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高校狩獵夜 E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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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準話語含糊地說, 意有所指。
兩人像是在認真討論一樣, 在人群邊緣晃蕩, 演技十足地捏出或糾結或沉吟的表情, 吐出的話音卻冷靜沉凝。
“怎麽說”
“同學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秋千參加比賽, 每架秋千都有人計時,蕩秋千堅持時間最長的那一位同學就是比賽的勝利者好了, 現在大家可以自行選擇秋千了, 我們的比賽馬上開始”
黎漸川狀似挑選秋千, 低聲和旁邊的寧準說話。
昨晚那群人做的人肉秋千位置雜亂, 根本不像現在這樣是整齊的一排, 所以真正的秋千究竟是哪一個,還在不在原來的位置上,黎漸川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一名矮胖的食堂員工在前麵講解。
寧準掃了一眼那架秋千,和黎漸川一同站到了隊列裏。
這時候蕩秋千比賽已經開始了。
十幾架秋千上都坐上了人。
黎漸川他們選的這一架上坐的是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同學,包子臉,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十分開心地坐在秋千上。
秋千不需要自己蹬地借力,就像是有人在推動一樣,緩緩蕩了起來,越蕩越高。
“哇,好高”
人群裏傳來驚歎。
“阮阮都堅持兩分鍾了,好厲害”
“丁爽也不差,你看她蕩得好快”
低聲議論的浪潮將黎漸川和寧準卷在中間。
黎漸川排在寧準前麵,他仗著個子高,越過一眾小黑腦袋,緊盯著幾架秋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正在蕩秋千的這些人裏,有三個似乎越來越瘦,臉色在陽光下蒼白至極,眼睛卻黑得能發出光來。
突然,幾滴熱燙的液體飛到了臉上。
黎漸川下意識抬手一抹,竟然是一道黏膩的血痕。
“是血。”
他微微皺眉。
寧準掏出濕巾給他擦了下,同時略微傾身,在黎漸川耳邊輕聲道“你看,他們像被黏住了。”
黎漸川眯起眼。
他比寧準的視力要更好些,此時明確地看向那些秋千椅,果然發現其中有三架秋千椅像是塗了膠水一樣,即便把秋千上的人蕩得再高,也不會讓椅子上的挪動分毫,就仿佛有什麽黏住了他們的身體一樣。
而這些椅子上的人,就是那些他看著越來越瘦,越來越奇怪的人。
麵前的秋千又是一揚,向他們蕩來。
“啦啦”
秋千上的馬尾少女發出一聲歡呼,小腿微翹,又是零星的鮮血灑落。
這次黎漸川看到了,甩下血珠的是少女背後的馬尾辮。
再定睛一看,那根馬尾辮飄揚的弧度的似乎有點不對勁,一飛一落間,總會從側麵一滑,像是避讓著後頸上的什麽東西一樣。
但馬尾少女卻恍若未覺。
周圍的學生也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落下的血滴,依舊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各個秋千的比賽情況,給秋千上的選手加油打氣。
站在秋千旁握著秒表計時的食堂員工一臉專注,盯著計時器。
漸漸地,秋千上灑落的鮮血越來越多。
幾架秋千同時蕩出來,就如同一片血雨鋪灑,將隊列靠前的學生們濺得一身是血。但他們毫不在意,抹抹臉,繼續說話。
黎漸川站在寧準前麵,為他擋著血水,同時關注著那名馬尾少女。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這女孩是真的在變瘦,而且也在變矮。其他和她情況類似的選手也一樣。
