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圓桌審判 E33.

字數:7012   加入書籤

A+A-




    黎漸川瞥向安德烈:“如果這要是現實裏的一局普通遊戲,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那位主教先生開了掛。”
    安德烈譏笑:“難道不是你太蠢了”
    但黎漸川卻注意到他左手的小拇指下意識地彈動了一下, 透著不安的意味。
    安德烈神色劇變,想要推進斧刃提前殺掉黎漸川, 但卻根本無力抵抗這片倏忽靜止的時空。
    “有關這點, 我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黎漸川嗤笑了聲:“不過既然這麽維護左一主教, 那想必他承諾的好處不會是這麽簡單的一兩點。”
    黑白無聲的世界轟然降臨。
    “這樣就沒有人能在晚餐之外的時間解謎了。”
    “他之所以這麽做,我猜,要麽是圓桌之上,他會得到一方勢力的某種特殊幫助,要麽,就是他現在並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卻有信心,在拖延到晚餐時間時,擁有足夠多的證據,完善真相。”
    安德烈沒有說話,但眉頭卻越皺越緊。
    “但無論哪種情況,他都不可能和你們這些所謂的盟友共享魔盒,甚至可以說,交易的規則可能擁有漏洞,他會利用這種漏洞,殺掉你們。”
    黎漸川偏過頭:“不過,我認為禁衛軍不會答應左一主教的交易。所以你應該也接到了左一主教的第二條命令,就是殺死我之後,追殺禁衛軍。”
    安德烈冰冷的眼神微微一動,終於泄出了一絲驚愕質疑的情緒。
    隻這一點破綻落入黎漸川的眼中,他提起的心就痛快而安然地放下了——他的猜測,全部踩中了。
    “所以……”
    安德烈眸光黑沉:“你說這麽多,也是想和我做同樣的交易”
    “不,我想殺你。”
    黎漸川揚眉一笑,深灰色的眼瞳透出一股無機質的冰寒色彩。
    安德烈的神色晦澀,臉上現出神經質的笑容。
    黎漸川視若無睹,繼續道:“耗費掉我的真空時間,卻隻換來一個潛伏在身邊的危險,這才是蠢人才會做的事。如果我這麽做了,那我接下來能走的路隻有一條,殺了左一主教,或者和他在晚餐上搏一搏誰的真相更完整。”
    “這等於是將存活的權力交到了別人手中。被動,風險也大。”
    “但如果我利用這段真空時間殺了你,那這局遊戲就隻剩下三名玩家,達到了剩餘三人便可通關的條件。那到了晚餐時候,我就會第一個提出開始推理。即便那時候我失敗了,那我也可以當場選擇通關離開。”
    “這樣既保證了自己能活著,也斷絕了左一主教的推理機會……算是耍了一把無賴,下不好的棋,索性踹翻棋盤。”
    黎漸川帽簷下的眉眼掠出一絲肆意野性的弧度,漫不經心道:“當然,這個做法同樣充滿不確定因素。不過比一場雞肋的交易,可是強了太多。”
    安德烈手臂上的肌肉不安地繃動著。
    他嘶啞地笑了笑:“你就這麽肯定,選擇後一種,你一定能殺了我正如你猜測的,我在殺人上有規則幫助,這算是‘安德烈’這個身份帶來的天賦。你不是我的對手……”
    黎漸川似笑非笑地打斷他:“完全不用自欺欺人,騎士。我之所以跟你廢話這麽久,不是在唱空城計,真的不知道你的法則。而是我需要從你這裏得到一些關於某些猜測的印證答案。”
    “拿到答案,我從來不吝於殺人。”
    他的表情慢慢冷酷下來。
    屍山血海、刀鋒槍過的人,和隱匿在陰暗角落吸人血肉的蟲蟎雖然同樣裹滿一身血腥殘忍。但卻並不相同。
    黎漸川幽沉的眼從刀鋒的另一側望過來,凜冽而內斂的殺機如一顆快若閃電的漆黑子彈,發射的瞬間,就釘死了安德烈的咽喉。
    明明什麽都不在,但安德烈卻詭異地嗅到了濃重的硝煙與鐵鏽味。
    令人戰栗的窒息感如潮水沒頂。
    安德烈死死盯著黑暗中,亮起在黎漸川眼底的藍色碎芒。
    他想向後退,卻被真空時間束縛,無法做出太大的動作。
    黎漸川眼中透出點似笑非笑地情緒,似乎在對他做最後的價值評估。
    安德烈額上滲出細汗,心跳沒由來地加快。
    在黎漸川這樣冷漠沉著的表現下,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對方什麽都沒有猜到。
    危機湧上心頭,他不敢遲疑,當即道:“我可以解除和左一主教的交易,把我得到的線索給你,隻要……”
    黎漸川直接冷漠地打斷了他:“你的法則,是不能觸碰自己發癢的眼角。”
    “國王!”
