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崩日的死亡競猜 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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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桌上鎖的抽屜是六位數字的密碼鎖。
    黎漸川這幾十個小時一直在試, 但毫無線索的嚐試, 隻是在從一百萬種組合中碰運氣而已, 這可比中五百萬彩票還要難。但這是一把沒有次數限製的密碼鎖,所以黎漸川隨手試試,也隻當在沒有線索的時候先碰運氣了。
    沒有目錄。
    從他指間淌落。
    黎漸川一頁一頁翻下去,在第153頁和第244頁找到了他之前念過的那兩首詩。
    他又試著低聲念了一遍, 禁閉室沒有任何反應。
    照片在黎漸川手裏化成了一灘血水。
    晚禱的鍾聲長長地鳴響
    屋子正準備完好
    餐桌上正備滿豐盛的筵席
    漫遊的人們,隻有稀少的幾個
    從幽暗道路走向大門
    恩惠的樹木閃著金光
    吮吸著大地之中的寒露
    漫遊者靜靜地跨進
    痛苦已把門檻變成石頭”
    字裏行間沒有明確地去指出什麽,但黎漸川卻總覺得這首詩歌的指向,就是他們這場遊戲。
    雪花,他們在裏層世界,經曆的就是雪崩日的循環,並且他想起了韓樹發的那條投票簡訊,上麵有一句話“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負罪”。
    這兩個雪花之間似乎存在某種聯係,或者暗指。
    這樣去看,這首詩歌的每一句,可能都有特殊含義。
    鍾聲,屋子,餐桌,幽暗的通道,漫遊的人們它們好像都一一對應著一些東西。但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黎漸川隻有毫無根基的猜測。
    他靜靜思索著,翻向第二首。
    這一首詩歌他見到的時候就認出來了,布羅茨基的一九八零年五月二十四日。
    開頭第一句就是“由於缺乏野獸,我闖入鐵籠裏充數”。在黎漸川被關進這間該死的禁閉室後,他就大致猜到了這首詩歌的部分含義。
    在這裏,他就是這個“我”。
    但這首詩不僅僅是寫坐牢,還有流放。
    從冰川的高處我觀看半個世界,地球的
    闊度。兩次溺水,三次讓利刀刮我的本性。
    離開生我養我的國家。
    那些忘記我的人足以建一個城市。
    我曾在騎馬的匈奴人叫嚷的幹草原上跋涉,
    去哪裏都穿著現在又流行起來的衣服,
    種植黑麥,給豬欄和馬廄頂塗焦油,
    除了幹水什麽沒喝過。
    我讓獄卒的第三隻眼探入我潮濕又難聞的
    夢中。猛嚼流亡的麵包它走味又多瘤”
    這部分讓黎漸川很在意。
    如果這兩首詩歌與遊戲有很大的關聯,第二首又暗示著他目前和未來的處境的話,那麽除了蹲在這間禁閉室坐牢,他還會有其它待遇才對。
    可目前為止,他沒有能夠離開這裏的跡象。
    他捏了捏眉心,看著詩集,恨不得立刻穿回初高中,把在語文課上睡得呼嚕震天的自己扇醒。
    時間飛快地流逝著。
    小窗外稀薄到近乎沒有的光線悄無聲息地變幻著傾斜的角度,與光亮程度。
    它在漸漸消失,迎來如深海般令人窒息的黑暗。
    然而,就在它即將被黑暗全數吞沒時,它的尾巴不經意地掃到了桌麵上的詩集。
    黯淡的光線落在泛舊的紙頁上,擦過詩歌的句子。
    在這個過程中,有三行字就像是突然吸收了這光線的光芒一樣,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黎漸川發酸的眼球立刻一動,所有飄飛的思緒瞬間回籠。
    他沒有立刻衝上去拿起詩集,而是仿佛福至心靈般,猛地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九點。
    這首詩歌在第153頁,三個數字相加,等於九。
    對於數字的敏感馬上讓黎漸川聯想到了這個方向。
    是巧合嗎
    隨後,他又爬到小窗上向外望了望,依舊是什麽都看不見,也追溯不到那些光的來源和具體方向。
    桌上的詩集亮著三行金字。
    依次是“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從幽暗道路走向大門”、“痛苦已把門檻變成石頭”。
    黎漸川著重研究了一會兒這三句話,盯著這張紙的力度很有用視線把紙戳穿的感覺,這種需要腦子的時刻,他格外想念寧準。
    如果他的推測是真的,那麽第二首詩的頁碼數字相加,就是十,代表十點。
    黎漸川把詩集翻到那一頁,等待著。
    這個十點,很顯然不是一個小時後的十點。因為此時小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了。要等到光線再次出現的下個十點。
    十三個小時的枯燥等待,換個人可能已經放棄了。但現在,黎漸川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耐心。
    毫無線索的絕望才會讓人無望放棄,而哪怕有一絲希望,黎漸川的意誌都會比最堅硬的頑石還要堅定。
    下一個十點很快到了。
    在這中間,外麵的自己又不知疲倦地來了一次,依舊是無法改變。
    從九點開始出現光線,但都對書頁上的文字沒有絲毫影響。
    直到十點的第一縷微光照在上麵。
    果然,第二首詩歌上也有三行字變成金色,亮了起來。
    那三句分別是“由於缺乏野獸,我闖入鐵籠裏充數”、“兩次溺水,三次讓利刀刮我的本性”、“確實,我的肺充滿除了嗥叫以外的聲音”。
    黎漸川凝視了這三行字幾分鍾,又把詩集返回到第一首詩歌。
    9,9,10。
    14,14,16。
    這分別是第一首詩歌和第二首詩歌三行字的字數。
    如果要嚐試密碼的話,在不知道真實密碼數字會不會重複的前提下,就要包含進重複的。
