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見太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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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雖然辛苦,但是他卻對沒有對人世的厭倦,他的心中充滿著對生命的熱誠,對生活的熱愛。
因為重活一世,他比誰都熱愛生活,熱愛活著。
但黑暗中一點亮光,雖弱小卻堅強,始終不滅。
他心說,我竟然害了整個陳塘關百姓,而且已經獲罪於天了。我究竟幹了些什麽蠢事!
喬坤心神不由順光而行,卻見那物是一圓盤,散發著昏暗柔和的光芒,看形狀正如明月當空,但光卻比星光還要黯淡。
喬坤卻從中感受到親近熟悉之感,這是我?這是我的元神?我是誰?
獲罪於天?這一番話直把喬坤說得臉色蒼白,脊背發涼,冷汗直冒。
然後他心道,去見哪吒吧,此事受傷最大的還是哪吒。
喬坤當下駕土遁直奔翠屏山而去。
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去探望哪吒,而是沉浸在恐懼與對自身安危的擔憂中,讓他不禁對哪吒有少許愧疚。
他現已將哪吒當作親人,雖然他因修建哪吒行宮而被坑,以至於獲罪於天,但卻沒有遷怒哪吒,怨恨哪吒的意思。
此時他功行精進,又不吝法力消耗,土遁更速,轉瞬便到翠屏山哪吒行宮。
但見廟宇無存,山紅土赤,煙焰未滅,哪吒金身碎了一地。
喬坤四顧,隻兩個身材五短,青麵獠牙的鬼判在此,卻不見哪吒。
喬坤之前未見過這兩個鬼判,但卻認得他們的雕塑,自然知道他們是哪吒的跟班。
他們也識得喬坤,當下含淚來接,口稱“大老爺”。
喬坤沒有閑心計較這稱呼,指著行宮問道:“哪吒何在?怎麽會這樣?”
這話問完,兩個鬼判都傷心欲絕,一個麵貌猥瑣的鬼判答道:“今日下午哪吒老爺出遊,陳塘關李總兵突然上山,不知何故,打碎了哪吒老爺的金身,燒毀行宮。”
另一個麵容更加猥瑣的鬼判道:“後哪吒老爺回返,我們講此事說了,老爺道:‘我與你無幹了,骨肉還於父母,你如何打我金身,燒我行官,令我無處棲身?’然後便不知去向了。”
他們講話還比較清晰,讓喬坤知道了當時的情況。
李靖確實說起“燒毀行宮廟宇,砸回金身”之類,喬坤沒想到他竟然真下得去手。
但他也知道這怨不得李靖。
他一開始也抱著若發現哪吒是邪神,便大義滅親,將哪吒金身推倒的想法。
隻是他與哪吒逐漸相處,越來越親密,也越來越不堅定。相反倒有幾分維護哪吒的意思。
從這一點上看,他遠不如李靖。
而後他又盤算哪吒去了哪裏?思來想去,覺得哪吒應該還是往乾元山去了。畢竟也無他處可去。
哪吒受了半年多的香火,已有些形聲法力,可以出遊,卻不能遠去。不然會神道反噬。
但現在哪吒廟宇、金身皆被毀,也沒有那麽多顧忌。
想到此處,喬坤撒沙土一把,掐訣運起土遁,直往乾元山去了。
乾元山離陳塘關較骷髏山、翠平山要遠上太多許多,喬坤運起土遁又不節省法力,消耗頗多。
也虧得他這半年時間法力精進許多,不然還撐不到乾元山。
土遁逃遁尚可,但長途卻太耗法力,他心道,龍虎雲舟、乘風禦氣還是要學一個。
不多時,他到乾元山腳下,見一人形,形單影隻,正跪於一山洞旁。
此人形正是哪吒,隻是神情蕭索,原本凝實的神軀稀薄虛幻了幾分。
也不知這是哪吒行宮被毀,金身破碎的緣故,還是哪吒擅離翠屏山的緣故。
喬坤小心詢問:“哪吒?”
聽到喬坤言語,哪吒抬頭,麵上滿是迷惘,“李靖毀我金身,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許是傷心,他連父親都不喊了。
此時哪吒委屈又脆弱,若他還是血肉之軀,隻怕早已淚流滿麵。
被親人背叛,砸毀金身,神道反噬,感受著神軀一點點消散,最後意識不存,哪吒一定很痛苦吧。
隻是他是神明之軀,便連想要痛哭發泄都無法做到。
喬坤看著哪吒這神情,愈發不忍,便將哪吒抱住,安慰他道:“沒事的,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他也知道李靖沒有做錯,有錯的是他,但他不想管對錯,隻想救哪吒,畢竟哪吒是他弟弟。
“嗯。”哪吒應著,並不多言。
喬坤又問:“太乙真人怎麽說?”