    安德烈難以置信,目眥欲裂,狠狠瞪著黎漸川。
    他想要掙紮,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他,侵蝕著他。
    他的身軀開始慢慢變得透明潰散。
    黎漸川麵無表情地迎著安德烈的視線:“你失敗就失敗在,運氣不好,我和左一主教都曾見過原本的安德烈。第二輪案件中,左一主教沒有現在的棋子身份,而是用的真實身份老局長。他和我同處一個場景,那個場景裏的安德烈,因為有眼疾,眼角很癢,所以有頻繁下意識摸眼角的習慣。”
    “但你沒有。”
    “清晨你把貨車開到社區外時,我在角落裏觀察了你很久。你都沒有碰過自己的眼角。唯一一次你有下意識抬手的動作,但卻在半路停下了。我猜,並不是你可以忍受這種痛癢,而是某種強製限製,你無法去觸碰。這個破綻太過明顯了。”
    “法則都與身份、真相線索有關。摸眼角作為安德烈的標誌性動作,也與鬱金香路連環凶殺案的監控錄像有對應——所以,我賭了這一次。”
    “事實證明,我賭對了。”
    失去支撐的斧子砰地砸落在地板上。
    沒有任何聲息,眼前徹底失去了安德烈的身影。
    黎漸川垂眼看了看那把染血的斧子,眯起眼扯了下嘴角。
    汗珠從他灰色的發梢滑落,他鬆了下緊繃的肩背,背後微涼,全都是汗。
    “猜錯了,死的就該是我了吧……”
    真空時間解除。
    黎漸川笑笑,收回尖刀,掃了眼刀鋒上映出的那雙熟悉的眼睛,深覺自己確實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
    但或許之前寧準說得對,隻有賭徒才真正適合這個要命的遊戲。
    因為人類能做的最大的賭博,就是生與死。
    大腦從緊張的運轉中鬆懈下來幾分。
    黎漸川踩著凳子檢查了下天花板,發現安德烈之前藏身的這個地方真的是毫無技術可言。如果不是某種規則幫助,根本就說不通。但這種規則究竟是什麽,黎漸川隻是有一個大致的猜測,並不能確認。
    而且,他想即便是安德烈,也沒有真正的答案。
    不知道貨車裏的那個人什麽時候會發現不對,黎漸川沒有在瓊斯的房子裏過多逗留,而是再度飛快檢查了一遍房間,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後,就翻窗離開了。
    走在午夜無人的街道上,遠處一兩盞車燈晃著眼,黎漸川突然想到了一個一直被自己忽視的點——那就是檢察官洛斯的住處,究竟在哪裏。
    這個問題好像從他成為洛斯之後,就從來沒有被他想起來過。
    但現在午夜的涼風一吹,卻讓他有種奇妙的豁然之感。
    不過這個點,想要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攔出租車去洛斯的住處,完全是不可能的。
    一切隻能等天亮再說。
    黎漸川靠在昏黃的路燈下,抬腕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半。
    他盯著手表沉思了一會兒,想起了自己特殊能力的第二部分——
    “謊言的力量是無窮的,也是熾熱的:每晚十二點到一點,謊言可以作用於劇情。”
    在上一局中這個能力被附加了高溫效果,同時是一次性的,用過即廢。
    黎漸川本來並不想輕易動用這個能力。但現在存活的那兩位左一主教和騎士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善茬兒。
