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了...實在是太美了。

    而且這種美，並不隻是表麵上的豔麗，不是一下子闖入眼簾，給人一種侵略性霸道的美。

    相反...這種美韻味十足，就像茶一樣，需要人慢慢地品，慢慢地回味。

    它是一種朦朧, 意象的美。

    它是華夏文化的美，是東方的美。

    李清芸常常呼出一口氣，這時她聽到耳邊同樣傳來了一道長長的呼氣聲。

    她這才回想起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看視頻，她旁邊還有一個室友。

    對方剛剛，居然做出了和她一樣的反應。

    她們兩個看著彼此半天才突然笑了。

    “別說話，讓我猜猜你現在想說什麽！”

    正當室友打算開口說話時，李清芸突然捂住了她的嘴上, 煞有介事的咳嗽了一聲。

    她先是清了清痰，接著扯著嗓子尖叫模仿起室友：

    “姐姐我可以，姐姐我要給你生猴子！！！”

    那副咋咋呼呼的神態，簡直和室友平時一模一樣。

    “我哪有這樣？！好啊，李清芸，你居然故意醜化我。”

    “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誰是宿舍裏的老大了是吧！”

    室友尖叫一聲，就朝著李清芸撲了過去，發動撓癢癢攻勢。

    兩人笑著鬧了一陣，筋疲力盡。

    室友依然在氣喘籲籲騷擾李清芸：

    “服不服，服不服？”

    “好了好了，你是老大，你是老大，小的錯了還不行嗎？咱們繼續看視頻吧。”

    手無縛雞之力的李清芸隻能求饒。

    從剛剛那種沉浸式狀態中清醒過來後，她們的情緒又恢複了往常的輕鬆愉快。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將視頻進度條撥回剛剛看到的地方。

    煙霧般的往事飄然散去, 畫麵轉向兩人熟悉的庭院。

    她們知道，這是博主貓老大自家庭院。

    曾經，著名演員夏冰，還在這裏吃過飯。

    鏡頭對準了那個經常出鏡的水槽，王天陽的老娘正一邊洗碗，一邊講述少女時期的回憶。

    “李記裁縫鋪，我印象可深了。她家的衣服，樣式正，顏色也好看……”

    “那個老板娘可真美呀，過了這麽久，我還是忘不掉。”

    “當初窮，買不起她家的衣服，後來手上總算是攢了兩個小錢，她家的鋪子卻倒閉了。”

    “唉……”

    在老娘深深的歎息中，李清芸恍然大悟。

    她突然明白，為什麽最開始的那一個片段讓人看得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

    “原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博主媽媽的回憶啊。”

    “難怪視頻裏除了女孩以外，所有人都隻給特寫，從來不拍正臉。”

    “原來是在模擬回憶中模糊不清的感覺。”

    看到這裏, 李清芸突然被這個小小的巧思給觸動了。

    人總會對過往的記憶進行美化, 或許隻有視頻一開始那樣朦朧虛幻的美，才能詮釋這段珍藏在回憶裏的美好吧。

    接下來的視頻情節就更好理解了, 博主為了彌補母親小時候的遺憾，四處打聽那位李記裁縫鋪老板娘的下落。

    還好，那位名為李書華的老板娘，雖然已經90多歲了，但至今依然健在。

    視頻裏，王天陽打聽到裁縫店老板娘的住處後，騎著摩托車一路找過去。

    他來到緬陽村山腳下，停下車，抬頭往上看去。

    鏡頭緩緩從摩托車搖上天空…

    古老質樸的吊腳樓，一覽無遺。

    穿著傳統服飾的土家老人好奇地站在山上張望著，嘴裏說著難懂的鄉音。

    這個小小的山村，和桃花村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比起桃花村，它更加原始、古老，同時也更加貧窮，暮氣沉沉。

    但正因如此，它才完好地保留了曾經的味道。

    這裏，就是李書華住的村子了。

    那麽美的女人，即使老了，應該也會風韻猶存吧？

    李清芸心裏胡思亂想著，定神繼續往下看。

    王天陽騎著摩托車，坎坷地上山，一路走一路問，終於找到了老板娘的住處。

    隨著距離半山腰的小屋子越來越近，李清芸的心，也慢慢提了起來。

    九十多歲的老板娘，究竟會是什麽樣的？

    當年那樣美麗的她，如今會是什麽模樣？

    王天陽艱難地在山腰野路上行走著，小屋子逐漸映入眼簾。

    遠遠的，鏡頭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老人，她似乎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曬太陽。

    近了…更近了…

    老人的樣子，終於能看清了。

    李清芸的心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可看清楚老人的麵容後，李清芸澎湃的心，卻突然冷卻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

    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畫麵中，老人渾濁的眼睛以及幾乎掉光的牙齒，讓她不忍直視。

    更加令她感到難受的是，背景裏，出現了一段旁白講述。

    這個旁白，是王天陽之前問路時，一位緬陽村老人的聲音。

    “後來…衣服都用機器做，便宜又方便，裁縫鋪就倒閉了唄。”

    “她賺不到錢…也不會種地，日子過得很艱難…”

    “前段時間摔了一跤，癱了，腦子也不比從前靈光，你想找她做衣服啊？我看，你還是別指望嘍。”

    和旁白搭配的，是一段蒙太奇畫麵。

    製衣工廠飛速運轉、李記裁縫鋪落魄關門、大雨中裁縫鋪的招牌逐漸腐朽、坍塌。

    美人的麵容上，皺紋越來越多…她拄著拐杖艱難求生，過著貧窮無望的生活。

    偶爾，她會拿出自己的寶貝物件摸一摸、看一看，但更多時候，她隻是歎氣。

    後來，老邁的她摔了一跤。

    她的身體不能再動彈，無法再拿起心愛的量尺和剪刀。

    她隻能默默坐在輪椅上，偶爾動一動眼珠子，動一動嘴巴。

    女人的樣子，逐漸和麵前的老人重合。

    美人遲暮。

    裁縫鋪裏，那些精美的服飾、色彩繽紛的布匹，還有老板娘各種家夥事，全部都蒙上了灰塵。

    曾經給人帶來震撼的它們，也隨同裁縫鋪一起被人遺忘。

    李清芸心裏，生出了一股悲哀之色。

    怎麽會這樣？

    視頻一開始，那如煙霧般朦朧，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不見了。

    透過半扇朱紅大門，窺見的那一抹動人色彩的裁縫鋪，同樣也不見了。

    可所有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她心裏很清楚。

    隨著社會的現代化發展，許多傳統技藝都在逐漸沒落，甚至有一些，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之中。

    這，或許就是裁縫鋪不可逆轉的命運吧。

    巨大的失落感湧入李清芸的心頭。（www.101novel.com）