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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五章生死
    “老大。”想起先前縣太爺交給自己的任務，程梁硬著頭皮上前，縣太爺家的管家續弦，好像是有個胞弟在那個平安寨裏，就是被封鎖了疫情的那個寨子。
    估計是家裏就那麽一個獨子，所以求到了縣太爺的身旁，說看看能不能讓秦捕頭把人給弄出來。
    關鍵是，那人好像現在情況也不大是染上了疫症。
    言外之意是，就算是得病了，也要把人給弄出來。
    外麵大夫這麽多，得了病讓大夫看看，總算是有個活的機會，總比要在裏麵等死強。
    他是不想跟老大說的。
    可是，縣太爺那邊，他不是不好交代嗎？
    結結巴巴的跟老大說了，果不其然，老大一張臉黑的跟個漿糊似得，“好哇，出來一個，讓他們隨便誰再進來一個。”
    平時一個個的在鎮子上，生怕有人的病沾染上了他們，可是現在呢？
    得病的都想要讓他放出來，難不成不知道出去後，會有多少人可能也被傳染？
    程梁低著頭不吭聲了。
    看看，他就說了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吧？
    還是要讓他來挨一頓罵。
    身後拉著幾個已經死了的，或者是馬上要死的人，想著最近鎮子上的嚴峻情況，眾人情緒都比較失落，漸漸地，也沒交談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平安寨。
    秦淮下馬，愣愣的看著村口上的那個風吹日曬後，無比破舊的牌匾，心底隻覺得一陣諷刺，平安寨，平安寨，多諷刺啊，本來該最平安的地方，現如今，卻是最不平安的地方。
    似乎是察覺到他們的身影，在不遠處徘徊的那些，神色痛苦的人，不斷的跑來，可惜，卻被麵前的柵欄攔住，他們還會說，會笑，可惜，卻已經被人判了死罪一般。
    “頭，又有人來了？其實這不用您來送也行，下麵的兄弟們多著呢。”在外麵守著的都是秦淮手裏的人，這會見老大來了，各個眉開眼笑的堆過來。
    “今個……”秦淮挨個拍了年輕的兄弟們幾下，開口詢問。
    他沒明著說，可是話裏的意思，眾人都能聽的明白。
    氣氛凝固了下來。
    “方才村長說，已經沒氣的有八個了，說是再過上兩個時辰要燒了。”
    “嗯”
    秦淮看了眼裏麵的人，好些人都已經開始跪地磕頭，還有婦人抱著孩子不停地哭著，求著官府救命，在外麵守著的這些年輕人雖說都是官差，可是年紀不大，都是熱血方剛的年紀，也是秦淮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品性格沒話說。
    平時在他帶動下，一身正氣的，見到這種情形，已經不忍的側過臉，不敢多看。
    梁子還默默的擦了下眼淚。
    老大已經背對著他們了，梁子想起先前他說過的話，急忙走了過去，“老大，你跟縣太爺商量的……”
    太平寨這邊情況特殊，當時裏麵還有不少人沒能出來，雖說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自願在裏麵照顧他們的病的親友，但是這會這麽嚴峻，誰知道那些人現在怎麽想？
    縣太爺的意思是，不放裏麵的人出來，怕出來後傳染給其他的人。
    但是老大覺得，還是給那些人一個機會，就算裏麵情況再困難，也得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等他們出來，先放在一個地方隔離幾天，等請來大夫確定他們沒事了，再給他們一個安頓的地方。
    可是，這麽周全的想法，縣太爺不許。
    說沒有那麽多大夫供他驅使，怕有漏網之魚，放到鎮子上的話，危害百姓安危，害怕有人把這邊的情況誇大，弄的人心惶惶，簡而言之，這件事就是不同意。
    老大這些日子發愁發的也挺厲害的。
    倆人還在交流的時候，東麵燃起火光，秦淮拍了一下程梁的肩膀，“回去再說。”
    柳宓這是第一次見到露天的火葬，自己身為醫生，自然清楚這些帶著傳染源的屍體火葬最好，可是看到村長拿著火把點燃了火的時候，還是眼神躲閃，將視線投到一邊。
    好些還剩一口氣，卻已經沒藥可救的人，被人抬在了柴火堆上。
    她遠遠的看著火把扔了上去。
    不是說已經不再管這些事了嗎？為什麽心底還會有不安，有痛楚？
    裏麵有的等死的人被扔了進去，等著火燒著的時候，疼醒了，發出巨大的哀嚎聲，火光裏，那些人嘶喊，痛哭，嚎叫，柳宓蹲在地上，手緊緊的捂著胸口。
    “虎子，虎子！”就在這時，沈三嫂從屋裏衝出來，甩開了身後看壓的婆子，瘋狂的便要往火裏衝。
    “哎呀，快點抓住她，這婆娘瘋了不成！孩子沒氣了，你跑進去有什麽用？哎呦，命也不要了？”村子裏的人驚叫。
    沈三嫂到底身子不暢，不消幾步就被人抓住。
    她使勁掙紮著，可惜沒人理會她，更不會聽她亂叨叨著說，她孩子在慢慢好轉，這幾日已經能吃的下去飯，能喝的下去水的鬼話。
    都以為她是為了奪來孩子的屍體，故意這麽說的。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啊！”
    她大吵大鬧。
    就在這時，晉豐收神色嚴肅，厲聲嗬斥眾人，“噓，都別說話！”
    眾人摒聲凝息，寂靜中，小娃的哭聲，從火光裏傳來。
    小娃的啼哭聲越發的大，在場糾結的人不在少數，姚大江身子緊繃，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身子，就在他忍不住打算衝進去之際。
    卻不料，另一道黑影比他動作更快，他迅速將那中間的那些柴火踢開。
    隨即抱著那個一直哇哇大哭的孩子回到安全地方，不顧周圍人驚詫聲，迅速撲打著他身上的火苗。
