱——咯吱——
“雪的聲音。”嘉榮喃喃自語,那般的安心,隻一會兒的功夫,便睡了過去。
那一次,嘉榮睡了一天一夜,受了些寒涼。
她看著麵前的這張臉,神誌模糊間,又覺得他們毫無相似。
小姑娘已然紅了眼眶,凜冽的寒冬凍的睫毛上盡是白霜,還是離開時那身素薄的衣衫,看見殷過的一瞬間淚滾了下來,提著裙角奔向他。
這副等待投喂的模樣,讓殷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顆小腦袋,但是,他沒有忘記前一天她回來時的模樣。
“阿榮,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殷過問的小心,“是不是,你的親人……”不同意你嫁給我。
嘉榮緩下了腳步,周圍除卻草木再無其他,她隻能聽見自己如雷鳴一般的喘息聲,背靠一顆樹,滑下身子,抱著臂膀思考著。
[從招搖山起,他就知曉自己是誰。]她狠狠的搖搖腦袋,這不是最重要的。
容華銀發,那雙異色的瞳孔,無不昭示著他就是祖神溟涬。
可是,他為什麽有著因果的麵目,她日夜對著那張臉,哪怕換了發色瞳孔也不會認錯。
[當初她一直以為趙善與他麵目相似,而他不過是義成的弟子,沒聽過名號的神仙,一切隻是巧合。可是現在,他就是溟涬祖神,那麽……]
“那麽,那麽……”她自語喃喃,道不清在擔心什麽,但她知道,她要見因果,現在就要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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