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怪到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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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讓他去和張裔交涉此事,是最合適不過了。
    起碼,衛弘是這樣認為的。
    想出了這個借口,正昂公還找補了兩句:“若是耕牛不到,去歲冬天開墾的荒田就耕種不上了,江陽糧庫催得又緊,不仔細這件事,今年可是要連太守府都要斷糧了。”
    似乎自己要是不答應下來,他還能煽情地說出一萬個值得去都城的理由,然而,衛弘卻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原先不是定好秋季去都城報到宮府吏嗎,為什麽趕著明天就要出發?”
    衛弘倒是沒有懷疑這話,正昂公口裏的張君嗣,即如今大漢朝廷負責兵器、農具等冶金工作的司金中郎將張裔,兩人自幼相識,交情是有的,但肯定沒有隨隨便便調撥三百頭耕牛那麽深。
    之所以有這一筆交易,是因為如今在益州郡的軍屯區所推行的一種名為“曲轅犁”的新式農具,因為節省人力,靈活方便,這才被張裔看中,答應用三百頭耕牛來交換技術。
    衛弘抬頭看著坐在石階上苦口婆心的正昂公。
    “啊~”
    “自己倒掉洗腳水!”那道瘦小身影極為簡單的說了這麽一句,就轉身離去。
    衛弘皺起眉頭,木桶裏的泡腳水有點燙……還要自己去倒洗腳水……嗯,今晚都挺奇怪的。
    “好……”但衛弘還是應了下來,不過旋即又說道:“花木蘭,明天就動身去帝都,漢昭烈……陛下的麵估計是見不到了,不過咱們可以去看看那位……大漢丞相諸葛亮。”
    “我不叫花木蘭!”隔著一道牆壁,那道瘦小人影申辯道,聲音有點奇怪,大概是躺下了。
    衛弘卻道:“你就告訴我名字叫蘭,連姓都沒有,可這樣叫起來是不是很奇怪?”
    “花木蘭”沒有再說話,看來也沒打算把這段涉及到身世辛密的故事告訴衛弘,隻聽衛弘在那裏邊泡腳邊自言自語:“改天我給你換一把重劍背著,這樣你就能變換形態,也符合你的人設!”
    “你今晚的話有點多……”花木蘭繼續控訴。
    衛弘沒有理他這句話:“不過花木蘭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你……哈哈,花木蘭,我打聽清楚了,宮府吏的俸祿可能不多,比現在還要少二百石的俸祿,但事情也少得多,嗯,應該有很多空閑時間做點副業,你想幹點什麽買賣?”
    “花木蘭”沉默了很久,若是其他人還隻當她不想回話,隻有衛弘知道,這家夥是在扳著手指想著怎麽回話,果然不久後:“你真的……要去都城嗎?”
    “當然!”
    衛弘給了一個極為肯定的答案,不過他很快就推測著問道:“你這話問的有點突兀,我大膽猜一下,難道你在成都有熟人?還是欠下巨債的那種?”
    “花木蘭”沒有回答,沒有絲毫考慮的扳手指或者其他小動作聲音,這次是打算真的不回答了!
    不過衛弘一拍胸脯,十分豪氣的對“花木蘭”許諾道:“到了都城,要是有人問你討債,我替你還了!”
    仍舊是鴉雀無聲的回應……
    衛弘皺起眉頭,並未細究,老老實實地倒完洗腳水,然後就鑽進了房間。
    裏麵的屋子隻有一間,“花木蘭”躺在裏麵的一側,衛弘找到了自己位置,被褥早就鋪好了,他躺下之後,還能聽見“花木蘭”的呼吸聲。
    滇池的初春並不冷,大概是今天的事情比較多,也或者是明天就要出發離開這座安寧的小城,衛弘沒有直接睡著。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前,片刻之後,就聽“花木蘭”突然開口問道:“你去都城的時候,要不要經過武陽城?”
