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圓桌審判 E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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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還有幾戶鄰居,但時近淩晨,全都陷入了沉睡,一扇扇昏暗的窗戶泡在一片漆黑之中。
在半路,黎漸川撿了兩根粗壯的樹棍,等寧準放好浴缸的水後,他就一邊在浴缸裏泡澡,一邊用菜刀削出來兩根簡易拐杖。
寧準眉梢微挑。
“有呼吸心跳, 你還活著。”
說著, 他幫黎漸川把外麵的風衣裹好,就長腿一邁,坐到前麵發動車子, 在午夜深沉的黑暗中, 開著一輛鬥篷電動三輪車, 駛離了殯儀館。
殯儀館在郊外,距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但離少年斐爾的住處很近。
寧博士突聞此噩耗, 馬不停蹄開著電三輪衝出了家門, 接上了靠在草叢裏一身是泥的黎漸川。
這輪審判感覺拖得越久越危險,他稍一思考,就果斷拍板了“明天我一個人去警局。你至今沒事,那個接觸線索、隨機觸發死亡的規則,應該是隻限於玩家的。你還沒有暴露,就在家好好待著,我還有一次複活機會。”
寧準一腳踩住他的手“我在警局附近等你,如果沒事,就去接你。”
“嗯。”
黎漸川鬆開他的腳,洗了洗手,正要往頭上搓洗發水,就感覺到溫熱的水流淌過,那兩隻放在腹部的腳不安分地向下一滑,勾過腹肌的縫隙,帶著點慵懶閑散的意味,輕輕在下麵踩了兩下。
灰藍色的發絲淌下來,寧準向水裏看了眼“下半身癱瘓……它還能站起來嗎?”
說著,他彎腰想伸手去摸。
黎漸川一把抓住寧準的手腕,盯他一眼“再搗亂……你就仗著我不辦你。脫了坐進來,幫我洗洗頭。”
他鬆開寧準,擠了一堆洗發水揉在頭頂。
這個身份的頭發是半長的,看容貌大約三十左右,確實是個斯文人。
寧準挑了挑眉,沒多猶豫,脫掉衣服,穿一條短褲就邁進了浴缸裏,坐在黎漸川毫無知覺的腿上給他搓頭發。
把泡沫衝幹淨時,黎漸川攬著寧準接了個點到為止的吻,然後抓緊時間,回到臥室一塊躺下休息了。
但休息也休息不了多久。
三四個小時後,天不亮,寧準就開車電動三輪把黎漸川送到了警局附近的一條暗巷裏,隻要出了暗巷再走五十米,就能到警局大門口。
他就坐著三輪車,等在這裏。
快八點的時候,黎漸川戴上口罩,拄著簡易拐杖,佯裝晨起散步的行人,警惕著四周,慢慢朝警局走去。
警局剛上班,熬夜值班的警探一開窗,正好看到黎漸川,先是一愣,旋即不太確定道“唐?我們的法醫先生?是你嗎唐?”
那名警探一個激動,快速從窗戶內翻了出來。
他的喊聲驚動了其他人,又有兩名警探出來,一看黎漸川,都露出熟悉驚喜的神色“嘿,唐,聽說你有發現,連夜去殯儀館看山姆的屍體了?怎麽樣,有收獲嗎?”
“夥計,你怎麽混成這樣?你的輪椅呢?”有人關切道。
黎漸川聯係殯儀館的情況稍一思索,雖然還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但他還是微笑著摘下了口罩,佯裝疲憊地搖了搖頭“沒去成,在路上被該死的出租車司機宰了,他把我丟在荒郊野嶺,輪椅也丟了……”
“媽的,真是個混蛋!你記下他的車牌號了嗎,唐?”
一名警探臉色一沉,憤怒罵道。
“沒有。不過我被他推下車的時候從他手指上勾下了一點指甲,介意我去化驗下,捉住這個混蛋嗎?”黎漸川將那枚稍硬的碎片拿出來,他把它放到了一個小塑料袋裏,隨手在幾名警探麵前晃了晃。
“當然不。”
警探們紛紛答應著,派了一個人帶著黎漸川去了化驗科。
化驗科的人和黎漸川更熟悉了,三言兩語的有技巧套話下,黎漸川就得到了現在這個身份的信息。
這個身份叫唐,是借調過來的法醫,並不屬於梅恩市,隻是梅恩市的法醫水平不足以支撐起鬱金香路的連環案,所以才叫了唐來。
化驗科的人動作很快,黎漸川等在旁邊,中途去了次廁所,遇見了鮑勃警探。
他看起來心事重重,隻和黎漸川冷冷點了個頭,就離開了。
“可以確認這塊碎片是指甲碎片,但你確定這是你從出租車司機身上勾下的嗎?”
化驗科的卷發女人疑惑地把報告遞給黎漸川,“這個dna在大部分出租車司機的基因庫裏並沒有找到,不過倒是和鬱金香路凶殺案裏的一個人重合了……”
黎漸川猛地抬頭“和誰重合了?”
“是……”
卷發女人張開嘴,隻發出了一個字音,黎漸川心頭就猛地咯噔一下,來不及反應,眼前的女人就被一顆從背後射來的消音子彈洞穿了喉嚨。
“操!”
