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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國元年,臘月。

    冬日裏的雪灑滿了院子,幾簇臘梅花花枝上,也熙熙攘攘點綴著幾朵黃色的花骨朵,在這麽一抹白色裏,顯得別有生趣。

    “你又在收集冬天的臘梅花雪水啊?”冷川懶懶的靠在門框上問。

    崇溪羽回過神,見是她,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莞爾:“怎麽,你離開這麽久了,還知道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啊?”說完,她笑了笑,從屋子裏端出兩杯茶,遞給她一杯:“快過來嚐嚐,我這新泡的茶與往常有何不同?”

    冷川站直身子,往這邊走了兩步,接過來聞了聞,閉著眼睛品味道:“仿佛是,多了一些香味吧?”

    “冷川你的鼻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靈啊。”崇溪羽感歎一句,這茶裏,比往常的雪釀碧螺春裏,多了一些鬆針的清香,芍藥的悠香,先晾幹磨成粉末,然後衝兌入原先的茶水裏,便多了一絲不同的香味。

    清香撲鼻,沁人心扉。

    “這麽多天,你過得還好嗎?”冷川伸手接住了一朵飄零的雪花,瞬間化於掌心,她神色有些黯然,:“其實我這次來,還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請你幫我個忙,順便,也還想告訴你兩件你不知道的事情。”

    “什麽事?”崇溪羽放下手中的動作,不以為然的問。

    冷川見她現在這個樣子,表麵上似乎沒有什麽過得不好的地方,但身為這麽多年的朋友,她心裏很清楚,崇溪羽這幾天一定很不好過。她離開醫館,離開所有人,內心裏又未嚐不是很痛苦呢?也許這個時候,她才更需要一些人的關懷吧。

    想到這裏,她決定幫一幫這個固執的女子:“聽說,當初陳國幫助陛下出兵,提出了一個明確的條件。”說到這兒她偷偷看了看崇溪羽,見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麽反應,又繼續說道:“條件就是,陳國出兵幫助陛下複國,陛下就要娶陳國的雲蓮公主為妻,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崇溪羽抬了抬眸子,淡淡的應了一聲:“噢?那第二件呢?”這些天她極少離開院子裏,所以也不知道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這京城裏前幾天有人喊過什麽兩國聯姻,陛下不甚歡喜,因而大赦天下,並將婚禮定在下個月初五。

    冷川見她的臉上並沒有其它反應。決定繼續加一把火:“第二件事就是,封原來的太子妃崇溪羽,為南宮德妃,屈居皇後之下,輔以六宮協理之權。”她就不信,都這麽說了崇溪羽還不生氣,一個陪伴了葉弘文那麽多年的太子妃,卻隻能屈居皇後之下,與中宮無緣。

    崇溪羽神色淡然:“噢。”

    冷川有些挫敗感,拍了拍手,隻見卜炎披著一身紅色披風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二話沒說就跪倒在崇溪羽麵前。

    “你,怎麽來了?”崇溪羽瞥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扶起來:“這雪地裏這麽冷,有什麽話就站著說罷。”

    “我……我不敢。”卜炎看了看冷川,有些躊躇道。

    崇溪羽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似得,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莞爾道:“原來你還有怕的東西啊?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快起來吧,是小錯我不怪你!”

    “那大錯呢?”卜炎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問。

    “那就打斷你的腿。”崇溪羽挑了挑眉笑道。

    “看不出來,常姑娘也是一介高手,還能打斷卜兄的腿呢!”

    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蘇夜身披黃袍,由幾從侍衛簇擁著,緩步走了過來,看到崇溪羽,微微一笑:“常姑娘,好久不見啊。”

    崇溪羽見他這樣一副打扮,似乎已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哥那麽簡單,她有些詫異:“蘇夜,你怎麽來了?”

    “大膽,竟然敢直呼君上名字,還不趕快跪下?”她話一說完,蘇夜身後走出來一個凶神惡煞的侍衛,大聲的嗬斥道。

    君上?

    崇溪羽更加詫異了,蘇夜他是哪一國的君上?

    “慢著!”蘇夜冷冷的瞟了那侍衛一眼,阻止他手上的動作,又轉過身對崇溪羽解釋道:“這個是朕的貼身侍衛,方才實在是無禮冒犯,多有得罪,還請常姑娘不要介意。至於為何而來,也是因為兩件事,一件是吾妹雲蓮,將嫁給貴國陛下為後,身為兄長,朕自然要參加婚禮。這第二個嘛,就是希望能向貴國陛下提親,娶常姑娘為妃。”

    說到這裏,崇溪羽終於才知道,原來蘇夜,他就是現在陳國的皇帝,雲蓮公主的兄長。原來這麽多人都知道,隻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裏。原來——

    隻有她像個傻瓜一樣,被這些人欺騙著。

    想到這裏,她目光冷了冷:“陳國君上,你剛剛所說的一切,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已經有了心上人,多謝君上垂憐。”說實話,君上這個稱呼,她向來都覺得十分疏遠,無論對象是葉弘文還是他蘇夜,都是如此。

    畢竟曾經很多次,他們都不同層度的幫助過她。

    可是如今,他們還算的上是朋友嗎?

