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女孩年齡比輕歌還小，笑起來老是讓他忘記所有的疲憊和煩惱。隻可惜……她沒有活到十二歲。
    “吃飯吧。”藍桉給輕歌夾了菜，“新年快樂。”
    他的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
    很快明媚的春天到了，萬物複蘇，又是一年芳草綠，又是一度春花紅。
    燕國山上的冰雪慢慢融化，四周景物充滿盎然的生機。
    而廢材的輕歌，依然被燕歸曌打的跟死狗一樣。
    接十三招，不能再多了。
    “你但凡敢下死手，說不定還能傷到孤。”燕歸曌嚴重懷疑輕歌的智商，明明好幾次她抓住了他的破綻，關鍵時刻永遠下不了死手:“孤可沒有讓廢物的習慣。”
    輕歌被打的鼻青臉腫，她艱難抬起頭:“那四殿下能高抬貴手麽？”
    “別廢話，再來！”
    輕歌偷偷摸著袖子裏的兔子玉佩，感覺到了人生艱難。
    打是打不過的，永遠打不過的。
    靠譜的師傅藍桉盡心盡力地把能教的都教了，但能不能學會，就是輕歌自己的造化。
    這個小姑娘確實天資一般，破一個招數都要想半天，好在她的劍法比別人快、準、穩，倒也算她為數不多的優點。
    更何況，許長歡之前還給輕歌打下了不錯的基礎。
    輕歌終於能和燕歸曌打的難解難分，隻是她就是不肯果斷傷了燕歸曌，每次關鍵時刻永遠都會吃虧。
    藍桉知道，蠢丫頭就是那種你不傷我，我就不傷你的性子，他感覺到了格外頭疼。
    這家夥完全是他教那麽多徒弟中，不可多見的奇葩。
    好在輕歌來楚國第八個月，元宵節那天接到她人生裏第一次的暗殺任務，正是燕國女帝想試探她的時候。
    輕歌扮著一個丫鬟模樣混入青樓中，而這次的目標，要殺一個貪得無厭，欺壓平民百姓的富商。
    她輕輕鬆鬆除掉了富商的保鏢們，去殺那個床上渾身赤裸的男人沒有半點猶豫。一劍抹了脖子，一進一出，依然快又精確，那個男人來不及掙紮就斷了氣。
    可是，旁邊的女人苦苦哀求饒命，輕歌猶豫了。
    女人的聲音驚動了外麵的人，還好藍桉及時出現，一刀砍斷了她的脖子，抓著輕歌的手趁亂逃走。
    那是藍桉第一次打了輕歌的耳光。輕歌跪在後院的地上，沒有吭聲。
    “你是一個殺手，不是救世主。你以為你救得了誰？”藍桉頭一次發了脾氣，拿劍指著她:“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猶豫影響整個局，讓事情變得麻煩，這是一個殺手最不應該犯的錯誤！”
    “徒弟願意受罰。”輕歌知道自己的錯誤，沒有任何辯解的打算。
    “你光受罰有什麽用？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能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麽？”
    “……不能。”
    “你！”
    “師父，我成為殺手之前，首先，我是一個人。”輕歌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改變不了她犯的錯誤，可能她根本不是這塊的料吧。“那個女人在那裏求我，她明明……明明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但因為她在場所以牽扯進來，她就活該死嗎？”
    “我不明白啊。”
    輕歌一想到那個女人哀求的眼神，還有她被殺時驚恐的表情，血濺在她的袖口上，她就這樣變成軟綿綿的屍體躺在地上。
    一想到那個畫麵，輕歌再也忍不住，直接嘔吐了起來。
    那天輕歌被罰了五十鞭，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挨完了鞭子，沾了床就直接癱在床上，就連她最喜歡吃的白米飯都沒有了。
    晚上燕歸曌跑過來罵她蠢，她翻了個白眼，根本沒有力氣理他。
    “你不疼嗎？她死了就死了和你有什麽關係？”燕歸曌看著她，月光照在她臉上顯得更加慘白，“你以為你饒了她，她就不會報官？就算她沒有死，但她這種人，遇到這種事多了去了，你能一個一個的去救嗎？”
    “……”輕歌沉默地閉上了眼睛，假裝聽不見。
    “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那麽多，你放過了她，能有什麽用？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怎麽蠢的人！”
    “阿曌。”輕歌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露出了一個極其卑微的笑容:“其實，我和她是一樣的。”
    “什麽？”
    “我隻是運氣好一點，是許長歡和千宸邕看大的孩子，加上身份，所以那些人不敢隨隨便便動我。”
    “可是除去這些，我的結局和她不會有所不同。”
    “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卻混入他們的局。”
    “阿曌，我做錯什麽了嗎？”
    “我以前不明白為什麽我的母親為什麽討厭我，現在雖然明白了，但我不想理解她，因為我不是千宸邕，為什麽非要把錯全部怪在我身上？我就活該從小到大被她冷眼相待，被別人看不起？”
    “我這一生裏，從來沒有人問我願不願意成為她和千宸邕的孩子，也沒有人在乎我開不開心，我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垃圾。”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師父和你的母後。因為他們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比我還痛苦的人大有人在，我想努力變得厲害一點，就算不能改變命運，但我已經不想成為任人踐踏的廢物了。”
    “我想活著，我不想成為他們可笑的犧牲品。”
    門外站在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他站了許久，最後隻是把食盒和藥膏放在門口，無聲無息離開。
    “阿曌，你與那些弟兄相殘的時候，你當真沒有一絲猶豫嗎？”
    輕歌看著越來越沉默的燕歸曌，掙紮起身抱住他:“你一定也很痛苦吧。”
    “我不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所以我不願意用極端的方式去終結他們的錯誤……”
    “給我閉嘴。”燕歸曌打斷了她，卻沒有推開的意思，聲音帶著疲倦。“你不是我，不要用你的思維去揣測我的人生。”
    輕歌笑了起來，重新躺回床上:“那好，你趕緊殺了燕解語和燕辭，等你成了燕國君王，我就跟你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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