    “你沒睡著?”衛弘一直沒聽見有什麽動靜,還以為她睡著了呢。
    這句問話並不是答案,所以“花木蘭”並未接話,衛弘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補了答案:“不經過,但這次也沒什麽要緊事,你要去武陽城的話,可以繞路去一趟。”
    武陽城是犍為郡的郡治所在,從益州郡到都城,犍為郡僰道是必經之地,但卻並不需要經過郡治所在的武陽城。
    這番交流又是毫無下文,過了挺長的時間,衛弘才試探著問道:“你要回家?”
    “嗯。”
    回答很簡短,簡短得讓衛弘突然生出一種驚慌失措的感覺,他想要循著自己的內心繼續追問下去,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許久之後,就聽到“花木蘭”淡淡的呼吸聲傳來,大概是睡著了。
    衛弘皺起眉頭,聽著這聲音,竟然生出一絲怒意,我在這裏徹夜難眠,你卻睡得安心,真的好過分!
    但回過頭來,衛弘又在好奇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良久之後,他才終於確定似的得到了答案……大概已經是適應了吧。
    衛弘從被褥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透進窗戶的月光,心中不免追憶……
    當初在夷陵大戰的死人堆扒出來這麽一道瘦弱的人影,一路顛沛流露地逃命,才錯愕地發現這個沉默寡言的瘦小士卒竟是一位名叫“蘭”的女兒身。
    一度讓衛弘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給不怎麽說話的她取了“花木蘭”的名字,也是源於這裏。
    至於為何冒充男兒身從軍,至今也沒老實交代過。
    衛弘也曾準備送她回鄉,卻也問不出來任何信息,隻好讓她跟著自己。
    如今過了這麽長時間,好不容易習慣了一個陌生人在自己身邊,竟然又要離開了。
    這亂世,生死離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衛弘裹緊了被褥,用這句話寬慰自己,一時之間竟輾轉反側了起來。
    非常奇怪!
    特別的奇怪!
    一直到了晚間,衛弘把雙腳伸進木桶裏熱敷的時候,都覺得此事之中透漏著十足的古怪……
    如此一說,連衛弘都大感意外,畢竟正昂公治理益州郡,可是出了名的事無巨細……當然這是說得好聽,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扣!
    所以衛弘試探著問道:“太守大人,難道馬匹和馬車要我自己買?”
    就是一匹合格的南馬都要五萬錢以上,再加上車駕,就是要衛弘砸鍋賣鐵也買不起,所以這件事得問清楚。
    正昂公一口包攬下:“你替老夫換來三百頭耕牛,這事豈能虧待了你!車駕自不必說,馬匹老夫給你配關中走私來的七尺大馬,這東西都城裏都算少見!”
    很奇怪!
    瞧著衛弘非常輕易地答應下來,正昂公也摸著胡子十分輕鬆地笑道:“哈哈,當然不會讓你白白出力的,你前去都城,老夫給你配一名馬夫,兩名護衛,保管你這架勢到了都城,不輸給那些真正的宮府子弟!”
    至於為什麽要讓衛弘負責這件事,原因很簡單,這曲轅犁正是衛弘鑽研出來的新式農具技術。
    “嘶……”衛弘倒吸一口涼氣,大概是反應過來木桶裏的泡腳水有點燙,趕緊抬起雙腳蹬在木桶邊緣上。
    聽到這動靜,正在不遠處忙碌的一道瘦小身影,趕緊用著木瓢添了涼水,才讓衛弘再次把雙腳伸入木桶裏,然後發出一聲極為舒服的呻吟……
    果然,在聽到衛弘這番問話後,正昂公麵色一抖……
    這小子,果然不好糊弄!
    這很蹊蹺!
    大概是剛從暖和的被窩裏被十分不情願地叫起來,才讓自己忽視了這麽關鍵的問題。
    就是這源自心底的訝然表情,雖然細微,卻還是被衛弘給捕捉到了。
    但正昂公為官數十載,豈能被衛弘這一黃口孺子給嚇到,略正了正身子,便信口拈來:“這不是馬上就要春耕了嗎,想著你早點去都城,去替老夫催催那張君嗣,冬天答應的三百頭耕牛何時調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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