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燒烤。雖然翻滾冒泡的火鍋和寒冷的冬天看上去更加搭配，可是唐促知道，比起火鍋，常樂更喜歡烤串的。
    所以在常樂詢問他晚上吃什麽的時候，他毫不猶豫說出了燒烤兩個字。
    天氣冷了，不能像夏天一樣在外麵乘涼擼串了。唐促和常樂在靠窗的位置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燒烤。
    窗外，沉城的夜景讓人覺得寧靜愜意。十字路口上車輛接連駛過，紅綠燈交替閃爍，上班族的成員們在下班以後快步在斑馬線上走過，所思所念全是心裏那溫馨的小家。
    遠處店鋪的招牌被五顏六色的串聯小彩燈包裹著，看上去雖然有些俗氣，但總歸是給這個寂靜的冬天帶來了一絲活力。
    隔著窗戶，兩個少年一邊笑談一邊擼串，吃的不亦樂乎。他們聊起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就連喜靜的唐促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促哥，你還記不記得上初中時想追你的那個學妹。”
    “哪個？”
    “就是跟你玩欲擒故縱那個，托人要到了你的聯係方式，加你以後第一句話怎麽說來著？”
    “她說她沒別的意思，就隻是單純的想跟我交個朋友。”
    “那你怎麽回她的來著？”
    “我說我朋友已經夠多了，不需要朋友了，然後把她刪了。”
    “哈哈哈，聽說那女的在空間發小作文罵你好幾天，氣得要死。你哪有幾個朋友啊，那時候除了沐兮和我以外，你都找不出來第三個朋友了。”
    “有你們兩個在，我已經夠操心的了……”唐促嘴角帶著微笑偏頭看向窗外，入眼處除了靜謐的夜色，還有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喝果汁並不會醉，但唐促卻有一種醉醺醺飄飄然的感覺。他覺得能活著真是太好了，有許多人陪在身旁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他現在不隻有常樂和沐兮兩個朋友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聚在他身旁的人越來越多了。
    唐促和常樂在燒烤店門口分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唐促沒想過吃頓燒烤能吃這麽久，他也沒想過他跟常樂認識這麽多年了，還能有那麽多話可以說。
    冷風拂過刺痛麵頰的同時，也讓唐促的腦袋清醒了一些。他將脖子上圍著的黑白相間的手織圍巾朝上拉了拉，這充滿愛意的禮物足以幫他阻擋千難萬險了。
    唐促叫了輛出租車，回家的路上，他就這麽靠在出租車上睡著了。以至於等出租車開到三更蛋糕店門口的時候，還是出租車司機把他叫醒的。
    唐促被叫醒，掃碼付款以後，才晃晃悠悠下了車。疲憊感湧上心頭，昨晚本就睡得很晚，早上起床又早，他總共都沒睡幾個時辰。
    結果今天還跟常樂打球上網玩了一天，現在都晚上十一點多了，覺得困倦也是正常的。
    唐促匆匆上樓脫衣服洗了個澡，連頭發都沒吹幹，隻是用浴巾隨便擦了擦之後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與此同時，常樂同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但他卻並未入睡。他開著床頭燈，溫暖柔和的燈光從一側籠罩著他的身體。
    他的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他在思考，罕見的在思考。床頭櫃上，那張他從林網咖門口書架上拿到的傳單安靜地躺在那裏。
    他雙手枕在腦後，偏頭看了一眼那張傳單，心裏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哈？你要參加鐵人三項？”第二天清晨，當常樂平靜的把這個消息告訴唐促的時候，唐促隻覺得不可思議。
    這家夥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嗯，我想挑戰一下自己的體能。”常樂咧嘴笑著，唐促隻覺得無語。
    “別的暫且不提，你知道鐵人三項都有哪三項嗎？”
    “遊泳、自行車、跑步。”
    “那你知道現在外麵零下多少度嗎，你找個牆角撒泡尿過不了多久都會結冰，遊泳？去哪裏遊？”
    “我上網看過活動內容了，因為冬天室外的海水河流都結冰了，所以遊泳項目的比賽區域會在室內遊泳場，有人專門計時。”
    “室內遊泳場？能遊得開嗎？這不就跟扯犢子一樣嗎？”唐促嘴上吐槽著，不過他尋思對於這種不專業的鐵人三項比賽，遊泳這一項如果是在室內遊泳場舉行的話，雖然聽上去很扯犢子，但最起碼安全係數能夠得到保證。