“我沒見到師父,師父便被困在山底,此處有禁製,上次我尚能進去,此時卻進不去了。”
原來是哪吒被禁製攔在外麵。
喬坤站起身,將手伸過,卻毫無阻礙穿過。看來此處禁製,隻禁仙和神。
他心下歎氣,我雖有修行,卻還是凡人。
“放心,有我呢。”喬坤摸了摸哪吒的腦袋,走進山洞。
山洞內漆黑一片,喬坤便喚出離禁符籙照明。
前路越走越窄,更有多出前路斷絕,喬坤花費了許多功夫方過去。
又走了百來丈,眼前一片明亮,卻是進到一個房子裏。
隻是喬坤也被一道無形牆壁阻隔,再走不動了。
房間內桌椅床鋪打坐蒲團無不具備,而太乙真人正在此看書,甚為悠閑。
喬坤心道,還好不是像孫悟空那樣被壓在山下,狼狽不堪。
若那樣,太乙真人出來後,可能會對他動手來滅口。
見有人來,太乙真人放下書本抬頭,“你不是那日在石磯邊的人?”
這鍋我不能背,喬坤忙將當日情景與太乙真人解釋。
他隻是陳塘關的押糧官,當日跟隨李靖父子一起到白骨洞去,因阻攔哪吒被石磯誤會,而被裝到袖裏乾坤中的。
太乙真人點頭,也沒再計較,隻是問他道:“那你來此所為何事?”
喬坤忙將最近發生在哪吒身上的情況都與太乙真人說了。
聽到哪吒金身破碎,廟宇被毀,太乙真人歎氣道:“此事,怕是我也無能為力了。”
“真人也無能為力嗎?”喬坤有些著急,那哪吒怎麽辦?
太乙真人道:“後山五蓮池中有我培育的瑤池仙蓮,若我此時法力仍在,當可為哪吒煉成蓮花化身。隻是現在卻無法可想。”
喬坤心道:若你的辦法是做蓮花化身,那可就難了。便是法力仍在也不行,五蓮池都讓石磯搬空了。
太乙真人又道:“現在隻能去終南山玉柱洞找我雲中子師兄幫忙。”
聽得此言,喬坤這才有些放心,能有辦法最好。最後實在無法,他還可以去求石磯幫忙。
但是他想此事最好不要和石磯有牽扯。
他倒不怕石磯再說什麽同命鴛鴦之類的話。他是為哪吒考慮。
哪吒畢竟是闡教第三代弟子,若被石磯複活,將來闡教和截教相爭,哪吒就要陷入兩難。
無論如何選,都是忘恩負義。
而雲中子是闡教中人,便沒有這種顧慮。
想想也對,便連幾位掌教聖人封神都需借用封神榜,他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封神?
但哪吒此事畢竟不同,這是由太乙真人一手策劃,也許獲得了天庭的封敕也不一定。
喬坤還是抱了一絲僥幸。
一念至此,由昏暗的月亮變成煌煌大日,元神散發出無盡光芒,將黑暗盡數驅散。喬坤心神也就此回歸。
喬坤心神回歸,不由感慨自己剛才表現實在是脆弱。
前世尚有偉人道“與天鬥其樂無窮”,自己居然被“獲罪於天”這幾個字嚇到了。
不過他又給自己開脫道,這也不能怪自己,誰讓此世界真有仙神呢?何況他還牽連了諸多無辜百姓。
喬坤沉下心思索,看李靖言行,獲罪於天並非妄言。
“這是我。我怎麽能忘了我是誰?我是無論麵對什麽困境都想要活著的人。”
伴隨著這個哲學問題,他似乎看到了苦苦掙紮的嬰兒,看到一邊安慰弟弟一邊努力求活的兒童,看到了拚盡全力就是讓自己和弟弟吃飽飯的少年,看到了打獵時拚命做誘餌隻為飽餐一頓肉的少年,一個被大日紫氣灌注烈焰灼燒神魂也不願妥協的靈魂。
安啦,安啦,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便是獲罪於天我也要過下去。
他安慰自己一下,誦念了幾遍《清靜心經》,仍覺得心中不安穩,又誦念了幾遍《玉清源統經目注一》,對元始天尊歌功頌德了幾遍,方才平靜下來。
他滿腦子隻有“妄行封神之舉,獲罪於天,為禍不遠”這句話盤桓。
到現在,他修行也不過十多年,而且經曆也不多,心境尚不圓滿。
李靖又道:“師侄你獲罪於天,為禍不遠。我已燒毀行宮廟宇,砸了金身,庶能挽回一二。”聲音頗有些痛心疾首。
喬坤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大營,又是怎麽回到自己房間。
驟然聽聞自己獲罪於天,為禍不遠,他不禁有大恐怖,整個人渾渾噩噩,隻覺得自己彷徨又無助,軟弱又無力。
心神也如墜黑暗之中,尋不到出路,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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