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廳長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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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期共事,劉大可知道馬順亮在想什麽,會有怎樣的表示。他知道在其麵前,馬順亮就像那熟透的柿子,怎麽捏都行,就未等馬順亮回答,又道:“順亮,不是我侮辱你,就你這性格,應該去變性,把自己整的漂漂亮亮的。然後,找個大款或是大佬,做個全職太太。剛開始提拔你的時候,有的廳領導就極力反對,說你能力太差,絕對不能勝任本職工作。結果,我發現,人家說的話不錯,你哪裏是能力太差啊,是忒差了。我看你的位置應該換給小梁了。我說的對吧,順亮?”
    劉大可仍望著馬順亮笑道,一點怨恨之意也沒有。或許習慣了,耳聞劉大可歹毒的話語刺激,人格侮辱,竟然一點的反應也沒有。但卻在心裏罵道:你劉大可睜著眼說瞎話,在你任命廳長前,我已是黨組成員、副廳長了。也許自己的能力的確與你的要求相比有些差距,但自從你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你什麽時候主動找我商量過工作,你什麽時候把我當作副廳長看待,所有的工作還不是你直接說了算,我隻是個喘氣會說話的稻草人,你的出氣筒。
    馬順亮瞥了眼梁海星的辭職申請,故作漫不經心道:“嗯。”
    趁劉大可不注意,馬順亮掃了一眼茶幾上梁海星的辭職申請,不僅頓時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還預感到將要發生什麽,因此,習慣的打開了記錄本,頭似乎比平時垂得更低,幾乎爬在麵前的茶幾上。
    “你‘嗯’是什麽意思,你到底看沒看啊?”劉大可像是在教育小學生似的,滿臉微笑道,讓人看不出其此時的心思。
    馬順亮不知梁海星和劉大可談了些什麽,就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實話實說,那劉大可肯定會責怪自己為什麽沒有製止住,將矛盾上交;如果撒謊,梁海星萬一將實情告訴劉大可,不如實向劉大可匯報,那劉大可會更加氣惱。思來想去,馬順亮覺得還是應像往常一樣,裝聾做傻為好,就低頭不語。
    馬順亮習慣的坐在胡範剛剛坐過的沙發上。不同的是,每次走進劉大可的辦公室,馬順亮就如同朝靚皇帝,低垂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不得體舉動,惹惱了劉大可,招致劉大可毫無原則的批評。也不知為什麽,劉大可特別看不上馬順亮,見到馬順亮就如同見了自己的孫子一樣,訓起話來從來不顧及馬順亮的感受。難能可貴的是,馬順亮似乎特別理解劉大可,如同劉大可了解自己,對劉大可表現出了極大的容忍,從來不反駁,也不記恨,一如既往。
    那新來的副廳長一聽,知道劉大可在故意忽悠自己,就大聲道:“我是有病,我有神經病。”說完,那副廳長將劉大可辦公室的房門用力一甩,揚長而去。
    不長時間,新來副廳長得神經病的事在廳機關,甚至在省直機關不脛而走。劉大可先是派人經常去看望那副廳長,但每次都被那副廳長罵了出來。後來,機關幹部真的認為那副廳長得了神經病。再後來,那副廳長就被送到了外地的神經病醫院。再後來,那副廳長趁醫生不注意,跳樓自殺了。劉大可親自主持的遺體告別儀式,含淚介紹了那副廳長光榮偉大的一生。也有人說,如果那副廳長聽到劉大可如此評價自己,說不定會站起身來,為劉大可作揖道謝。
    也許劉大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分,就緩和了下語氣,道:“順亮啊,你真是個好人,而你的能力和水平也真夠愁人。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人事工作無小事,按照職責分工,你要大膽管理,我當你的後台給你撐著,出了什麽事我給你兜著。可你做得怎樣呢。我主管全廳的工作,平時夠忙的了,你能不能幫你大哥一把啊,最起碼也應把你分管的工作做好啊。可結果呢,你分管的幹部出了這檔子事,作為分管副廳長你平時是怎麽教育的?難道你沒責任嗎?你還像個無事人一樣坐在這裏。”
    劉大可說的沒錯,馬順亮是全廳公認的好人,對劉大可很忠誠。無論是劉大可組織開會,還是下達指示,馬順亮總是會帶著記錄本,除了劉大可羞辱自己的話不好意思記下來,劉大可說過的每句話,馬順亮都會如同聖旨般盡量全部記下來。一旦下級匯報工作時,馬順亮覺得與劉大可的要求不盡一致或是有所偏差時,馬順亮會打開記錄本,先看看劉大可的原話是怎麽講的,甚至還會與相關幹部一起學習,直到統一思想認識為止。然後,才是如何貫徹落實。有人說,劉大可雖然不是如來佛,但其話語卻是馬順亮自己套在腦袋上的一根緊箍咒。而結果卻是,雖然劉大可批評甚至羞辱馬順亮已成為家常便飯,小菜一碟,但馬順亮的地位似乎很穩固,每次廳黨組成員調整,分工也會隨之重新安排,但馬順亮一直分管人事工作,全廳最重要的崗位之一。然而,為什麽劉大可馬順亮有成見,但其分工卻一直沒作調整?這似乎又成了全廳的一個謎。