    “就這個項目，我在活動主頁看到了，我已經在線上申請報名了。”常樂將手機展示給唐促看，唐促掃了一眼，比賽地點在小連，由於正值冬季天氣寒冷，所以這次的鐵人三項比賽項目會有所優化。
    “那邊要新建一片運動場地，舉辦這次活動也是為了吸引人注意，這樣明年開春的時候生意才能紅火。”常樂收回手機，唐促這才點了點頭。
    要是小打小鬧的比賽，常樂想參加就參加，他倒是沒什麽意見。
    “有什麽獎勵嗎？”
    “比賽第一名送勞力士手表，第二名送外星人電腦，第三名送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好家夥，鐵人三項比賽獎品沒一個跟運動有關？我竟無言以對。”
    “促哥，我要是拿到了第一名，我就把那塊勞力士手表送給你。”常樂眼神閃爍，唐促卻不以為意。
    “拉倒吧，重在參與得了，那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兩人正聊著天的時候，秦箏也來到了座位旁。
    “聊什麽呢？”她饒有興致打量著唐促和常樂，唐促見她感興趣，也就對她說了一番常樂的打算。
    “他要真想去參加，你就陪他一起去唄，兄弟齊上陣，何愁大業不成。”唐促白了秦箏一眼，他倒也不是對自己的體能不夠自信，實在是他對於這種商業化的比賽確實沒什麽興趣，而且他為人行事低調，也不願意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更何況連常樂這種高三學生都能參加的鐵人三項比賽，唐促甚至都不知道這比賽配不配得上業餘兩個字……不過如果常樂想讓他陪著去的話，他倒是不會拒絕。
    “這鐵人三項的比賽項目什麽時候開始？”
    “一月三號。”
    “你自己去？”唐促簡潔明了對著常樂問道，他都能猜到常樂的回答了，肯定是什麽有促哥你在冠軍手到擒來，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之類的話……隻是讓唐促沒想到的是，常樂並沒有給出這種回答。
    “嗯，我自己去。”他的表情認真堅定，這倒是給唐促整不會了。今天的常樂，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如果換成從前的常樂，不等自己說話，肯定就軟磨硬泡讓自己陪著他去了……
    “我想一個人去散散心，通過運動的方式放鬆心情。”聽常樂這麽說，唐促挑了挑眉。
    好家夥，這種話可不像是常樂能說出口的。
    “行吧，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這周六。”
    “行，到時候我送送你。”
    “好嘞。”常樂爽快應了一聲，看上去心情極好。唐促不明白為什麽參加個鐵人三項比賽就能讓他看上去心情這麽好，不過唐促轉念一想，常樂好像永遠都是這副樣子，這家夥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常樂準備參加鐵人三項比賽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所有人都對常樂感到佩服，常樂隻是笑而不語。
    當然，還有一個人跟他們不是一個班的，但她一定是有權利知情的，還得是常樂親口告訴她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林初墨了。中午學校餐廳裏，當常樂跟林初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林初墨倒是沒表現出什麽感情波動。
    她隻是麵色平靜看著坐在自己麵前吃飯的常樂，開口時的語氣也一如既往。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的話，我會分心的。”
    “那你讓唐促陪你去好了。”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餐廳裏人來人往，正值午休時分，學生們邊吃飯邊聊天，處處充斥著喧鬧的氛圍。
    “怎麽了，難不成你跟唐促鬧別扭了。”
    “怎麽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促哥吵架生氣的。”
    “那為什麽不讓唐促陪你一起去。”
    “我想一個人放鬆一下心情。”常樂給林初墨的回答跟他給唐促的回答沒什麽不同。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所以每個人都擁有獨立的思想。林初墨對常樂的感情雖然堅定不移貫徹始終，但她總歸也是不想束縛常樂的。