黎漸川一把接住卷發女人,飛快躲到桌子後,向外掃了一眼。
子彈是從開著的窗戶外射進來的,距離非常近,所以黎漸川即便捕捉到了那聲消音槍響,也無法在雙腿有問題的情況下及時撲倒卷發女人。
半扇開著的窗戶正對著警局的監控室。
卷發女人已經沒了呼吸心跳,黎漸川呼出口氣,念了聲抱歉,將那份檢驗報告塞進懷裏,迅速衝出化驗科。
他重新戴上口罩,似慢實快地往警局外走。
一路上遇見兩個警探和他打招呼,他淡淡點頭,謹慎地打量著一切落在身上的視線。
警局內部有內鬼,他遇上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會在背後給他一槍的人。但這個人顯然身份顧忌,不會明目張膽地在人多的時候對他下手。
不過這個人不會下手,不代表他不會讓凶手下手。
黎漸川的時間不多。
他在融入街上的人流,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飛快鑽進寧準所在的暗巷“猜得沒錯,幫凶是警局的人,我被發現了,化驗科的人被槍殺了。現場很快就會被人發現,我估計這個黑鍋會栽在我身上,我可能被通緝。”
寧準一邊發動三輪車,一邊低聲問“化驗單呢?”
“在身上。”
黎漸川坐在三輪車上,快速換了一件外套和口罩,扣上帽子,將三輪車車篷的布簾拉嚴實,湊到靠近駕駛座的位置低聲道“化驗單我看了,是指甲,但化驗單上沒寫這塊指甲攜帶的dna屬於誰。化驗科的人要說的時候,被殺了。不過她說這個dna屬於鬱金香路凶殺案中的一個人,還有她最後的口型,像是個‘阿’的發音,再加上之前我說過的眼角發紅,擦眼睛的動作,好像戴了頭套的灰禿禿的光頭……”
“我有個懷疑的人選。”
眼神微冷,黎漸川斬釘截鐵道“去安德烈家。”
沒錯,他懷疑的那個人,就是四名被害人中唯一活下來的那個,瘋掉的安德烈。
三輪車直接向前竄了出去。
寧準雖然沒有駕照,但飆車技術很強,衝出暗巷後抄近路直奔安德烈的住處。
但在距離安德烈家還有三條街的時候,黎漸川就發現一輛笨重的貨車竟然不知不覺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而就在黎漸川挑起布簾縫隙,向後看出的這一刻,那輛貨車突然加速,衝了過來。
寧準雙眼的目光落在潮濕汙垢的衛生間角落。
“凶手有能毀掉部分監控的手段或者同夥,這代表他本人或者他的同夥很可能是黑客,或者警方人員。黑客在這局遊戲的背景下不太可能出現,那麽最大可能就是警方內部人員。不然我可不相信警局內部是那麽好做手腳的。比如當初那個保潔服務是誰叫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情況,再加上凶手在殺接觸線索的玩家方麵似乎有規則優勢,那我們沒辦法直接硬扛,最好是利用規則行事。”
“天亮可以拿到警局去化驗下。”
黎漸川輕車熟路地捉住那兩隻踩來踩去的腳,幫他按了按腳心。
寧準瑟縮了下,靠到冰冷的牆上,看黎漸川。
“按照你說的,我認為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的凶手,和兩次殺你的人是同一個,或者同一夥人。他殺人帶有很強的陷阱感,換句話說,就是很有可能,我們接觸到的線索,就是他故意讓我們接觸到的。”
“他想要清除掉所有可能發現線索,追查真相的人。在這個層麵來說,他隻會去殺發現關鍵線索的人。有你之前兩個身份,也有你現在的身份,和你說的那個殯儀館玩家。”
寧準坐在浴缸邊的小凳子上檢查著黎漸川換下來的衣物,同時脫了鞋襪,把一雙白皙瘦削的腳放進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黎漸川的腰腹,手裏捏起那片塑料布,打開手電看裏麵的小碎片“像是人體組織……蛻下的硬皮,還是指甲?”
寧準隻開了大約半個小時,黎漸川就穿透夜色,看到了那間停著一輛高大貨車的破舊院子。
黎漸川捏了捏他的腳腕“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濃利的眉稍稍一擰,黎漸川沉吟道“這樣做風險會很大。不過也可能可以快速結束這輪審判,得到真相。”
“絲質睡衣……布料是較為昂貴的上好絲綢, 以梅恩市的人均消費水平,普通人家負擔不起。手指上有常年握筆和握手術刀的繭子, 耳後有眼鏡壓痕,手腕上殘留著古龍水香味和手表印痕……”
寧準冷靜推斷“這個身份很可能是個家境富有的醫生,或者實驗類人員。”
寧準摸了摸黎漸川的心口, 用這具瘦弱的少年身軀把黎漸川背起來, 艱難地挪到了三輪車上, 掏出紙巾給黎漸川擦了擦身上。
“這局遊戲沒有靈異類現象, 你現在這個身份活著出現在殯儀館停屍房,很可能有特殊情況。”
黎漸川從三輪車上摸出手套戴上,搖頭“沒身份證件,我懷疑可能是假死休克,被誤認為去世才送過來的, 隻是這個穿著不太對勁。我記得假死這種現象在科學層麵確實是存在的……對了,你從哪兒找了這麽個車?”
“你的窮鬼老婆房子裏除了貨車, 隻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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