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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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黑袍人頓步,回眸望了一眼。
    黑袍人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塚中惡鬼……這是給魏宇帶來的第一印象,他終於泄了口氣,如釋重負,走向馬車,隻是魏宇嘴唇幹澀,不敢放鬆警惕。
    黑袍人的長袍,似抖了片刻。
    他從黑袍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類似於光頭大漢的野獸氣息,隻是黑袍人強盛了千百倍,每靠近一步,便能給魏宇帶來莫大的壓力,一點點摧毀魏宇的神經!
    他沒有說話,隻是原本在魏宇身上的壓力,頃刻間消失大半,僅剩些餘威,然而魏宇仍很難邁步。
    太重了,重得像山。
    魏宇腿腳發軟,有種轉身就逃的衝動!
    那是一張俊美的臉,甚至可以用一個“豔”字來形容,五官偏柔,皮膚白到透骨,舉手投足間也有種女子般的從容和柔美。長發仍是披肩,有如瀑布。
    魏宇呆站在那裏,低下頭來,有些不知所措,心裏卻沒忍住,吐槽了一聲,這應該就是網上經常說的“gay”吧?
    魏宇突然有點懷疑男子留下自己的緣由。
    “不必客氣,坐。”
    俊美男子放下茶杯,淡淡的聲音在回蕩,“方家,方子岑,但聞小先生名諱?”
    魏宇依言坐下,咽了口口水,方才因為緊張和懼怕,並未聽清方子岑的聲音,如今再聽,竟有種女子般的誘惑,他壓住亂動的心神,低頭道:“小的姓魏,單字一個宇。”
    “好名字,應有大胸懷。”
    方子岑嗬嗬一笑,讚道:“我觀小先生雖其貌不揚,卻敢跟著我出來,想必前途無量。”
    “隻是為了活命……”
    魏宇弄不懂方子岑的意圖,老老實實道。
    他自認不是什麽懂得賣弄權術的人,至多隻是在社會的磨礪下,有幾分圓滑,真讓魏宇跟有才幹的人周旋,魏宇辦不到,而方子岑給他的感覺,正是這樣的人。因此魏宇索性不撒謊也不隱瞞,先看看這人的想法。
    魏宇不覺得方子岑會無端留下自己。
    “活命不易,這份追求也很難得。”
    方子岑像每句話都會誇一遍,吟吟笑道:“不知小先生是哪方人氏,何故出現在牢中?你這個年齡,你這個心性,想來不會殺人放火吧?”
    “……”
    魏宇這下猶豫了,不太敢直言。
    記憶中,那江大人在運天府可謂隻手遮天,人脈廣大,哪怕朝廷親自動手,也隻挖出魏宇這個替罪羊,而魏宇對方子岑全無了解,鬼知道這是不是江大人的人?
    魏宇可不想剛出狼群,又入虎口……
    盡管他覺得已經踏進去半隻腳了。
    “看來是有些苦衷,方某不強求。”
    方子岑喝了口茶,沒等魏宇回答,道:“方某倒沒什麽苦衷,不妨告訴小先生。方某乃是因殺人入獄,殺得不是別人,正是運天府梁太守。”
    “梁知府……”
    雲淡風輕一句話,在魏宇心裏翻起軒然大波!
    所謂太守,便是知府,亦是一個府的龍頭級人物,假如將運天府比作村,知府便是村長!
    這等人的權力,比江大人隻高不低!
    殺了這樣一個人物,此刻竟還安然無恙……
    魏宇心底震動,又多看了方子岑一眼,這方子岑,到底是什麽人,所謂方家,又是多大一股勢力?
    “小先生可想知道,我如何要殺梁太守?”
    方子岑一笑,突然大有深意地問。
    魏宇一陣沉默,理智告訴他,好奇害死貓,有些事情,往往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涉及太守級別的人物,可謂跟魏宇八竿子打不著,十萬八千裏,最好還是不知曉,然而話都說到了這裏,魏宇怎能不好奇?
    方子岑卻沒多給魏宇考慮的時間,大方道:“無他,隻因梁太守縱容下屬,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以讓運天府民不聊生。官府不除他,方某除他天經地義!”
    談及此處,方子岑的語氣似高昂許多!