    被動等機會從來不是他的作風,他想要搶占這個先機。所以這個能力,非用不可。
    黎漸川繞到一處偏僻的小巷子,隨著能力的動用,周身的溫度開始不斷攀升。
    類似陽星的熾熱灼燙瞬間將周圍的一切物體全部融化。
    空氣扭曲。
    他站在無形的火海中,看著腕表,沉聲道:“劇情更改……本局遊戲中原時間線所有接受過法律救援站幫助的人,都會在明天中午收到一條不會被懷疑的信息。信息內容為‘明天晚間八點,請準時抵達雷蒙占卜屋’……”
    冥冥中響起嗡的一聲,仿佛有一根命運之線被悄然撥改。
    翎羽墨黑的烏鴉撲棱掠過交錯的電線,嘶啞低叫。
    巷口的野貓露出綠色的眼瞳,從垃圾堆後輕盈閃過,如午夜無聲的幽靈。
    夜色暗沉。
    黎漸川垂下手,拉緊了風衣領口,慢慢走出小巷。
    作者有話要說:
    情節正好卡到,但好像也不是很肥,計算失誤qaq
    安德烈的眼角顫動了下,眼睛倏地看向黎漸川。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黎漸川唇角微勾:“看來你也不傻。”
    黎漸川神情自若,隨意揚了揚眉, 道:“第二輪案件中,答題卡告訴我,這是我的遊戲,謹言慎行。那時候我就得到了一個訊息,那就是在這一局遊戲中,並不隻存在圓桌一個魔盒怪物。”
    “這裏還有其他勢力。”
    “這一點在第三輪幽閉館時,得到了徹底確認。答題卡內的黑霧無法滲透莫菲夫人的畫,也就是說這兩方存在一定的互通和幹擾,甚至牽製,壓製,但卻並不屬於同一樣東西。這麽想,我似乎也懂了左一主教這樣的蠢貨,是怎麽活到現在,又為什麽這麽針對我的原因。”
    “他和哪隻怪物做了交易”
    黎漸川緊緊盯著安德烈細微的表情:“如果我的以上推測全部成立的話,左一主教的真空時間一定已經在和怪物的交易中用過了。而他和你做交易時,用的應該是你的真空時間。”
    “激將法對我沒用。”
    “我在第三輪之前都很疑惑,因為隻要是長眼睛的人, 應該都能看得出來, 左一主教非常針對我。第一輪的圓桌漏洞, 獲得了我的遊戲內真實身份, 第二輪的投票, 第三輪的棋子選擇……”
    “總共剩下四名玩家,你和左一主教都沒有了真空時間,也就是說,你們不可能在正常情況下,在晚餐時間之外的時候擁有充足的不被打擾的時間進行解謎和法則猜測。你今晚的這個圈套,沒有圈住我,而是圈住了你自己。”
    “而且,如果我猜得沒錯,左一主教一定會去找禁衛軍合作,想要騙掉禁衛軍的真空時間。然後再殺掉我……”
    “不, 你相信。”
    黎漸川眉梢微抬:“我猜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在這一局的法則算是比較明顯的。另外, 你應該是和左一主教合作了吧你之所以答應他,和他做交易,應該是你們在‘真空時間’的見證下定了交易規則——他知道你的法則, 但他也需要你這把刀,所以你們達成了交易。”
    “我們隻是第一次見麵。”
    安德烈臉側的咬肌凸起, 微微抽動著, 像是在竭力鎮壓著什麽情緒。他結滿紅血絲的眼角瞟著黎漸川,眼瞳有些神經質地顫動著:“你不會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消息,國王。我不相信你猜到了我的法則。”
    “是我自己想殺你。”
    安德烈的表情十分不屑。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