    “常姑娘,你說的可是葉弘文?”蘇夜直言戳中她的心思,又笑了笑,看看卜炎道:“方才在路上卜兄已經跟朕說過了,朕不在乎這個,況且你們皇帝心裏,隻有他的羽兒,至於你嘛,長得倒是很漂亮,即使有機會成為他的妃子,恐怕也難得見到他一麵。與其跟著他守活寡,還不如跟著我,獨享恩寵呢!”

    說到這裏,他心中漸漸有了一些自信。

    “其實我喜歡的人是——”是誰呢?崇溪羽左看右看,實在是沒有一個可選之人,難道要說她喜歡卜炎?

    不不不!

    難道要她離開這裏,去那麽遠的陳國,做蘇夜的妃子?

    也不行!

    她還是希望留在京城裏,即便是偶爾聽到葉弘文的消息,見到這些朋友,她心裏其實就已經滿足了。

    “常姐姐,常姐姐,你可讓我好找。”正思忖著對策,葉子言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到崇溪羽,臉上的急色也立刻變成一抹驚喜:“常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說完,哭著撲向崇溪羽。

    “其實我喜歡的是他。”崇溪羽見現在這情形不好對付,情急之下指了指葉子言道。

    葉子言沒有聽到先前他們的對話,隻聽到他的常姐姐說了這最後一句喜歡誰,定神一看,發現她的手正指著自己,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又見眾人都是一副驚呆了的神色,眼睛直溜溜的看著他,心中頓生一抹冰寒:“常姐姐,我也喜歡你,咱們走,咱們一起去遊曆天下!”

    “羽兒,你打算去哪啊?”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淡淡的委屈。

    崇溪羽正打算拔腿就走,卻被冷川攔了下來,她的笑容定格在所有人後麵,隻看見葉弘文一身青色的衣衫,劍眉星目,笑著走了過來,走到她身邊,俯下身用極小的聲音道:“羽兒,你到底還要逃到幾時?”

    崇溪羽的臉紅到了耳根子,有些扭捏的擺弄著袖擺,用細的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你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皇宮裏,為你的皇後準備迎娶之禮嗎?”那話語裏,竟有一些被她自己忽略了的醋意。

    “本來我是不想進來的,可一聽到你說要跟皇弟一起離開,我這心裏就慌得很,想都沒想就衝進來了。”葉弘文無奈的笑了笑,看著蘇夜道:“你輸了。”

    “是的,我輸了,願賭服輸。”蘇夜淡淡的別過頭,假意看不到他們兩個親密的樣子,用冷淡的聽不出一絲感情的聲音道:“我希望,你對雲蓮好一點,即使一切都不如她。”

    “皇兄,你怎麽什麽都和我搶啊!”葉子言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抓住崇溪羽,氣鼓鼓的說道:“你記不記得之前說幫你,你要給一樣東西我的?現在,我就向你要常姐姐!”

    “什麽,原來那個白衣人就是你?”葉弘文驚訝的都快合不攏嘴了,他眼睛轉了轉,突然一笑:“你確定你要,常姐姐,那我就給你吧!”

    崇溪羽好不容易見到了葉弘文,還以為他無論如何會護著自己,幾曾想他居然二話不說就要把自己送出去,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葉弘文,你——”

    “來人,貼告示,就說為十九王爺納妃,凡是姓常的且大於十八歲的姑娘家都可以參選,不論家世。”葉弘文狡黠的笑了笑,不就是要個常姐姐嗎?他的羽兒又不姓常,這天下姓常的女子又多了去了,管他說的是誰呢!

    眾人聽罷,都會心的笑了笑。

    次年,德妃誕下一位皇子。

    冷川入宮,一眼就瞧見不亦樂乎逗著孩子的兩夫妻,額上冒出幾滴冷汗:“參見陛下,娘娘。”

    崇溪羽見是她,忙拉著冷川跑到一邊,也不顧那邊已經定格成石頭的某皇帝,小聲問道:“你還要躲柯正傑到幾時啊?你知不知道他都快把弘文禦書房的門檻踩爛了。”

    “不急不急。”冷川笑眯眯的說道。

    崇溪羽見她一臉幸福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歎了一口氣:“唉,我決定過幾天就出宮去找子言玩。”

    “為什麽啊?”冷川不解,他們兩個不是過的很幸福嗎?怎麽羽兒還一臉苦相啊,莫不是葉弘文欺負她了?

    崇溪羽小臉一紅:“他,他說自從假崇溪羽來了以後,他就沒碰過女人了,我——”

    說到這裏,冷川大致有些理解了,正打算說話,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冷川。”

    熟悉之至。

    冷川二話沒說撒腿就跑,後麵那個身影立刻跟了上去,隻留下崇溪羽一個人在風中淩亂著。

    “愛妃,終於才把他們打發走了!記住了,你是朕的,哪兒也別想逃。特別是子言那裏,以後不許再去了!”身後,突然有一個人抱住了她的腰,熟悉的氣息悄然而至,沒等她說話,又吻了吻她的脖子:“朕覺得,一個孩子可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