很快,微風送來一股濃重的腥臭味。
坐在秋千椅上的馬尾少女微笑著,就像曬在日光下的冰淇淋一樣,飛快地融化在了秋千椅上。
秋千椅如同吸水的海綿,將馬尾少女的血肉吸了個幹淨,隻有殘留的血水隨著空蕩蕩的秋千甩下來。
不隻是她。
另外還有兩架秋千,也潑灑著鮮血,活生生融化了一個人。
圍觀的人群興奮而快樂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有的人甚至吹著口哨鼓起了掌。
“七分十八秒。”
秋千旁負責計時的食堂員工有些遺憾地宣布時間,然後看向隊列“好了,下一位選手上來吧”
那三架秋千的空缺很快被補上。
黎漸川慢騰騰向前挪了一位。
他們隊列第二個上秋千的是名富態的女老師。
而這次,女老師安安穩穩地蕩著秋千,直到一個不小心摔下來,也沒出什麽事。
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又有三架秋千空了。
是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的三架秋千。
秋千上的選手已經融化,血水滴滴答答,旁邊食堂員工遺憾地惋惜著,記錄時間。
所有人神色如常,仿佛一個活人像一灘泥一樣融化在陽光下,落下空蕩的衣服,根本不是什麽新鮮事。
黎漸川的喉頭略微翻動了下。
那副詭異的微笑,血肉骨頭層層溶掉的場麵,還有周圍這群置身血雨卻目露陶醉的人,都令人作嘔又發寒。
隊列的人數在緩慢地減少。
過了幾輪,黎漸川就發現,每次死人的秋千隻會有三架。秋千上的人融化後,再上去的人不一定會死。
但這三架死亡秋千的出現是隨機的,無規律殺人,也就是說,生死可能全看運氣。
“那些人死前,嘴似乎在動。”
寧準貼著他的後耳根說,聲音壓得極低,“動作很微小,看不出口型,但看節奏,很像你之前說的蕩秋千的兒歌。”
黎漸川偏頭看了寧準一眼,抬手幫他推了下滑下來的眼鏡,安撫一般指腹悄悄戳了下寧準的鼻尖。
“沒事。”
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最後一架秋千上,黎漸川前麵的男同學安然無恙地掉了下來,從草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草屑灰土,繞到外圍去看比賽。
黎漸川在食堂員工的招呼下上前,忍著惡心一屁股坐上了大紅色的秋千椅。
在食堂員工說出“開始計時”後,他立刻感受到屁股底下的椅子被一股從後方來的推力狠狠向前一推,蕩上天空。
身體略一失重,徐徐的風聲忽地呼嘯過耳。
蒼藍的天幕被瞬間拉近。
黎漸川從高處看到了站在秋千前的寧準。
那雙被遮去了幾分冷豔色彩的桃花眼正緊緊地盯著他,藏著浮沉的暗光和不易察覺的擔憂,還有一絲笑意。
也是,一個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委委屈屈地窩著長腿,像個娃娃一樣蕩秋千,確實挺好笑。
黎漸川扯扯嘴角,未完成的笑容卻忽然一僵。
他的耳朵內飄進來一陣遙遠空渺的童稚歌聲“蕩秋千,蕩秋千。小朋友們,真勇敢。一上一下,蕩秋千”
隨著這入耳的歌聲,黎漸川眼前的畫麵扭曲了下,倏地褪成了一片奇異的灰黑色。
在這片灰黑色的陰暗布景中,他恍惚看到幾個人將一個不著寸縷的少年架到秋千上。
他們中有人嬉笑打鬧著解開褲子,有人彎腰捏開少年的嘴,還有人舉著相機晃來晃去。
少年四肢虛軟地坐在秋千椅上,秋千緩緩晃蕩,他垂落的雙腳在草地上磨下道道血痕。
他們的麵容被繚繞的黑氣遮蓋著,看不真切,聲音也很遙遠,被兒歌完全覆蓋,一點也聽不見。
畫麵越來越模糊,像溶在水裏的墨汁一樣,努力睜大眼也無濟於事。
隻有耳邊的兒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就從稚嫩歡快的童聲合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少年的低唱。
少年的聲音清亮,但唱出這首兒歌時,卻空洞又飽蘸寒意,仿佛行屍走肉的怨語,又恍惚地帶著點癡傻的天真。