    也有人私下稱,馬順亮那才叫真正的大智若愚。馬順亮心裏很清楚,劉大可知道自己水平低能力差,仍然讓自己分管人事這麽重要的工作,其真正的原因是,劉大可覺得能夠完全操縱他馬順亮。
    那還是在劉大可擔任副廳長不久,省委從外機關調整一個幹部擔任副廳長,劉大可覺得那外來的副廳長人脈關係很廣,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協調能力都很強,就將人事工作交由那新調整來的副廳長分管,結果沒想到,那新來的副廳長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分管的廳領導,有好多事情未征求劉大可意見,就拍板做主。有的廳領導還善意的提醒那新來的副廳長,在人事問題上,多請示劉大可。結果那新來的副廳長依然我行我素。劉大可隨便找了個理由,對廳領導分工進行了新的調整,那新來的副廳長由主管變為協助,然而,那副位副廳長似乎並沒有真正領悟劉大可的真實用意,依然如故。或許劉大可見其真的無可救藥,與省委匯報溝通後,一紙命令,讓那副廳長退休。而且理由很簡單:不能堅持正常上班。
    那新來的副廳長不解,就找劉大可問清原由。劉大可故作迷茫,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啊,上麵本考察你到其他廳局任正廳級領導幹部呢,當時,我想,這是好事啊。你也知道,雖然我非常舍不得我們的幹部離開。但隻要是有利於幹部進步的事,我從來都沒攔過。你也清楚,我們廳裏正廳級幹部的指標已用完了。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你到底得了什麽病啊,竟然不能正常上班?怎麽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啊,我也是接到上麵的命令後才知道的,我們共事這麽長時間,你身體不好的事,也不讓我知道,是我官僚不關心下屬呢,還是你不主動向我報告呢?”
    馬順亮木人般低著頭,時刻準備記錄著劉大可的重要指示。
    “順亮,你這性格真叫人不理解。你在家裏,和你愛人也這樣嗎?一天到晚也不溝通嗎?”劉大可望著馬順亮微笑道。
    “嗯。”
    “在班子成員中,你的資曆雖不是最老的,但年齡比較偏大。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研究幹部政策,我覺得應該既有它的原則性,又有它的靈活性,再具體一點,在提拔的問題,必須堅持原則,就像那副廳長晉升巡視員,必須四年以上,這一點誰也不能突破。但在具體的人選問題上,可以靈活一點,比方說,德、能、勤、績、廉,如果他沒有犯錯,沒有受到組織處理和紀律處分,你能說,誰弱誰強?尤其是這正廳虛職,不僅要看資曆,我覺得還得要參考年齡因素,有的廳領導明明快到退休年齡了,有正廳的名額,不給它,那這同誌就眼睜睜失去了提拔正廳的機會了。再說,給了他,等他退休了,不也就很快又倒出職數來了嗎?隻不過是其他的同誌,晚兩年享受正廳級待遇罷了。所以,人事工作,同其他工作一樣,要有全局胸懷,大局眼光。”
    “順亮啊,作為分管人事工作的副廳長,對幹部政策,你比我應該更熟悉吧。”劉大可盤玩著佛珠,不經意的問道。
    馬順亮不了解此時劉大可的心思,更不清楚其話裏的意思,就不敢冒然回答,也不敢抬頭,如同沒有聽見,照樣低著頭,隨時準備記錄劉大可的指示。劉大可似乎看出了馬順亮的心思,未等其回答,就又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副廳的位置上有五六年了吧?”
    如果換成其他人,或是不了解劉大可的人,耳聞其一席話,定會熱血沸騰。劉大可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那就是在考慮馬順亮的正廳職級待遇了,在即將退休的時刻,組織上給自己解決巡視員,不僅僅是職級的晉升,工資待遇的提高,更為重要的是,對自己即將辛苦一生工作的肯定,對家人親友也是一種安慰,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大好事啊。但馬順亮卻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不知是否是天熱的緣故,馬順亮手心裏的汗不停的滲出。
    “我還有文件急著處理。好吧,我們先談到這裏。”劉大可說著起身欲向辦公桌走去。但馬順亮仍坐在沙發上,疑惑的目光望向劉大可的背影,他對劉大可太了解了,劉大可絕不會找自己聊天,更不會主動關心自己。果然,劉大可一抬頭,發現了茶幾上梁海星的辭職申請,就停住了剛剛邁動的腳步,望了馬順亮一眼,笑道:“小梁的辭職申請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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