    魏宇眼皮子一跳,好家夥,這個年代的俠客?要說梁太守不幹淨,魏宇第一個點頭,那位江大人便是梁太守手下的官,倘若方子岑所言不虛,這的確是為百姓除了一大害。
    “亂賊當朝,勢必戰火連天,方某不願看到這樣的景象,而梁太守這樣的人還有許多。”
    沒等魏宇反應過來,隻見方子岑一手按住茶杯,突然眯著眼睛,直勾勾盯著魏宇,道:“小先生,方某看到你時,便認為你是個有大氣魄的人,如今正值要時,不知小先生可否能在方某麾下,為太平世出一份力?”
    方子岑的目光灼熱,一番話說得讓人熱血沸騰!
    魏宇也像是受到了感染,猶豫片刻,便顫顫巍巍地拱手,澀聲道:“方公子乃當世豪傑,小人佩服!不瞞方公子,小人也是無意殺了一辱人的小吏,方才入獄,而今朝中禍亂,小人也是心痛不已,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今日能遇到方公子,著實是小人的福分!”
    “小先生的意思是?”
    方子岑有些意外,目光卻很閃亮。
    “若無方公子,小人也不會站在這裏,方公子又有如此宏圖,小人豈有拒絕的道理?自當答應!”
    魏宇說得激動,振振有詞!
    “那便好說,我這次是要返回方家,小先生大可與我們同行,待回到方家,我與小先生介紹諸多豪傑!”
    方子岑哈哈大笑,似很滿意,道:“小先生在獄中待了許多日,想必已經累了,不如先去後麵歇息,還有一輛馬車會跟上來。往後舟車勞頓,有什麽需要,小先生可直言。”
    “是,有勞方公子了。”
    魏宇低頭致謝,沒再久留。
    此時馬車已然走出一段距離,黑袍人在前邊趕馬。魏宇剛走出來,馬車便跟著放緩了速度,以讓魏宇下車,後麵則果真跟來了幾輛馬車,風塵仆仆,看著像一支商隊。
    目送魏宇到了後邊的馬車,黑袍人捏住韁繩,聲音幽幽的:“公子,此人有些心術,還懂得騙你。以他這孱弱的身子,連隻雞恐怕都難對付,朝廷的小吏再怎麽無能,也得有力氣才能施虐,不可能死在這少年手上。”
    “無妨,我不在意他如何入獄。”馬車裏傳來聲音。
    黑袍人遲疑片刻,道:“公子,我們此行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必要留個尾巴?”
    “你宰了這麽多人,多少會留下點線索,官府的人不是廢物,自會追上來。他們不便抓我,可也要抓個人交差,不留個尾巴,難道真讓我的人去送死麽?”
    馬車內的聲音像是冷了,“有心性也隻是個少年,幾句話便被我激得熱血沸騰,至於嘴巴……”
    馬車裏靜了片刻。
    “進了獄中,自然就沒了。”
    黑袍人會意,默如雕塑。
    一行車隊漸行漸遠,夜色飄忽,同一時間,一隊官兵縱馬到了牢獄,踏進這血海深淵。
    不過事已至此,魏宇就算不明白青衫男子為何讓自己跟上,卻也沒得選擇,默默跟在黑袍人身後,一步一頓地靠了過去。臨近馬車時,黑袍人停在一邊。
    “上去吧。”黑袍人道。
    魏宇深深吸了兩口氣,做足心理準備,方才僵硬地爬上馬車,拉開簾子,靠了進去。
    越獄,僅僅是越獄。
    魏宇沒想跟青衫男子有任何關係。
    不單因為青衫男子和黑袍人不大會收留他;
    ——他不會忘卻牢中獄卒與那女子死得有多麽淒慘,在黑袍人的眼中,人命如螻蟻。
    跟著這樣的人,魏宇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螻蟻。
    盡管青衫男子與黑袍人展現出來的氣度與能力,絕非一般人能擁有的,看似是個能抱的大腿,魏宇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能夠攀上這層關係,也許是件好事,然而魏宇卻從來沒這麽想過。
    “公子叫你上車。”
    青衫男子坐在那裏,自斟自飲。
    車內昏暗,隻有一盞小小油燈,然借著油燈,魏宇這次看清了青衫男子的臉。
    魏宇想逃、想求饒,可他什麽也做不到。
    “請這位小先生上來罷。”
    很快,黑袍人行至跟前。
    魏宇嘴唇發抖,比黑袍人矮上一截,能感知到黑袍人正俯視自己,巨大的壓力襲來……
    突然,一道飄然的聲音,從馬車傳來。
    魏宇眼皮子跳了跳,腦海中不禁浮現青衫男子的形象。他從未聽過青衫男子說話,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這個形象便莫名冒了出來……魏宇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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