這歌聲有著奇異的魔力,在耳邊揮之不去,攪亂著意識。
黎漸川知道眼前的情況很不對勁,但他根本無法擺脫。
他感覺到屁股底下越來越黏膩,像是坐在了沼澤裏一樣,不斷地往下陷。響亮詭異的兒歌中,又慢慢摻雜進了第二道聲音,在和陌生少年合唱。
這個聲音聽著十分耳熟。
黎漸川凝神聽了會兒,突然心頭一凜
這是他這個身體的聲音
這時候,黎漸川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嘴竟然在跟著耳邊的歌聲微微開合著,無聲地唱著什麽。
他盯著眼前灰黑色的模糊畫麵,漆黑如墨的眼底驀地閃過一線藍光。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清明,湛藍的天空突兀地取代了混沌陰暗的場景,沉重的身軀猛地一輕,黎漸川立刻閉緊了嘴,假裝支撐不住,從秋千上往下一栽。
屁股上的黏膩拉力消失了。
他摔在草地上,被寧準勉強接住手臂。
“裴玉川,你沒事吧”
沁涼的冷香從麵前的細白手腕上幽幽傳來,帶著點藥水的味道。
黎漸川仿佛從泥濘裏拔出來的神智陡然一清,他下意識深深嗅了口這淡香,然後抬頭看了眼寧準,笑笑,就著他的手起來。
“沒事,寧老師”
他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濕透了,身體不知不覺出了一層大汗,“下一個該你了,老師,別怕,我在下麵接著您。”
黎漸川抹了把汗濕的鬢發,對寧準挑起嘴角,視線在他的唇上多停了兩秒。
寧準微微眯了眯眼,看懂了黎漸川的暗示,一點軟紅的舌尖探出來,在唇縫悄悄一掃,然後閉緊了嘴。
黎漸川下意識做了個含的動作,眼神刮了寧準一下。
“四分二十二秒。”
食堂員工道,“下一個”
寧準從調情狀態抽身,上前坐上秋千。
雖然他對這些不知道什麽玩意兒做的秋千厭惡至極,但椅子上黎漸川殘留的體溫和汗濕卻將這種厭惡稍稍撫平了一些,讓他頗有點懶洋洋的心猿意馬。
但分神也隻有一瞬,下一刻,他就望著天空,看到了黎漸川見過的場景。
黎漸川退在旁邊,沒有走遠。
他死死盯著寧準,手臂微抬,隨時準備著接人。
但沒想到,一眨眼,寧準臉上正常的表情就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令人心裏發寒的詭異笑臉。
黎漸川心跳停了一瞬。
但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飛快地扭頭觀察了下其他秋千,看到除最後一架秋千外,另外有兩架秋千上的人露出了微笑,嘴部微微動著。
這說明寧準確實是第三個。
黎漸川緩緩平複著呼吸,他的視線鎖在寧準身上,看到大量的汗水從寧準的毛孔裏滲出來,慢慢打濕他的襯衫長褲。
有零星的血點落下來,濺在黎漸川臉上,他沒擦,隻是盯著寧準。
那兩片微動的薄唇突然一僵,旋即緊緊閉上了。
幾乎同時,黎漸川一個箭步衝過去,張開手臂。
寧準掉下來,一頭栽到了黎漸川懷裏,金邊眼鏡被結實堅硬的胸膛撞掉。
“老師”
寧準一副高度近視的模樣摸索了下,趁機揉了把黎漸川的腹肌,又順勢滑過腿間,才摸到眼鏡戴上,撩起的桃花眼裏掠過一絲狡黠的滿足,表情卻一本正經,帶著點虛弱“謝謝扶下老師。”
他有點腿軟地站起來,半靠在黎漸川懷裏。
之前有不少栽下秋千的老師學生都很虛弱,被人接住攙走的不少,黎漸川和寧準並不顯眼。
黎漸川扶著寧準到一棵大樹後坐下。
這邊沒人。
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操場上的風有點涼,黎漸川悄悄圈住寧準的腰,把校服外套脫下來給他套上。
寧準和他一樣,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似的。
不過寧準身上很涼,但他這一身汗熱得很,裏邊的短袖很快就要被體溫蒸幹了。
黎漸川為寧準擋住風,看著寧準身上的白襯衫濕透了,汗津津地貼在他透著肉粉的肌膚上,將他漂亮的腰線和薄薄的肌肉勾勒得清晰好看,朦朧地散發著欲色。還有胸前的殷紅,突刺出來了一點
喉結難耐地滾動了下。
黎漸川抬手,把校服拉鏈給寧準拉上“你也看見了”