    而兩位數,黎漸川按照習慣將它們相加,最後得到六個數字,991557不知道對不對,但他被困的這段時間裏,黎漸川已經習慣把所有能和數字挨上邊兒的東西都湊成六位,來嚐試密碼鎖了。
    甚至有時候短暫休息淺眠,黎漸川都有種大腦停不下來,一直在試密碼的錯覺。
    這個房間裏唯一一個帶鎖的抽屜,擁有的線索肯定是很關鍵的。
    黎漸川單膝跪下,在昏暗中緊緊盯著密碼鎖上的數字,開始挨個兒轉動它們。
    輕微的哢噠聲遲鈍地響著。
    六個數字撥完。
    “啪”
    一聲清脆的彈簧聲,抽屜上的密碼鎖終於打開了。
    這大概和在沙漠裏爬了半個月的人見到綠洲一樣,有點麻木的難以置信。
    黎漸川頓了兩秒,對著這把折磨了他幾十個小時的密碼鎖就是狠狠一拳。
    金屬擦破他的皮膚,沾上星點的血。
    黎漸川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重重吐出口氣,算是一拳把自己心裏的憋悶一掃而空。
    適當的發泄,有利於心理健康他深信這一點,除了寧準誘惑他的時候因為那很可能會演變成不適當的發泄。
    手上的鐵鏽味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格外清醒。
    他抹了把臉,起身打開抽屜。
    抽屜裏很空,隻放著一張折疊的花式便箋,和一把鋒利雪亮的手術刀。
    黎漸川檢查了下抽屜,沒有夾層。
    他拿起手術刀,將便箋打開,一眼看到了上麵的內容。
    “離開的鑰匙在愛人的心髒裏。”
    看清這行字的一瞬間,黎漸川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不自覺地將這行字念了出來,然後仿佛有什麽在提醒他一樣,他握著手術刀,下意識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床
    原本空無一人的單人床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昏迷的人
    而這個人,黎漸川無須多加辨認,就知道,是寧準。
    寧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之前去了哪裏
    他的出現和這張便箋上的話又有什麽聯係
    短短幾秒,黎漸川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問題與猜測。
    而下一刻,他聽到了寧準的呼吸略微一變,快了點。
    看樣子,他馬上就要從昏迷中醒來了。
    黎漸川握著手術刀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寧準蒼白的臉。
    來到遊戲裏,他的相貌發生了改變。那雙很有辨識度的幽沉的桃花眼一合起來,乍看五官,就像麵對另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個陌生人纖弱無力,瘦削單薄,並沒有寧準那種即便放低姿態勾人求歡都格外強勢的氣息。
    那是寧準專屬的。
    黎漸川看了會兒,抬手把那張便箋塞進嘴裏,胡亂嚼了兩下,咽了進去。
    然後他虛虛握著手術刀,用刀鋒輕輕拍了拍寧準的臉。
    寧準在這冰冷的觸感下,像畏寒的小動物一樣縮了縮,艱難地睜開眼。
    眼神恍惚了不到一秒,猛地湧上冰冷的警惕與凜然。但也就在這一秒,掃視的視線定在了黎漸川身上。
    那雙桃花眼所有的情緒立時沉澱了下去,轉為清明。
    “哥哥,想我了嗎”
    清越中透著低啞的嗓音,含著微微上揚的笑意,有點不經意的戲謔和親昵,既冷淡,又莫名嬌氣。
    黎漸川盯著那雙桃花眼看了會兒,突然彎腰,一把將寧準抱了起來,冷淡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和大腿“床髒,抱著我。”
    比起絞盡腦汁猜測,費盡心機尋找蛛絲馬跡,他還是更喜歡躺著給寧準雙擊“666”。
    黎漸川煩躁地向後捋了下碎發,繼續盯著那本詩集看。
    看得久了,即便對文學絲毫不感冒,黎漸川也看出了這兩首他熟悉的詩歌的古怪。或許是環境作用,他總覺得這兩首詩歌似乎是在暗喻什麽,十分晦澀。
    密碼, 通常都要與數字有關。
    黎漸川的眼睛緩慢轉動著, 眼底閃爍著細微的藍色光芒。
    他一一掃過牢門、書桌, 照片、床、掛鍾
    還是沒有頭緒。
    解謎這種事,一向都不是他所擅長的。
    新得到的頁碼數黎漸川也嚐試了下, 失敗了。
    但很顯然,這本詩集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
    第一首,在第一次進入地下樓梯時,黎漸川並不知道這首詩歌的名字和作者。而這一次,通過這本詩集,他得知這首外國詩歌名叫冬夜,作者是特拉克,看詩歌的意思應該是在描寫冬天夜晚的宴會。
    “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
    光線接近於無的昏暗中。
    隨著最後一張照片化成血水, 書桌上原本放置紙條的地方, 緩慢地現出了一本厚厚的硬皮書。
    黎漸川皺起眉, 甩了下手上的血, 湊近聞了聞,很可能是人血, 但沒有更多信息。
    他隨意在本就髒汙不堪的床單上擦了擦手,正要重新再檢查一下這些照片, 就忽然發現, 書桌上多出了什麽。
    米白色的封皮, 舊金色的燙紋,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聖潔純淨的氣息,與這間陰沉壓抑的房間格格不入。
    黎漸川翻開這本書看了看, 發現這是一本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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