    與此同時，沈三嫂大力甩開了那些人，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她從那個高大的男人手裏搶過孩子，捂著懷裏戒備的望著眾人。
    “別動，你們都別過來！”估計是發現晉豐收有踱步而來的打算，她厲聲叫著。
    小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胳膊小手緊緊的攥著他娘的脖子。
    “嫂子，你，你這是何苦呢……”人群裏發出幾聲歎息聲。
    不少人看著這一切，感觸頗深，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又或者是想到未卜的命運。
    一開始隻是小小的啜泣聲，但是漸漸的，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哭聲越發的大，間或，還有好夾雜絕望的怒罵聲。
    秦淮站在他們對麵，麵色沉重。
    “老大！”
    程梁使勁拍了一下自己腦袋，這才從方才的眩暈中清醒，老大，老大他這是做了什麽？
    他竟然從柵欄跑了進去？
    還救了一個快要被燒死的得了疫症的孩子？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這可咋的辦，咋的辦！
    他作勢要跑進來。
    可是腿剛拔起，就被秦淮嗬斥在了原地。
    “你們先退回去，去把張大夫喊來，我不跟你們一起走了，跟縣太爺說一聲，這兩日我就先不去衙門了。”
    雖然平時跟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打了不少交道，但是，那些人的情況畢竟比這村子的人稍微好些，方才他直接接觸了那孩子，他怕自己不慎傳給了別人。
    程梁等人連連點頭。
    “二叔，那虎子怎麽辦？是把人搶過來燒了還是……”
    這幾日沈三媳婦一直嚷嚷著說她兒子的病情好轉，可是誰信呢，他們都知道這隻是一個女人的胡亂說辭而已，為的就是不讓他們打她兒子的主意。
    可是，這不行啊，這裏麵還有這麽多活人呢，要是都這麽放任著這些感染了村民不管，那僅剩的這些村民，怕也活不了幾日了。
    晉豐收聽完身邊的話，並沒有言語。
    他眉上皺起一個大疙瘩，仿佛想到什麽一般，神色中帶著驚訝、躁動、恐懼跟不可置信。
    他朝著那婦人走了一步。
    沈三嫂戒備的往後褪了一大步。
    “你別緊張，你先把孩子給我，我給他把脈。”
    姚大江氣急，他跺了跺腳，“你還嘀咕什麽呢，給你要孩子就快點給他啊，你那麽小心眼做啥，你不想讓孩子好了？”
    沈三媳婦看了看懷裏的娃，萬般不舍，但還是將孩子遞給了他。
    晉三迅速的把脈，又示意他伸出舌頭，捏著他的小臉，分別朝著左右的方向看了看，“喉嚨紅腫退散、頭麵皮膚不再發紅，腫脹，麵上的皮是軟的，不再發硬，跟以前的舌紅苔黃、脈數實大不相同，這……”
    他突然說了好些眾人聽不懂的話，可是，他為什麽這麽激動？激動地渾身都要顫抖的模樣？
    眾人麵麵相覷。
    “怎麽回事？”秦淮一直觀察著這邊的情況，見到他這麽反常，不由的蹲下身子，沉聲詢問他怎麽了。
    晉豐收指著孩童，連連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不等秦淮繼續發問，他迅速的抓著孩子的兩個肩膀，“虎子，你同我說，這幾日，你吃了什麽？你娘給你吃了什麽？不，不，你是不是見到了什麽人？不可能啊，這不可能啊……”
    “村長！”秦淮英挺的劍眉狠狠皺著。
    小娃剛剛劫後餘生，本就害怕，加上這會沒親娘在身邊，見一項和藹的村長此時跟以往不同，懼怕的嚎啕大哭。
    在一旁的沈三媳婦一顆心簡直像被人揉搓著一般，她想要上前把孩子奪過來。
    “你不許過來！”就是在這時候，一項喜怒不露於人前的村長，忽的將孩子護下，他聲音的怒氣是那麽顯而易見，“你不許過來！”
    “你還想害死他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惹得旁人不解。
    倒是秦淮，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迅速的抬起頭來，一貫平穩的聲音中透出了急促，“你是說，他……”
    “他好了！”
    晉豐收一把抹去眼前的淚花，似乎嫌棄這些淚花遮擋了視線，可是，眼淚流的速度越發的快，已經完全不受他的控製，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看著地上還在啼哭的孩子。
    咬著牙將他舉起。
    孩子的哭聲夾著他的笑聲，讓人不容寒毛豎起。
    可是……
    “平安寨，是平安寨，老天會保我們平安的！”
    他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的。
    他的身後，火影衝衝，空氣中彌漫的全是屍體焚燒時的刺鼻氣味，可是，他卻像是一點都沒察覺到一般，他高高舉著虎子，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誰說不會出奇跡的，誰說的！老天爺還是眷顧我們的！他沒有放棄我們啊！”
    他說著說著，整個人就痛哭起來。
    整個人伏在地上，像是個孩子似得，痛哭不止。
    “村長，您，您是說，虎子好了？”
    姚大江一開始還不解他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又是哭又是笑的，直到他說，會出奇跡，自己腦海裏，瞬間蹦出一個膽大的想法，應該不是吧？
    死了這麽多人，會好端端的，治好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