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心頭一震煩躁，如同站在八月太陽下久曬的人，身體的細胞蓄滿了火。
    “我相信這些事情跟你沒有關係。”
    如同幽沉的大提琴，音調醇厚，富有磁性。
    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湊到耳邊接聽，“喂，你好。”
    以往無數個日夜，她為了這個聲音癡迷，軟了身心……
    可現在，蘇渺聽著，隻覺得不適：“有事說事。”
    蘇渺鬆了一口氣，這通電話正好解圍：“我、我接個電話。”
    “顧妄川的電話？”陸承蕭問道。
    “嗯。”蘇渺把手機放入包中，聲音悶悶沉沉，如同暴曬後即將醞釀一場暴雨的陰雲，無比壓抑。
    “方便說什麽事情嗎？”陸承蕭好奇。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蘇渺把在酒吧發生的事情全然告知，然後詢問他的看法：“你怎麽看？”
    “不會是蘇伯父。”陸承蕭搖頭，嗓音溫潤。
    蘇渺笑了笑，問道：“為什麽這麽肯定？”
    “他不敢得罪唐家。”陸承蕭的話簡單直接。
    蘇渺搖頭，“這話也說的不對。”
    “嗯？”陸承蕭見紅燈轉綠，又開車往前走。
    “你應該說，蘇慶峰不會為了我，得罪唐家。”蘇渺喃喃道，“他隻會為蘇曼寧這個女兒拚命。”
    “蘇渺……”陸承蕭的嗓音啞了啞，這瞬間，他想給她一個懷抱。
    他對蘇渺有情。
    但是剛才蘇渺的表現，明顯隻把他當成大哥哥看待。
    所以，他暫時不能有逾越的舉動，不能嚇著她。
    “事實就是這樣。”蘇渺緩緩呼出一口氣，“陸學長，謝謝你送我回家。”
    過了剛才的紅綠燈，幾百米後，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就在這裏停車吧，我還得去超市買點東西。”
    “好。”陸承蕭眼眸暗了暗，把車停在路邊。
    蘇渺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的時候聽見他問：“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她禮貌拒絕，“陸學長，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人哄的小女孩了。”
    “當年的小姑娘確實長大了。”陸承蕭看著她下車，眉眼依舊溫柔：“不過蘇渺，我更喜歡你喊我陸哥哥。”
    蘇渺一怔，點頭：“陸哥哥，再見。”
    “嗯，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陸承蕭看著她走進超市，才開車離開。
    蘇渺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逛超市。
    她以前總是幻想，有機會一定要跟顧妄川一起共同推著一輛購物車，然後在超市的貨物架上來回穿梭，采購他們需要的貨品。
    這樣的婚後生活很溫馨。
    可惜，從結婚到離婚，這三年，顧妄川沒有陪她逛過一次超市。
    不是她沒有提過……
    而是每次一提，顧妄川總說要忙工作，或者是累。
    她是個懂事的妻子，即使失落，也不會再強行要求。
    蘇渺一直以為隻要做到夠體諒，夠好，他有一天都會發現，然後多愛她一些。
    可事實告訴她，以前的自己做得再多，也不會打動顧妄川一分一毫。
    她永遠沒辦法讓一個愛著別人的人來愛上自己。
    她做得再多又如何？
    在唐笑笑回國的那一刻，已經輸了。
    蘇渺想起這些想到心煩，看著空空的購物車，根本不知道要買什麽，最後買了一些零食，結賬離開。
    提著袋子回到家裏，冷清秋還在納悶為什麽顧妄川沒有回來。
    蘇渺以公司有事作為借口把這事情搪塞過去。
    她的表情平靜，冷清秋沒有懷疑，讓保姆把煲好的中藥端過來。
    蘇渺這次沒磨蹭，一飲而盡。
    中藥依舊很苦，但她身心麻木，這藥的苦澀再也影響不了她。
    冷清秋目瞪口呆，還以為要好生勸慰她才會繼續喝藥，沒想到她卻是一飲而盡：“渺渺，不苦嗎？”
    “還好吧，習慣了。”蘇渺道。
    顧妄川給她的苦，比這藥狠上千百倍，她都吃下了。
    這藥的苦，她又為什麽還要害怕？
    “來，吃顆蜜棗。”冷清秋拿走她手中的碗，遞過一顆蜜棗。
    “謝謝媽。”蘇渺接過塞進嘴裏含著。
    “渺渺啊，你吃過飯了嗎？”這會兒冷清秋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以為她是祭拜了外公跟生母才這樣，因此並沒多想。
    “吃過了，媽，我有些累，先上樓休息。”蘇渺說道。
    “渺渺，雖然他們過世了，但是他們在上麵看著你呢，他們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所以不要太難過，知道嗎？”冷清秋摸了摸蘇渺的頭，低聲勸慰：“上樓休息會兒吧。”
    “嗯……”蘇渺應了一聲，站起來上樓。
    剛回到臥室，她便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喃喃道：“媽媽，你為什麽不帶我走呢？”
    ——
    醫院裏。
    顧妄川繼續安撫了一下唐笑笑，便給她請了護工，然後以公司要開會為由，不顧她有情緒，直接離開。
    回到車裏，他拿起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
    就連對方的情緒，他都照顧得無微不至，真是嘲諷。
    蘇渺意識到，心中那個被她送上神壇的人，在這一次次的事件中，快要跌入萬丈深淵。
    她胸口隱隱發痛，卻是溢出一聲輕笑，眼眸卻是一冷：“如果她肯報警，再來跟我說這件事，否則，別提。”
    蘇渺嫌棄唇角一笑，道：“你相不相信，跟我有什麽關係？”
    她話音落下，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唐笑笑的聲音，有些遠，但是很清晰：“妄川，妄川，你在哪？”
    蘇渺隨即想到顧妄川在某個角落打的這通電話，那模樣，實屬狼狽。
    不過是對話內容十分普通的一通電話，他還為了不刺激到唐笑笑，而躲在角落打呢？
    顧妄川真的是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唐笑笑啊。
    顧妄川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莫名的沙啞。
    電話那頭，又是一片靜默，偶爾傳來幾聲對話，是醫護人員討論病人病情的話術。
    “蘇渺——”
    蘇渺直接掛了電話後，深深呼了一口氣，憋了好幾秒，才緩緩吐出這蘊著她憤怒的濁氣。
    顧妄川的電話。
    “有什麽事？”蘇渺的聲音冷了下來，他這是要替唐笑笑跟自己算賬了？
    電話那頭過了好會兒也沒有聲音。
    蘇渺疑惑，這會兒才下意識的挪開，看了一眼來電。
    “到家了嗎？”顧妄川的聲音低沉沙啞。
    曾經，蘇渺覺得這個聲音十分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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