    戀愛存在的意義是兩個人彼此攙扶共同進步，而不是被枷鎖束縛被絆腳石阻礙。
    “能不能取得名次無所謂，安全第一。”林初墨對著常樂柔聲囑咐道，常樂笑著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會每天打電話給你的。我這周六才出發呢，還有好幾天呢，參加完比賽我就回來，保證一刻也不耽誤。”
    “好。”常樂伸出手掌覆蓋在林初墨的手背上，他的笑容柔和，看向林初墨的眼神中有一種獨特的純粹赤誠。
    “你能看上我，肯定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幸運的事情了。”林初墨看著常樂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她反手握住它，以同樣溫柔的語氣回應。
    “這句話該我說才對。”唐促雖然想不通常樂為什麽心血來潮想要做這種事，不過由於那鐵人三項的比賽聽起來極其不專業，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所以唐促覺得應該沒什麽危險性，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你要是態度強硬一點陪著常樂一起去，是不是更好一些？”放學回家的路上，秦箏主動對著唐促提起了這件事。
    “常樂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又不用隨時隨地照顧他。”
    “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是常樂的長輩，看著他長大的一樣。”
    “可不就是嗎，我就是一點點看著他長大的。”
    “他也是一點點看著你長大的啊。”
    “你這麽說倒也沒錯。”唐促的目光掃向路邊的店鋪，連鎖西餐店門口的聖誕裝飾還沒撤掉，畢竟之前布置起來也算是花了一番功夫。
    昨天聽起來離得很近，給人的距離卻又很遠。
    “晚上吃披薩？”唐促對著一旁的秦箏搭話，秦箏想了想，搖了搖頭。
    “這間西餐店的披薩又貴又不好吃，性價比不高。”
    “你這麽會過日子，我求求你快點出現在我家的戶口本上吧。”
    “切。”
    “性價比不高是吧？行，那今晚上咱吃點性價比高的。”唐促眼珠轉了轉，嘴角的笑容顯得有些狡黠。
    “什麽性價比高的？”秦箏不解地問道。
    “豆包。”
    “豆包？”
    “等下你就知道了。”唐促牽著秦箏的手朝著離家最近的菜市場的方向走去，對於本地人來說凍豆包算不得什麽稀罕東西，但是對於來自蘇杭的秦箏來說，應該很新奇吧。
    她一定會喜歡的。在步行一段時間以後，唐促和秦箏來到了之前他們經常買菜的菜市場。
    這一次唐促倒是沒在入口附近停留，而是拽著秦箏往菜市場更深處走去，最後停在了一處攤位前。
    唐促以視線對秦箏示意，秦箏看著一個挨一個擠在很大的不鏽鋼盤子裏的豆包，覺得這叫豆包的食物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這就是豆包麽……怎麽吃的？”秦箏微微偏頭，這下算是陷入知識盲區了。
    “蒸著吃煎著吃都行。阿姨，黃的白的各來五個。”
    “好嘞。”唐促掃碼付款接過老板遞過來的豆包，動作一氣嗬成。他將手上的豆包遞到秦箏手上，秦箏隔著袋子用手指戳了戳，觸感硬邦邦的，就跟石頭一樣。
    “豆包裏麵是什麽東西呢？”秦箏好奇的對著唐促問道，畢竟隨著時代發展進步，月餅和粽子裏的餡料也變得千奇百怪了。
    “豆。”唐促惜字如金。
    “……”秦箏欲言又止，她想解釋一下，但終究還是忍住了。雖然被唐促當成笨蛋的感覺讓秦箏很不爽，但是她也不想褻瀆手上可愛的豆包們，畢竟各地風俗習慣不同，也許豆包裏隻能放豆的，她要是再繼續解釋追問下去，倒是顯得她不會看氣氛了。
    兩人走出菜市場，朝著唐促家的方向走去。踩著馬路旁的地磚，唐促瞥了一眼秦箏手上的豆包，不緊不慢的開始解釋。
    “豆包裏的豆是紅豆。提到紅豆，總是跟相思脫不了關係。所以東北人如果主動請女孩子吃豆包，就代表了對她的相思之情，也是含蓄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這樣麽……”秦箏看著手上的豆包，若有所思。
    “還有，你看那豆包不是有兩種顏色嗎，黃的代表黃道吉日，白的代表白頭偕老。聽我跟你這麽講，你是不是覺得豆包還挺浪漫的。”
    “確實……”秦箏沒想到豆包還有這種寓意，女孩子總是喜歡浪漫美好的事物的。
    唐促將頭轉向另一邊，努力憋笑。這都能信，不愧是你啊秦箏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