寧準點點頭,被汗水打濕的臉頰湊近了點“算上被欺辱的那個少年,一共六個人。看身形,都是學生。”
操場上人多,有些不能多說。
黎漸川心裏猜到了點什麽,沒再問。
他靠在樹後默默吹著涼風,一邊打量著人群,一邊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握著寧準溫涼滑潤的手指,摩挲骨節,揉捏指腹,又把手指插到柔軟的指縫間,輕輕抽動,過著幹癮,暗示意味十足。
寧準麵上一派為人師表的斯文儒雅,口裏問著黎漸川的數學學習情況,手上卻纏著黎漸川的手掌,收縮著指縫。
眼似桃花,從鏡片後抬起,劃開一抹潮紅。
就像真在辦什麽事一樣。
黎漸川喉嚨一幹,屈起一條腿。
蕩秋千比賽結束得很快。
和昨天一樣,由男老師王敏給勝利者發放了一個黑色禮盒。
黎漸川回去路上聽了一耳朵,這次的勝利者叫鄭非凡,蕩秋千的時間最久。他有種預感,今天晚上要死的第一個,恐怕就是這個鄭非凡了。
不過他有一點不明白。
如果這個學校所有學生,或者大部分學生都知道晚上的事,也知道白天的活動勝利意味著什麽,那為什麽還有人去爭取勝利
看鄭非凡領獎的模樣,那激動興奮是做不得假的。
他好像很渴望勝利的獎品。
那個獎品,到底是什麽
很快又到了晚上。
這次晚餐異常安靜。
男老師王敏也沒有更新鮮的話題,照例很官方地肯定了一番大家白天的表現,然後埋頭吃飯,吃完就走。
這多少讓黎漸川有點不習慣,畢竟不管是第一局的哈裏男爵,還是第二局隻見過一次的韓樹,都很能言善道,並且隱藏著秘密,對玩家擁有一定的目的性。
而這些,王敏這個說明人似乎都沒有。
餐桌上又少了兩個玩家,四號和六號。
其中一個被黎漸川殺了,而另一個,黎漸川猜測,很有可能死在了下午的蕩秋千活動中。
畢竟那陣兒歌實在是有股過於詭異的力量,如果不是有一定的防範和一些手段,很難全身而退。
這頓寂靜無聲的晚餐結束。
似乎大家都各有心思,沒興趣說話。
九點到,離開餐桌後,黎漸川躺在床上開始淺眠。
但沒過多久,他大腿上就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灼燙熱度。
他睜開眼摸了摸,從褲兜裏掏出那張釘在樹上的紙條。
在奇異的熱燙裏,紙條上的字慢慢扭曲改變,換成了一段嶄新的文字。
“時間淩晨一點。
集合地點男三宿舍樓。
狩獵任務收集獵物的舌頭,製作乒乓球拍。”
對比起人肉秋千,舊秋千的氣味會稍顯不同。
秋千上的紅漆在陽光下鮮亮無比,不染一絲塵埃。
黎漸川注意到其他老師學生都差不多選好了秋千,十幾架秋千前的人數都很均衡,沒有特別多或者特別少的。
聞言,黎漸川立刻明白了寧準的意思。
這一排秋千裏,除了煥然一新的真秋千,就是人肉秋千。人肉秋千令人作嘔,充滿詭異,但真秋千也不一定是好的。它才是那群人昨晚開啟殺戮的地方,必然有什麽特殊緣故,高陽也死在上麵了。
兩類秋千,似乎都不是好選項。
但他們沒有第三種選擇。
黎漸川帶著寧準圍著所有的秋千轉了一圈,邊低聲說著話,邊湊近了些,利用敏銳的嗅覺分辨著每一架秋千上的血腥濃淡。
“按你說的, 那架秋千太紅了”寧準眼神幽沉。
“選那個也不一定好。”
還有少部分人像他們一樣還在糾結,略一掃過,看不出有什麽特殊表情。
在最後一架秋千上似乎聞到了點不太一樣的味道,黎漸川停下腳步,拉了下寧準的手腕。
但黎漸川越過人群掃了眼那十幾架秋千, 胃部卻一陣翻騰,實在惡心得慌。
這些秋千一晚過去, 全都是統一的嶄新模樣, 一時無法分辨出哪一架才是正常的那個舊秋千,而不是人肉秋千。
他唾沫星子橫飛, 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亢奮。
春日的午後暖風融融,天光明朗。
隊列隨著食堂員工的話音散開了。
學生們成群地叫著自己熟悉的夥伴,去選秋千排隊, 臉上掛著明媚愉快的笑容, 嘰嘰喳喳的聲音像開春的百靈鳥一樣,綿響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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